“嗯,有道理。那快点,老年人说没就没了。”
俩人收拾完,将门锁好,见两个妹妹都乖乖地在房间里面吹口琴玩儿,便放心地往周曾氏的家里跑去。
远远地,看到周曾氏家门口聚集了六七个人,在神神秘秘地议论着什么。
乔莲藕跑过去,看到他们的神色,听到他们的话语,知道周曾氏可能真是过不了今晚了。
“唉,不行了,几乎都不能动了,眼睛一直闭着……”
“虽然这曾疯子平常看着可恶,但是临到要走了的时候,还是觉得怪可怜的,想原来,那么风光,到死,却是亲人一个都没有了……”
“我可听说还有呢……有个小儿子,好像送给别人了……”
“不要乱议论,那都是胡说的,小声点儿,咋可能嘛……”
“你说,她家原来那么多财产,金银珠宝家产啥的,是不是全部给没收了?”
“当然,难不成她事先还藏着一部分?不可能的,有些话都是传言,不可信……”
……
乔莲藕耳朵里不断传出各种各样离奇的议论。但是此时的她,却对这些没有兴趣,她最想做的事情还是进屋去,最后看一眼周曾氏。
自重生以来,她改变了对周曾氏的看法和态度,好吃好喝的总忘不了给周曾氏端去尝尝,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建立了一定的感情。别的小孩子可能不懂有些人情事故,她乔莲藕却是懂的。
于是,乔莲藕拉着乔慕然从人群里挤了过去,进了周曾氏的门。
进屋一看,屋子昏暗无比,电灯还没有照上,周曾氏躺在墙边的床上,床前围了几个女人,有的在端水,有的在拉被角,神色都很凝重。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再硬的心肠都会软下来的。
秦瑛也在里面,见到乔莲藕俩进来了,马上沉了脸,悄悄责怪道:“莲藕慕然,谁让你俩过来啦?快回去照顾妹妹”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乔莲藕正想说什么,突然床上一直没有言语的周曾氏叫了一声:“莲藕——”这声音苍老,仿佛用尽了周曾氏全身仅剩的最后一点儿力气。
“哎——曾婆婆,我在这儿——”乔莲藕不理会妈**责骂,马上挤到跟床前。
床上的周曾氏仿佛是被秋风吹干所有水分的枯叶,正摇摇欲坠,脸上毫无人色,看着有些让人害怕,干瘪的嘴唇动了动,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你们,你们都出去,莲藕慕然留下……”
她说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因为屋子里很静,所有人都在认真地听着,所以大家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会儿想和莲藕说几句话,或者呆一会儿,其他人都要出去。
虽然不是很情愿,看到她这么给一个小姑娘面子让有些大人觉得脸上不好看,但是不能给一个将死的老太婆较真儿,于是也只得听了,都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乔莲藕和乔慕然两个孩子。
周曾氏紧闭的双眼睁开了一点,嘴角咧了咧,似要微笑,但是太费力了,所以显得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
乔莲藕瞬间升起一种悲凉来,人啊人啊,到老了,临死了,一切都成了虚空,繁花落尽,空留怅惘,怎一个“空”字了得……
“藕……你,你的手伸过来……”周曾氏说话非常吃力,她这阵子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在挤出每个字,说完了就气喘个不停,而且呼吸越来越困难,像一片风中的叶子,随时都有可能被秋风落到地上去。
“曾婆婆,好,我手伸过来,你有啥尽管说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每个人临死之前,总有一些未了的心愿要说出来,乔莲藕深知,这个时候周曾氏也许会说出她自己未了的心愿来的。她虽然不被人尊重和疼爱,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心愿啊。
乔莲藕坐在床边,面对着周曾氏,伸出右手,握住了周曾氏的放在床上的左手。那手已经快没有温度了,枯瘦如柴,摸之让人心酸。
周曾氏的手轻轻地动了动,似乎要挣脱乔莲藕的手。乔莲藕会意,忙松开了。看着周曾氏的手慢慢地伸到旁边的褥子下面,摸了一阵,好像抓住了个什么东西。
“莲藕,手心张开……”周曾氏吃力地说道。
乔莲藕听话地将手心张开,由着周曾氏的手慢慢放到了自己的手里,往手心里放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用力地将乔莲藕的手合拢,眼睛看着她,眨了一下,闭上,又睁开,微微动了一下头,眼睛又慢慢闭上了。那只握住乔莲藕的手也松了开来,呼吸也没有了。
乔莲藕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知道刚才放到自己手里的是一张纸片,也不看里面是什么,便跑了出来,对门外的大人说道:“快进去吧,可能已经不行了……”说完,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
第八十九章 困惑
第八十九章 困惑
秦瑛一看,以为乔莲藕被周曾氏吓着了,忙安排乔慕然将乔莲藕送回家去:“不晓得咋回事呢,叫你不要来你非要来,这下好了啊,吓坏了吧”
说完,和屋外那些人一起涌进了周曾氏的屋子里,屋子里顿时一阵忙乱……
乔莲藕被乔慕然扶着,跌跌撞撞的往家里走去,亲自看到一个老人在自己面前咽了气,乔莲藕是第一次碰到,她心里堵得慌,说不出来的慌……
至于那张神秘的纸条,她现在还没有力气和兴趣来看,等回到家,喘口气再来看吧,也不知道那上面是什么东西。
俩人回到家里,莲花和莲蓬已经睡着了,只是屋子里的电灯还亮着,肯定是俩小家伙新鲜,没舍得关,于是一直开着说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乔莲藕的魂仿佛被周曾氏拉走了一般,浑身使不上力气来,情绪十分低落。
她暂时没将纸条的事情讲给乔慕然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恢复过来才有精力说那事。
乔莲藕洗漱后躺在床上,现在好了,再不用照煤油灯了,屋子里的电灯虽然只有二十瓦的样子,但是比起原来的煤油灯来说,已经不知道亮上了多少倍。
大人都还没有回来,估计今天晚上是回不来了,那边周曾氏已经去了,要料理后事,周曾氏跟前没有一男半女,又没有一个亲戚朋友,全靠着村里的这些热心人,不管怎么说,死了人是一件大事,每个人都得慎重对待,不管这个人以前是做什么的,一个村子里呆了几十年,再怎么都是有一定感情的。
躺了一阵,乔莲藕脑袋里始终浮现着周曾氏临死前的样子,挥之不去,不去想都不行,说不害怕其实是假的。乔莲藕前世看佛教书,上面说人死了十多个小时内,其实灵魂还没有飞散,那意思是说,周曾氏这会儿也许还在想着自己,看着自己?
莫名其妙地想了一会儿,乔莲藕被自己恐怖的想法吓了一个哆嗦,浑身起了寒意。
但是世上根本没有鬼,乔莲藕是个无神论者,一会儿,疑惑将恐惧战胜,心里一直有一个想法搞不明白:
周曾氏她临死前想见见自己,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自己确实对她很好,而且是不求回报地好,这,乔莲藕从周曾氏的言谈举止中完全感受得到,自己对她好也只是出于一种同情弱者的本能,因为活过半世子的人,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易,虽然不必非得赞同,但是理解还是应该的。
但是,但是周曾氏为什么临死之前要交给自己一张纸条呢?纸条上面是什么呢?她是什么意思呢?将纸条交给了自己后她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难道纸条里面有什么玄机不成?
纸条?纸条……
想到这里,乔莲藕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只顾了哀伤和恐惧,完全忘记了纸条一直还放在衣袋里,没有拿出来看呢。
赶紧看看,上面写着什么
想到这里,乔莲藕一个骨碌翻身起来,拿过搭在椅背上的外衣,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已经揉皱了的纸条来。
粗一看,这张纸条有些陈旧了,是那种常见的草纸的一角,长宽不过十来厘米的样子。
说是撕的,是因为纸的四边有些毛糙,很不规则,不像是用小刀子裁下来的。这草纸在农村很常见,是用最古老的造纸工艺制出来的,表面粗糙,颜色黄黄的,有些硬,主要是农村办白事的时候,买去给逝去的人烧的。
平常亲人的祭日或者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买一捆回去,借一张十块的大面额钞票一点点印了,拍在上面,草纸就变成了可以在阴间通用的冥币了,在亲人的坟前烧了,就算是给他们带去了钱,他们在阴间也就有钱买东西,有钱打点各路鬼神了。
因在农村是必须品,乔莲藕家的小店里也有卖,这种纸很容易找得到,有可能是周曾氏从哪家里要来的。
乔莲藕将揉皱的纸一点点抹平,在电灯光的照射下,乔莲藕睁大了眼睛,想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
但是,很让她失望。
其实,乔莲藕潜意识里还是希望上面写着一句让她激动的话,诸如“后院第二棵桃树下有一个缸,里面有……”之类的话,因为乔莲藕听过不少关于周曾氏年轻时候的传说,家里有权有势那自不必说,关键是说他家珠宝玉器金砖银元多到数不清……虽然解放后将家产都没收了,但是据说,据说他们藏了一部分在一个保险的地方,而这个地方,现在就写在这张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纸条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