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蓉看着宝二爷背过身去的背影。眼泪又重新流了出来。哽咽了半天,心里越来越不服气。咬牙说道:“二爷,梨香不过是二奶奶从她家里带过来的丫鬟,您就为了她跟我置气?”不过是乡下地方来的小丫头。就是真害了又能如何?二奶奶的一个丫鬟比不上她和二爷十年的情分?她能是一个梨香比的了的吗?
然而等了很久。映蓉都没有听到宝二爷的回话,心里愈发的忐忑了,哭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好半天,院子外传来了落锁的声音。才惊醒了沉思中的宝二爷,对身后的映蓉说道:“你下去吧。让白毫进来服侍。”
映蓉惊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二爷这是什么意思?一直以来都是她服侍二爷洗漱就寝的,二爷这是生气了,不要她了?想到这里,映蓉也不顾脸面羞耻了,跪行了两步拉住了宝二爷的衣袍下摆,苦苦哀求道:“二爷,映蓉错了,您原谅映蓉一次吧,映蓉再也不会干这缺德的事了!否则就让映蓉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宝二爷转过身来,看着泪流满面,磕头赌咒的映蓉,心里涌上来的是一股厌恶和无力感,摆手对映蓉说道:“算了,你下去吧,以后老老实实做人,别给我脸上抹黑就行了。”
映蓉还想说些什么,宝二爷不搭理她,已经自顾自的坐到了一边,映蓉只得抽泣着,站了起来,抹着泪,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白毫端了盆热水进来,看宝二爷正坐在椅子上发呆,小声说道:“二爷,洗脚吧。”
宝二爷回过神来,由白毫服侍着洗脚,忍不住问道:“白毫,我对映蓉,是不是太纵容了些?”敢害主母的丫鬟,这胆子也太肥了,难怪那小丫头恼恨成这样。
白毫愣了愣,自然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只说道:“二爷心地宽厚,对下人都是好的。”不是他自夸,自己主子虽然名声不好听,在外惹是生非打架生事,可对待他们这些下人,都是极好的,也是极重情义的。
宝二爷听了白毫的话,只叹了口气,他自己心里清楚,太太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打算提映蓉做姨娘,而映蓉之所以抱着希望抓住不放,那是因为自己给了她希望,让她觉得自己是不同的,才导致她忘了自己的身份,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明玉跟前逾矩。
白毫给宝二爷擦了脚,端着水盆出去倒水,路过映蓉的房间时,听到“砰”的一声,好似凳子摔倒在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白毫心下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放下盆子就拍映蓉的房门,却听不到有人应答。
想起映蓉离开二爷房间时,满脸泪痕万念俱灰的模样,白毫不敢耽误,死命的撞开了门,借着星光,看到映蓉挂在房梁垂下来的绳索上,腿脚还在半空中不住的挣扎,在幽暗的房间里甚是吓人。
白毫骇然,吓的愣了一会才想起来去把映蓉从绳索上抱了下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白毫又惊又怒,映蓉跌到在了地上,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气来,脖子上被绳索勒出了一道重重的红痕,咽喉疼的要命,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白毫看她这幅样子,又可怜又可恨,到底是一起生活了十年的人,怎么也说不出难听的话来,重重的跺了下脚,连忙奔宝二爷的房间去了。
宝二爷正准备上床睡觉,就听到房门被人啪的推开了,白毫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叫道:“二爷不好了,映蓉上吊了!”
宝二爷大惊失色,立刻掀开被子,连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跑到了映蓉房间里,白毫在后面举了盏油灯追了过来。
昏黄的油灯下,映蓉还正坐在地上,捂着脸伤心的哭着,房梁上触目惊心的吊着一根绳索,一个凳子歪倒在地上。
“你这是何苦?”宝二爷惊怒过后就是无奈。
映蓉此时已经豁出去了,万念俱灰,太太不喜欢她,二奶奶恨着她,现在连二爷都不要她了,这个侯府哪里还有她的安身立命之地?被拉出去配小厮,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说不定还能让二爷起了怜悯之心,彻底扭转局面。
“救我……作甚?”映蓉抽抽噎噎的开口了,“我自知犯了错,让二爷厌弃了,活着也难受,不如死了干净,下辈子还能伺候二爷!”
白毫把带过来的油灯放到了屋里的小桌上,暗自撇了撇嘴,他从小到大都觉得映蓉是个胆大不安分的,哪有奴才上吊逼着主子原谅自己的道理?
“犯了错,改了就是了。”宝二爷温声道,“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算算日子,你在我院子里也留不了几天了,别做傻事了。你伺候我十年,情分在那放着,婚事上我不会委屈了你的。”
听到这话,映蓉哭的更大声了,对面映书映琴听到了哭声,亮起了灯,披着衣服要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白毫把着门,连忙冲那两个人笑道:“二位姨娘,没什么事,映蓉姑娘今天有些不舒服。这夜深露重的,您二位着凉了就不好了,快些回去吧,有二爷在呢!”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等丑事,还是少些人知道好吧。
映书映琴是两个老实的,见二爷的贴身小厮都这么说,自然不敢再往里走了,连忙回去了,装作没听到映蓉哀哀切切的哭声,反正映蓉平时也是个掐尖霸道的,明明是个丫鬟却从来不正眼看她们两个姨娘,听见映蓉的哭声她们俩也是心头畅快。
映蓉听到映书和映琴走了,才呜呜哭道:“二爷,您别来安慰映蓉了,您这不就是要赶映蓉走吗?您就不能在身边给映蓉留个容身之地吗?您可怜可怜映蓉吧,映蓉这辈子跟不了别人了!”
宝二爷嘴巴里发苦,映蓉对他心意如何他清楚不过了,可一边是十年情分的贴身丫鬟,一边是他喜欢的小妻子,让他心里左右摇摆不定,难以取舍。要是纳了映蓉,全了主仆情分,给了她一条出路,明玉必定恼恨他,而不纳映蓉,看映蓉这副哭的要断气的模样,宝二爷又觉得心有愧疚,人家都伺候了自己十年,尽心尽力的,挑不出错来。
“你起来吧,好好歇着。”宝二爷说道,他还要再想想,他真不愿意让明玉不高兴。
见宝二爷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映蓉咬牙,丢人都已经丢到这份上了,要是还不成,她就真没脸面了。映蓉干脆起身跪到地上,流着泪清清楚楚的说道:“二爷,映蓉今夜给二爷添了麻烦,误了二爷休息,又闹了这么一出,实在没脸见人,我这里还有这些年攒下的体己银子,劳烦二爷交给奴婢家里人了。”
宝二爷又急又气,这不明摆着说还是要寻死么!“胡说些什么!”宝二爷也不禁动怒了。
映蓉摇头,“二爷,如今映蓉就是府里上上下下的笑柄,谁还瞧得起我?就是配了别人,那人也不见得如二爷一般真心待我,与其被人糟践了,不能再服侍二爷,还不如死了好!”
宝二爷闭眼,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起来吧,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明日我就和太太说说。”
☆、第53章仁慈
明玉并不知道宝二爷回去后,几个人鸡飞狗跳的这一场闹剧,宝二爷的话让她心里有些失落。她也只是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女孩子,有一个男孩这么热切的喜欢她,讨好她,明玉心里不是没有感动过的。
只不过宝二爷刚刚在明玉心中建立起来的这一点点感动,立刻就被他自己给消灭的一干二净,直接把印象分降为了负数,宝二爷的形象在明玉心中画上了一个黑色的大叉叉。
梨香进来时,看到内室的门是关着的,连忙隔着门叫道:“二奶奶?二奶奶?”
明玉给梨香开了门,梨香看明玉神色恹恹的,关切的问道:“二奶奶,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跟二爷闹不痛快了?”
想起映蓉和罗绫秀的嘴脸,还有宝二爷讨厌的样子,明玉厌恶的说道:“梨香,映蓉要二爷提了她做姨娘。”
“啊?”梨香惊讶,随即脸上就是一阵恼恨,“那个黑心肝的没想到如今脸面也不要了,不如直接爬床算了。”和珠姨娘学成一样。
“那不一样。”明玉冷笑,这段时间她看的书不少,把宝二爷书房里的藏书看了个差不多,也算了解了这个社会的风俗,映蓉本来就不得苗氏喜欢,她要是爬了床,成了宝二爷的女人,就没办法再拉出去配小厮了,而苗氏只要晾着她,让她当一辈子没名分的通房丫鬟,就够她受的了。
人家的目标是当主母之下的姨娘,哪里能做没名分的通房?自然一开始就要上位。
就算是给梨香鸣不平,明玉也会咬紧了牙关不松口的。之前那三个姨娘,明玉没办法,如今她是坚决不肯了,要纳也不能纳映蓉这般心思龌龊不正的。岂不是让她和罗绫秀一起给自己添堵么!
明玉心里头有气,一方面是厌恶罗绫秀和映蓉,另一方面是对宝二爷感到失望透顶,翻来覆去睡不着,梨香躺在外间都听到了明玉翻身的声音。心中暗暗叹气。直蘀明玉感慨倒霉,怎么老天就给娇滴滴的小姐安排了这么一家婆家人!
第二天一早。明玉去给苗氏请安,到苗氏的屋门口时,看到除了罗绫秀。俞姨娘和司马莲也在。想来公爹昨晚睡在了翠花太太这里,而破天荒的,这么晚了苗氏还尚未起身,要她们在门口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