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摇摇头,坦然说:“肯定是不成的,我原本也没想要嫁陆大人,攀他们家这个高枝。”瞧陆夫人那副模样,生怕她惦记上陆灏不放。
见明玉这么放的下,傅乐梅也跟着高兴,拍手道:“就是,那陆老太婆这么难伺候,鬼才愿意当她儿媳妇。也不知道怎么就教出来陆大人这样温柔和气的人来!”
陆夫人在礼亲王府并未多呆。明玉走后她揣着一肚子火气回了花厅,找到了礼亲王妃。和她告辞,敏华公主看热闹看了个过瘾,十分热情的挽留了陆夫人,要她看过芙蓉再走,陆夫人勉强挂着笑脸,婉拒了一干人的挽留,直接回了陆灏在京城的住所。
陆夫人到家时,陆灏也刚刚回到家中,有些意外母亲这么早就回来,连忙迎了上去,笑道:“母亲回来的这么早?”
陆夫人瞥了眼陪着笑脸的儿子,板着脸点了点头。
陆灏和母亲相依为命多年,自然看得出母亲的情绪不佳,闭口不提别的事,扶了母亲慢悠悠的往屋里走。
走到半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快步走了过来,簇新的杭绸罗裙,行走间腕上两个赤金绞丝镯子撞在一起,叮咚作响,待走近了,女孩儿脆生生的朝陆灏和陆夫人喊道:“表哥,舅母!”
瞧见这女孩儿,陆夫人脸上才有了淡淡的笑意,女孩儿笑嘻嘻的走过来,到陆夫人另一边要搀扶她,陆夫人摆摆手,说道:“芳儿,你先回去,舅母有话跟你表哥说,等吃饭时你再出来。”
芳儿乖巧的点点头,朝陆灏笑了笑,便脚步轻快的走远了。
进了屋,陆夫人一脸严肃的坐到了主位上,对陆灏说道:“今儿个我瞧见那徐明玉了。”
看陆夫人的脸色,陆灏也猜得到这事恐怕不好,端着笑脸说道:“明玉这姑娘性子跟一般人不同,我头一次见她也吓了一跳的。”
“什么姑娘!”陆夫人满脸鄙夷,“被人休过的女人还叫姑娘?也就你这傻子把她当成个宝!”
陆灏心里头叹气,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依旧是好脾气的微笑,并不和母亲在这个问题上争辩。他父亲去世的早,陆家家败之后,除了他姑母一家,昔日交好的人家都断了来往,母亲一个寡妇领着年幼的他自立门户,靠着给人做活贴补家用,供他读书,十几年艰难生活的磨砺,母亲的性子也由原来的温婉柔和,变成了现在的强势偏激。
“时候不早了,您还没吃中饭吧,我叫小七去摆饭,芳儿和姑母也都没吃饭呢!”陆灏笑道,转移了话题。
陆夫人伸出粗糙的手敲了敲桌子,语气严厉,“你别想糊弄过去,我告诉你,那个徐明玉,我是不认的。没教养没脸皮,当着面就敢骂我,也难怪被人休!我们陆家不要这样的儿媳妇!”
陆灏怔了一下,随即垂了垂眼皮,他当然不相信陆夫人说的,明玉敢当面骂人,这丫头的脾气是辣了点,可相当有分寸,若不是被逼急了,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想起母亲强势逼人的个性,定是又做了过分的事。
“您一听她是个和离过的,就先入为主的不喜欢她了。”陆灏低声说道,带了一丝恳求的语气,“这样的话,她怎么样您都不会喜欢了,我找个机会再安排您见见她,您肯定会喜欢的。”
陆夫人气的拍起了桌子,高声叫道:“你省了这份心吧!再见面我非得被那小狐狸精给气死了,你就如意了。那小狐狸精,嘴皮子巴拉巴拉,利索的很,我说一句她回我十句,天王老子都比不过她能说!老天,我是造了几辈子的孽啊!你这畜生,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是吧!翅膀硬了,用不着娘养着你了,就盼着亲娘赶紧死了不当你的累赘了是吧!”
陆灏连忙跪下了,无奈的说道:“娘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几时嫌弃过娘是累赘了?我敬着娘孝着娘还来不及……”几句软话说下去,见陆夫人怒色消下去不少,陆灏摇头又道:“娘且消消气,今日的事先过去吧,别放在心上,娘劳累了一辈子,到老了还不能安生享福,是儿子的错。”
陆夫人低头看了看儿子,神色恳求,心里一软,原本要骂出口的话也咽了下去,伸手抚上了儿子的头,低声说道:“儿啊,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都是那个小狐狸精,娘不同意这门亲事,你心里其实在生娘的气。可你说说,我要不来做这个恶人,谁来当?难不成由着你糊涂,娶那个徐明玉进门?”
陆灏拉住了母亲粗糙的手,握紧了,心里也微微酸涩,这些年日子好过了,然而母亲年轻操劳留下的这双粗糙的手却没有多大改变。陆灏笑道:“其实明玉是个很懂事的……人,有胆有识,比一般闺阁女子强很多。”原本陆灏顺口想说“姑娘”,顾忌到陆夫人的心情,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改了过来。
陆夫人瞪了陆灏一眼,哼了一声说道:“是挺有胆识的,都敢指着我鼻子骂,天下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厉害的!”
陆灏无奈的赔笑,“娘,肯定是有误会。”
陆夫人听不进去,一把从陆灏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拉着陆灏到了另一间屋子,屋里供奉的陆灏父亲和祖父的画像,陆夫人厉声说道:“你祖父,你父亲都在这里看着,我问你,你忘了当年咱们家是怎么败的?你父亲无非只是犯了个小错,荡尽家财也只换了个流放,客死异乡,而那些罪过比他大多的人,一个个都平安无事,追根究底,就是咱们陆家太老实,不会结党钻营,等出了事连个可帮忙的人都没有!你如今虽然身居高位,深得皇上看中,可十年二十年之后呢?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登基了他还会这么看中你?多的是人眼红你的位置,等着把你拉下来!你不想着娶个名门闺秀,有个关键时刻拉你一把的老丈人,把根扎牢了,反而脑子发昏要娶一个和离的商妇!”
陆夫人跺着脚,恨铁不成钢,“儿啊糊涂的儿啊!你怎么就不想想以后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06章照旧
一个操持家事生计的妇人能想明白的道理,陆灏自然也能想的明白,他处于皇朝权力漩涡的最中心,更能体会到这一点。一个人很难在这个权力纷争中长久的站立下去,明智的方法就是找到可以依靠的世家大族,和别人拧成一股绳,为什么结党营私屡禁不止,这是朝臣自保的方法。
什么是世家,不是有钱有权的人家就能成为世家,世家有他让平头百姓艳羡却得不到的东西,那就是世家的声望和人脉。盘根错节的关系,书香清流的声望,足以让百姓甚至是皇帝对世家产生从心底发出的畏惧感。
大楚开国时间并不长,在那场开国皇帝宋威造反的大战中,有就此灭族的世家,也有混混地痞走了运跟对了人,混成了蟒袍加身的新贵,新贵人开了新贵门,然而这些新贵门不过几十年的资历,比起那些绵延了两三百年,依然兴旺发达的世家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为什么高贵如秦郡王,要娶方家那个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嫡女为妻?为的就是要方家的庇护。有了方家这张护身符,公主府在那场延续了数年的政变风波中,才能安然无恙。
而对于陆灏这个白手起家,无根无基的人来说,最好的方法就是成为世家的女婿。
他再得皇帝信任,终究根基不稳。前人有句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皇上是天下最难琢磨的人,前一刻他还看你百般顺眼,没准下一刻就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没要你小命,削官为民撵你滚蛋都是顾念多年君臣感情的。
宋威当皇帝,等国家安定后。第一件事就是手起刀落,利索的将开国功臣的脑袋砍了个七七,八八。那些掉脑袋的人当中,哪一个不是舀命去给宋威打江山的?哪一个没有给宋威舍命救过驾?还不是说砍就砍了。剩下那些人不成气候,威胁不了他身下的龙椅。
以陆灏面前的身份地位,还不是一样?况且他远远比不上当初那些开国功臣的分量,倘若哪天行事碍了皇帝的眼,一不留神失去了圣心,估计皇上下令砍了他也是分分钟的事。
然而倘若他身后有世家支撑着。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就算是皇帝忌恨上了他,铁了心要砍他,也得掂量一番动了他世家答应不答应才行。
这些道理他都懂,比任何人都琢磨的透彻。
看着屋里供奉的祖父和父亲的画像,两个人俱是皱着眉头。严肃愁苦,陆灏回想起了自己人生二十载的经历。记忆中几岁之前,他是锦衣玉食的小少爷,若不是家道中落,他应该和司马宏一样,长成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家败之后,他开始读书,寒窗苦读十几年,担惊受怕有过。遭人打压有过,失意沮丧也有过,都是为了往上爬,逼着自己往上爬到更高更厉害的位置上去。
然而等他恍然回神,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高处,涌上心头的不是多年夙愿得成的狂喜。而是高处不胜寒的感叹。
对于明玉,他有很多的想法,反反复复的一直在想,想了很久,舀不定主意。他心里清楚,以他的身份和明玉的境地,即便是做妾,徐家人恐怕也是欢天喜地的,可他也明白,明玉肯定是不愿意的,那这事就成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