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万里无云大晴天。
离着正午一个时辰的时候,陆陆续续有村里人往花长念家来。人人都搬着凳子,还有扛着桌子的。
村里红白喜事的,都得自己带桌椅,自觉的很,吃人家的嘛。
院子够大,不怕没地方摆。平日清静的小院顿时喧嚣热闹,连学堂都放半天的假,为了孩子也来赴宴。
家里不能没人守着,桌椅也没那么些,因此菜要分几轮的上。
来的早了,先大碗糖水喝着聊着。还有人在院子里四处的逛,看鸡棚兔屋还有牛,羡慕的不行,眼红的却比以前少了。
花雷担心花云受不了吵,问她:“要不你先出去逛逛?”
花云想想,自己也不能老躲着:“我还是在家看着吧,有闹事的丢出去。”
花雷笑,现在还有人敢在自家闹事?
村里家家都来了,除了那一户,花家。
隔着两道墙,油锅刺啦刺啦的冒热气,直往花家各房里拱。
李氏阴着脸,花老头也不好看。
四个儿子都在各自屋里不出来,不知道干啥,但肯定心里不高兴。
花长芳也闷在自己屋里,她怕让李氏看见她吞口水,从昨天下半天这飘来的肉味儿就没断过,听说整整一头大野猪呢,该得多少肉?
从过完年,她便没吃到肉了,搁以前她早闹了,不过李氏说了,多省几个給她带着,她就不闹了,每天的鸡蛋幸好还没断。
她馋肉了,要是没分宗,这大头野猪还不是她吃的?还有以前的狼,老虎…换成银子得多少?能给她多少陪嫁?
越想越没心思,干脆把绣活扔到针线筐里,扯开被子睡觉。
花长光对几个孩子道:“都去你们堂伯家里吃席去。”
张氏眼红花长念家好日子,正说着不好听的,一听气了:“不就几口肉。”
花长光瞪她:“只是几口肉,我犯得着丢这个人?”
“那你啥意思?”
花长光思索道:“昨天村长放出的风你没听到?”
张氏一愣:“你是说…哎呀呀,你不是想去吧?”
花长光急忙喝她:“你嚷什么嚷,隔屋都听见你咋呼。”
半捂着嘴,张氏往正房瞅瞅,小声道:“你也怕那边听见呢,还想去给那家捧场,还想…去帮他们开地?”
花长光烦躁道:“咋是帮?不是付工钱的吗?只是买卖。”
四个孩子和张氏俱盯着他看,那神情一定要他说清楚了。
花长光心里很犹豫,只道:“咱俩不能去,可孩子不一样。香儿本来就跟花雨那个丫头走的近。虽然顺风顺水以前欺负过那家几个,但都是孩子嘛,小打小闹的,花长念和万氏也不会记在心里。小辈主动上门他们也不会不给脸。只要他们不赶人,以前的事儿就过去了…”
张氏咕噜着眼珠子:“你究竟啥意思?”
花长光心里叹气,面上却平静道:“啥意思?你个妇人短见识的。不说那家起来了,还跟父母大人拉上关系,但说咱家里,四个儿子,六个孙子,你那三个弟妹都怀着,指不定一齐又添三小子,这片家业看着大,以后落在咱手里的可不一定…”
“咋会,”张氏急了:“你可是大儿子,长子,要分一半家业的。”
花长光冷笑不语。
张氏自己说着自己都不信,喏喏道:“你娘最不稀罕你了…”
花长光那个心塞。
“所以啊,咱自己不得谋个出路?”
还是不甘:“可是以前啥样情景,咱这就贴上去了,多没脸呀。”
花长光又冷笑:“那才更得去了?我问你,你有那个本事跟那家对着干?”
张氏一愣:“你…怕他们记仇?”
花长光不理她,问两个大儿子:“你们觉得呢?”
花顺风迟疑,花顺水已经张了口:“堂伯和伯娘没啥说的,在村里遇见还跟我说话来着,看着挺和气…可花雷绝对是个记仇的…还有花云,村里哪个敢惹她…”
被花云丢河里那次,花顺水把花云恨到了骨子里。可后来家里闹了那些事,他自己没事就琢磨,还有花云那无法反抗的怪力,他一辈子是别想翻身,让一中二少年刚走上暴力偏执的歪路就被打清醒了,好歹是往回扯了几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打不过花云,不然他打赢了得意之下更要歪得回不了头。
可以说,花云的以暴制暴引领了花顺水人生正确的航线啊。
花香儿心里添道,你们以为总来找我的花雨就是个好对付的?从来是花雨跟自己打听事儿,自己哪问出过一句她家的事儿了。
花顺安迷迷糊糊道:“爹,花冰现在可硬气呢,我啥时候也能上学堂啊?”
花长光笑了笑:“今年就去。”脸上却没高兴样儿:“那家可是孩子当家呢,一个个长本事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早化解了好。”
沉默的花顺风一直看着花长光的神情,总觉得他是在不安:“爹,是不是出啥事儿了?是不是咱家要摊上事儿啊。”
☆、第一百一十章 谋算
花长光正是心里不安,他随花长祖去考试。一开始是置气,他倒要看看不就是住个客栈考个试,怎么这些年就花了这些银子?
可长了见识,才到客栈安顿好,花长祖就跟同窗请客吃饭,还有个好听名头,啥交流文章探讨学问。他跟去过一两次,不止听不懂他们那些“之乎者也”的,还落一肚子闲气。那些书生一个个嘴上客气,可瞧他的眼神分明是不屑看不起。甚至花长祖也嫌他丢脸不让他跟。
他觉得没脸,便不再跟,天天在客栈不出门,看来应考的书生,一个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仿佛下一刻就变成官老爷。
大家都一样,他便没觉得花长祖不妥。
可考完试后,他催着回家,花长祖却想住着等结果。
一开始说的是同窗有约,他日后再考还是做官都要有人脉,现在就要经营。
花长光觉得是正理儿,跟村长处好也好办事,一个道理,他理解。
可让他惊慌的是,他眼睁睁看着一个老秀才疯了。
那是考完第一天,他中午出去想买碗便宜的面吃,街上一阵吵闹,就看见一个灰白胡子的小老头疯疯癫癫从街这头跑到那头,嘴里喊着中了中了,我高中了。
一打听才知道,这人有名啊,少年秀才一朝得名,谁都以为有大出息的,可惜一年又一年,蹉跎到头发胡子白了,也还只是个穷酸秀才。这次又来考,刚才跟学子们论考题,一剖析,自己破题偏了方向,得中无望,痰迷心窍疯了。
“唉,这种事儿不少见,两三年的经常有,不是疯就是傻,疯了也好,他家里可解脱了,一年年下来的,谁受得了?总能好好过日子了。”
花长光当时还有些懵,问人家,不是考中秀才就是官老爷了?
那人把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满脸写着你是乡巴佬。
花长光顾不得生气,虚心请教。
那人心情好,给他细说:“你看咱城里店里,是不是都挤满了书生学子?”
花长光点头。
“这才多大的地方啊,就这么些人。你自己估摸,国朝得有多些?考中秀才就当官?京城都塞不下呢。你当天子稀罕秀才呢。我告诉你好了,秀才才是个开始,下头得接着考举人,然后是进士。举人去府城考,进士却是三年一次在京城考。一次才几百人,全国朝啊,有幸得见天颜,才是殿试。天子监考,状元榜眼探花传扬天下。听明白了?你自己算算得多少人才中一个进士?还官老爷呢,进士考不到头里都分不到好官位,有些进士名次差,或是没钱没人脉,一辈子等任命也等不来。”
花长光灰白了脸:“做官这么难呢?”
那人摇着头:“就是靠运气,不是说咱小老百姓家出不了官。那些穷乡僻壤的,没人愿意抢的,还是能分到下头人头上的。那有什么油水。”
“总比种地强。”
“这倒是,但得先考中进士呀,不得中,还不如种地呢。看那老秀才,一辈子都搭进去喽,啧啧。”
疯秀才又一次在花长光面前跑过。
当晚,花长光决定一定要带花长祖马上走,可惜,花长祖是醉着回来的,不省人事,当然没走成。
第二天,花长祖不待他开口说话,急慌慌又去赴宴,说什么见什么大儒。第三天,是什么公子的品茶宴。第四天,又是比文会。
花长光怒了,这是糟蹋钱去了呀,纵使别人请客,花长祖也掏了银子赏人,还买了不少纸扇香囊挂件乱七八糟的,说什么风雅。
呸个风雅,他想让一家子喝西北风吗?
花长光不想忍了,决定直接拉了人就走。
花长祖回来一身酒气,却还清醒,挤眉弄眼问他要不要去放松一下。
花长光傻了半天,花长祖又暗示了几句,他才明白,他这是要去嫖啊,还要拉自己下水。
呸,一肚子男盗女娼,还说什么红袖添香乃天下第一雅事,你敢不敢当着方氏说去呢。
花长光沉了脸,不管花长祖说什么,麻利收拾了衣物包裹,叫了车把他拉上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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