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们心生不满,无法专注于唱诵,便纷纷抬起头,看向穿戴庄重的大祭司。伊西斯奈芙特此刻也停了下来,当看到闯进木门的身影时,她的眼神立刻变得尖锐寒冷。
冤家路窄。她竟然敢来伊西斯神庙撒野。伊西斯奈芙特刚要发作,却见紧接着,拉美西斯匆匆追了进来。
这位年轻的法老再也顾不得自己的体面,一头细密的汗珠显示出他此刻焦急担忧的心情。伊西斯奈芙特惊了惊,从高台上走下来,叫了声:“陛下?”
“祭司大人!”有惊慌失措的女仆突然冲了出来,“您的玛瑙盒子一直在发光,您快去看看吧!”
我正摇摇晃晃拨开面前的人群,间或叫嚷着“麻烦让一让”,却收效甚微。报信的女仆正好与我擦肩而过,朦胧中我听见拉美西斯在不停呼唤我的名字,另一侧,有充满敌意的目光令我如芒在背。我空白的大脑却一味命令我朝前走,沉重而有力,使我无法分心去理会其他。
所有人在看见拉美西斯的一刹那,都吃惊地瞪着眼睛,然后慌忙跪拜行礼。他却连停都不愿停下,奋力去追逐那抹淡薄如烟的身影。
立刻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尾随拉美西斯而去。甚至那些滞留在神庙过夜的信徒也被吵醒,纷纷跟了过来。
祭司们看看法老,再看看伊西斯奈芙特。他们都知道法老去的地方正是大祭司的卧房。可那个异族女子又是怎么回事?她就这样闯进去,大祭司不会生气吗?
在他们的印象中,伊西斯奈芙特是个十分高傲严苛的人。她远不如阿蒙大祭司那般待人谦和,但凡做错什么事,往往会受到极为严厉的惩罚。
谁让她是王室公主呢?她有傲慢的资本。祭司们都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今晚的伊西斯神庙,恐怕有得一场闹腾了。
那王冠比我第一次见到它时崭新许多。宝石下端精巧的白银镶边折射出淡淡的光晕,将那流转涌动的色泽提升至完美的境界。
我知道在古埃及白银比黄金稀有,它代表着月亮,也是制造神庙所供奉的神像骨架的特定材料。此时此刻,王冠上藤叶形状的底座也跟着发起光来,遥远而神秘的唱诗声并未停止,我感到有清新的气流拂过我的面颊,温凉而舒适,将我垂在腰际的长发轻轻鼓动开。
我将王冠从贵重的盒子里拿出来,当指尖触碰到那枚发光的宝石,我的眼前倏地出现一幕幕古老晦涩的画卷。我看到王冠浴火而生,被戴在面容并不清晰的一个女人头上。原来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菲碧王冠。我看到女人隆重奢华的婚礼,以及她幸福的笑容,然而好景不长,她的丈夫不得不离开她奔赴战场。
善良柔弱的她在华丽而危险的王宫失去庇护,她被人陷害,缠绵于病榻。待法老快马加鞭赶到她的宫殿,她已随阿努比斯而去。从此,年轻的法老陷入不可自拔的痛苦之中,他下令杀死希伯来人的后代,他所建造的每一座金字塔,几乎都伫立在无数贝都因奴隶的尸骸之上。他失去理智般地报复所有可能伤害她的人。最终,他被一场暴/乱夺去性命。
他从不离身的菲碧王冠被供奉于他所安眠的金字塔最顶端。时光流逝,随着亚述人与希腊军队的到来,埃及的珍宝开始流落海外。菲碧王冠重见天日,变成了古希腊神话中月亮女神狄安娜的所有物。
似乎是被故事的悲伤所感染,我竟也难过起来,不由地拧着眉,感到有眼泪划过脸颊。我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可我不明白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忽然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并非如我所料,我最不愿看到的那一幕到底还是发生了。
伴随着宝石的四分五裂,王冠瞬间黯淡了。月光终于被释放出来,恢复了自由,随心所欲地游动在空气中。一切都没有变。我仍然身处古埃及华丽神圣的伊西斯神庙内,殿顶是不可企及的高度,人们穿着对我来说太过简陋粗糙的奇装异服,用各种各样的眼神看着我。
惊异,猜疑,害怕,恐惧……
晶莹剔透的宝石碎片悬浮在我的手心上方,还未流失殆尽的生命力似乎在向我做最后的告别。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对我如此留恋,我真想把它揪出来让它解释清楚这一切。可它只是个碎掉的宝石。
“菲狄安娜!”
焦急的呼声戛然而止。我应声回过神,失魂落魄地扭头去看拉美西斯。那些静止的碎片失去了我的目光,猛然恢复常态,四散飞溅。恍惚间仿佛有一道利刃划过我的侧脸,细小的伤口顿时渗出血来。
那无关紧要的伤痛并不能阻止我寻找拉美西斯。他站在边缘雕刻着合欢花的拱门下,那样拥挤的人群中,他仍然是最显眼的。这完全取决于他精雕细琢的俊美五官。然而他就那样站在那儿,越过无数双眼睛,却没有走上前,给予我哪怕一个安抚的眼神。
我浑浑噩噩地用手摸了下侧脸。我知道他们都在看我的伤口,我也挺纳闷伤口有什么好看的?而当我看见沾着血的手指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连拉美西斯都一反常态地定在原地。
我的血竟然也变成了浅浅的蜜色。
*
我发誓,在我过去的十八年人生中,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颜色的血。虽然我天生异相,但我至少明白一个道理,我就是普普通通的人类。
我有些慌乱地看了看围观的人群,他们接触到我的视线,都夸张地往后退了一步。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个怪物一样,我下意识地否定起来:“不是这样的,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没有人相信我的话。我盲目地看来看去,最后,才把目光落在拉美西斯身上。不知为何,这种时候我竟然对他抱有一丝希望,于是我朝他迈了一步:“相信我,我不是怪物。”
话音未落,就有个人影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那是个穿戴华美的女人,容貌清丽脱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她几乎是一步跨到我旁边,恶狠狠抓住我的手腕举到众人眼前:“看到了吧,她就是阿波非斯!”
她激动地朝拉美西斯振振有词:“也难怪陛下会被迷惑,我看,是她对陛下用过什么邪恶的巫术吧?”
我可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这号人物,便气愤地甩开她:“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这个。”她动作很快,用指尖刮过我脸上的伤口,似乎下了重手,刮得我整个侧脸都是疼的。她眯着眼睛危险地打量那些蜜色的血液,“你终于露出破绽了。纳芙塔瑞?就凭你也配?”
☆、王冠的故事(三)
我听到周围的人们开始随声附和,毕竟一个祭司在平民心目中的影响力是不可小觑的。我变得不知所措,在他们异口同声要求将我赶出神庙的呼声中,我唯一能求救的人就只有拉美西斯了。
当我看向他,却发现他坚毅的一双剑眉皱得更深了,他眼中有不易察觉的犹豫,虽然只是一丝,却足以令我的心跌入万丈深渊。如果连他都不信任我了,我不知道我还能依靠谁。
果然从古至今男人都是一副德行,说要娶我的时候海誓山盟矢志不渝,一旦遇上变故,就立刻选择临阵脱逃,变脸比翻书还快。我无趣地笑了两声,收起自己所有的软弱,倔强地迎向沸腾的人群。
“不用你们说,我自己会走。”
我从不觉得离开王宫就活不下去了。失去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至少我还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我可以去烹饪,也可以随便找个裁缝铺子打下手,不管怎样,都一定比在王宫生活得幸福。
边想着,我边朝房间外走去。人群此刻稍稍沉静下来,退避三舍地为我让出一条道路,唯恐挨得太近会沾染上不好的东西。我便得以越过拉美西斯,强撑镇定地走进来时那条宽阔笔直的长廊。
我告诉自己不要去看他。如果他质疑我,我就更不需要他的信任了。
没走出几步,忽然有浑厚有力的手掌扣住了我的手臂。我听见拉美西斯近在咫尺的声音:“你要去哪。”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追上来的,当我看见他的脸时,我能看到他隐忍的目光,以及那紧绷着的五官。他脸色铁青,面部轮廓显出强硬的线条,一袭金色长袍就那样拖在身后,随着他动作的幅度微微摆动,露出一双修长好看的腿来。
我没说话,挣扎了两下。他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牵制住我,我越挣扎他就越用力。两人对峙了一会儿,谁也没有露出要让步的意思。他干脆一把捞起我,对折后轻松地往肩上一挂。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用这种方式带我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我被激怒了,破罐子破摔地朝他嚷:“再不放开我我就杀了你!我可是阿波非斯,太阳神的天敌!”
这话被他听到,他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好笑地偏过头看我一眼。眼镜蛇王冠精致的底座在他浓密的黑发中忽隐忽现:“别急,我先带你去挑件称手的兵器。”
我们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只顾着彼此争执,谁也没注意到在场的另一个人。
伊西斯奈芙特就站在卧房内的一片狼藉中,看着逐渐离去的一双背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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