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好细致的活计。”
韩氏抿嘴一笑。
她娘家早败落了,针线活儿可真没少做。这一手针线,又林可比不上。
看起来这个肚兜是用了心做的。
贵重的礼物,韩氏其实也拿不出来,就算勉强凑出来,李氏是有钱人家的闺女,也肯定看不上眼。这肚兜虽然不值什么,但是用了心思,礼送得也有诚意。
茶端过来,又林说:“三嫂尝尝这茶,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你快别客气了,这茶喝着挺好的,味儿清,平和。我听说你那间铺子里就卖茶叶?几时带我去瞧瞧,让我也长长见识。”
客套了一会儿,话风慢慢转到孩子身上来。
又林这才明白韩氏的来意。难为她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其实她就算不送东西,也不这么客套来客套去,她要问什么,又林也不会藏私不和她说。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方子有用没用,我也说不上来,这调理身子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见成效的。当时请的郎中是我娘家那边儿的一位老郎中,名声不大显,是有真本事的,可惜就是离的太远了。要遇到个有真本事的大夫,真不是件易事。”
韩氏心一沉。
消息是问出来了,可是那郎中远在于江,她哪里能请得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要是三嫂想看我那时候的方子,倒是应该还收着,我让人找出来,给三嫂瞧瞧。”
虽然是给她开的调理的方子,但是时过境迁,又林已经生过孩子,身体的情形肯定和未嫁之前不同了。那时候开的是助孕调理的方子,现在生产之后,再用那时候的方子就很不相宜,该另请大夫看过,开张补气养身的方子。这道理韩氏当然也明白。
从桃缘居出来,韩氏心情有些低落。又林本来送出了屋门——韩氏可嫂子,不能失了礼数。结果孩子偏在这时候哭了,她又急着去哄孩子,韩氏十分知趣地说:“弟妹别送了,快去哄一哄。”
夏莲小心翼翼地说:“四少奶奶那话会不会是托辞……”
“她也不是那样的人。”
时日久了,各人的性子如何,大家心里都有个谱。又林从来不会故意刁难人,为人大方宽厚。再说,她在京城又不认得什么人,也不会有人请好郎中替她调理身子,当然是未嫁前在南方找的郎中。
前些日子她的娘家人从于江来探望她们母子,韩氏也见过李家太太,还有她的弟弟,连李家老爷都远远瞧见一眼。韩氏自幼丧父,又没有亲兄弟,看着那一家人和乐融融共享天伦,心中很是羡慕。
出身高不高的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一家人都还活得好好的,能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刚才说话的时候,她仔细打量李氏。丈夫疼爱,娘家关怀。李氏看起来
对大太太那位外甥女儿,韩氏很是看不上。不过二太太却满心等着看大房的热闹,只恨不得自己上去推波助澜一番。韩氏做儿媳妇的,当然也不能跟婆婆对着干。在这件事情上。她只能做到不去火上浇油,却也没法儿给又林什么安慰和帮助。
做婆婆的总不会看儿媳妇很顺眼,她自己还一脑门官司呢。二太太瞅着她的肚子就特别的不顺眼,她哪还有余力去管旁人的闲事。
一进自己院门,看到刘姨娘低眉顺眼的站在廊下候着她回来,韩氏直想翻白眼。
这算不算矫枉过正?
之前刘姨娘对她是各种明里暗里的不服,就算没有言语顶撞,态度也是暗含不驯。可是被朱长安冷落了几天之后,回过味儿来了。知道男人不喜欢那样儿的,现在殷勤得让韩氏更不习惯。
她装得辛苦,韩氏要忍着她在面前一天晃到晚,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也着实辛苦。再说。韩氏对她可不会放心。刘姨娘她那出身太复杂,心眼儿多,手段也多。她要给韩氏捶腿揉肩,越捶韩氏越是紧绷。她要端汤捧碗,她端来的东西韩氏一口都不敢踏实吃。这不是伺候,这是给她找罪受。
这是她一个人的时候。倘若朱长安也回来了,那刘姨娘的殷勤就显得可恶了。小夫妻俩,成亲才不过一年,正该说说一些亲热的话的时候。可是有个她杵在跟前,别说略亲热些了,就是想说句俏皮话都不行。要让她回去的话,她就一脸不安泫然欲泣,跟受了天大的冤枉一样。
这不,韩氏刚说一句:“行了。你回自己屋里去吧。”刘姨娘就诚惶诚恐的跟了进来:“妾就是想好好伺候奶奶,并无别的意思……”
韩氏今天心情不好,再看着刘姨娘那张脸就格外气不顺。
说起来,刘姨娘和四弟妹都是南方女子,生得也都玲珑袅娜。但是四弟妹看起来就落落大方,待人接物坦荡大方。刘姨娘却总是畏畏缩缩,一股小家子狐媚气,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让你下去就下去。”韩氏板着脸:“你这进门时日也不短了,也没见你给爷做一件半件针线,也着实不象话。”
刘姨娘赶忙应承:“是,奶奶不提,妾还真没想到,实在太不应该了。”
终于把她打发出去,韩氏也没能松口气。外头天色那样好,天晴得让人眼睛发晕,她只觉得胸口憋闷。
这后院儿里就没有什么事儿能瞒过人的,韩氏去桃缘居小坐了一会儿这事,没过晌午,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钟氏倒没怎么放在心上。要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妯娌,另外两个走得太近,她倒是会忌惮一下,她们可是隔房的,更不说两房之间的暗潮涌动,再怎么着两人也坐不到一条船上。庄子上送了好些秋梨来,皮薄多汁,个头儿又大又饱满。良哥儿最喜欢吃梨,钟氏怕他又象上次那样腹泄没敢给他多吃,梨可是个凉性的东西。只让人把梨去皮削了片,给他吃了几片。过了没多会儿,良哥又开始腹泄了。钟氏一边忙着让人去请郎中,一边把上次开的那方子拿出来给良哥儿煎药。
这动静不小,大太太那边马上就知道了,打发了人过来问。老太太那边也打发了人过来。钟氏忙得分身乏术,一夜都没怎么合眼。第二天早起,良哥倒是好多了,大半日只泄了一次,可钟氏却头晕目眩,坐了一会儿要站起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人直直的就往前栽。
周嫂子在一旁看得真真的,眼疾手快,一把给扶住了。
“奶奶?奶奶没事儿吧?”
钟氏定定神:“没事……可能是昨晚熬夜没睡好。”
“您可别大意,还是赶紧去歇歇吧。真把身子熬坏了那怎么好?这事情又不是一天就做得完的,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啊。”
这道理钟氏何尝不懂?
可是她现在要是一病,儿子谁来看顾?这手里一摊子事谁来管?那肯定会交到婆婆的手里头去。
这交过去容易,要再拿回来可就千难万难了。要是钟氏没接手过这事,没尝过权利带来的甜头也就罢了。现在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好处,也习惯了别人的讨好和恭敬,哪里能舍得松开手呢?
第二百三十八章
良哥儿的腹泄不是头一回了,请了家中熟识的郎中,开的还是上次那药,吃了不怎么见效。原来圆圆的小脸儿一下子就瘦了一圈儿下去,看得大人好不心疼。钟氏自己也上火,又为儿子心焦,嘴角都冲起泡来了。
他是朱家的长孙,连朱老爷子都放心不下,让家人拿了他的名贴去太医院请了一位擅小儿科的太医来诊脉。
胡妈妈去送了趟东西,回来说:“怪不得人人都说太医是有本事,给宫里看病的那就是不一样。太医还没号脉,也没问病症,就知道这孩子脾胃一定弱。看了原来那郎中开的方子以后,说方子虽然对症,可是孩子小,肠胃还不能吸收这药力,喝了也是白喝。”
“那太医有什么好法子?”
“太医说,是药三分毒,这么小的孩子药汤子灌多了也没好处,还是食补的好。让人记了些饮食上的的禁忌,又讲了下吃什么对症。我还以为太医必定是难请的,脾气也大,没想到人家说话很和气,良哥儿这两天没精打采,都让人家给逗笑了呢。”
又林一笑,朱慕贤在旁边说:“请不动的人家,当然觉得太医脾气大。只要请得动,太医都是和和气气的。”
他怀里抱着儿子,这胖小子正趴在他爹的肚子上,揪着他的领子。朱慕贤一副傻爸爸似的标准笑容,对儿子往自己身上淌口水的行径毫不介意。
“哎哟——”
又林忙回头,朱慕贤又好气又好笑,把儿子拎起来。露出湿漉漉的前襟:“这小子尿我身上了。”
又林忍着笑,赶紧过去接过儿子,朱慕贤去屏风后头换衣裳。
“这童子尿又治病又避邪,被撒一点儿也不打紧。你可别生他气。”
朱慕贤一边系衣带一边探头出来:“我几时生气了?不过抱着感觉比前两天又重了,这小孩子现在几斤了?”
“十多斤了呢。”又林抱的时间长了都有点儿手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