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一直关在院子里,连门都少出――大太太根本不会带她们出门见人。
又林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只是不太确定。她嘱咐了胡妈妈两句,胡妈妈赶紧应着,出门去寻人打听。这事儿也不难探听,就是不好让别人看出来。所以胡妈妈等到晚饭之后才过来。
朱慕贤吃罢了饭,去了朱老太爷处,这会儿倒是正好不在。
“我找了西院儿看角门儿的婆子,说了一会儿闲话。她说姑娘们跟前的丫鬟也没机会出门。就算平时买点针头线脑胭脂花粉之类的,一个月里也没有一两次。”
做为姑娘,她们自己不可能出得了门。这么说来丫鬟也没有什么机会朝外传递消息,这总算让又林松口气。只要没做出什么事来,事情就不算太糟。
“还有吗?”
“有。”那个婆子吃要吃几杯酒,话就特别多,根本不用人去套,自己一骨脑就全说出来了。胡妈妈接着说:“二姑娘自打定了亲事,就连门都不大出了。也就徐姨娘三天两头过去看她。二姑娘刚定亲的时候三姑娘也说了几句酸话,无非是说石家是乡下的什么的,也没见有什么。倒是最近……总是有点儿不大坐得住。”
最近朱慧萍也没出过门,只不过家里来了客人。
谢岳和刘书昭他们早安顿下了,时间对不上。再说他们俩都成了家。
最近来过的,只有杨重光。
这么一来都说得通了。朱慧萍这样的小姑娘见过几个外男?杨重光生得那样好,又是解元郎。动心不能怪她。
但是动心不是错,看不清情势就不对了。
虽然杨重光和前头定亲的石沛清一样,都是举人,而且家世都不怎么样――杨重光甚至不如石沛清。起码人家父母俱在,小有家业。杨重光可是孑然一身,身世飘零。
但是这门亲事是不可能,首先杨重光背负的东西太多,他的目标也很高。石沛清进可以做官。退,有举人功名也能保家宅平安,踏踏实实做他的富家翁。杨重光没有退路,他只能往前,一直往前。他的路太难走,做他的妻子……也必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再说。朱家和石家怎么说也是沾着点亲戚的,杨重光的身份太尴尬了,朱家怎么可能招他做女婿。
只要稍微有点头脑的人想一想就都能明白,但是三姑娘好象一点儿都想不到。
“这事儿奶奶别理。三姑娘这脾气古怪执拗,事成了她不会感恩,不成她肯定埋怨,别好事儿没成咱们倒惹一身腥。”
“这几天我就不见她了,她要再过来,妈妈应付了她。”
虽然是姐妹俩,可是做事差得太多了。
又林打点了东西给南街的小院儿送去。她这院子买下来就是为了租给举子们住的。一来举子们都不太缺钱,二来可靠安全。时机掐得正好,恰在秋闱放榜后修整好了。结果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只不过现在住的三位都是不付租金的,一位是朱家未来姑爷,一个是表兄,一个是同乡。
听派到那边儿去照料打点的宋来富回话说,小院儿那边一切都好,三位举人老处得很是和睦,经常在一块儿讨论文章。来富虽然不识字,可是就算听着他们说话,都觉得浑身舒泰。仿佛伺侯了几天举人,自己也沾了文气儿似的。
“有客人去吗?”
“有,不多。”来富说:“开头几天客不少,后来就没大有了。”
没有是对的,还得备考春闱呢,天天会客多耽误功夫,眼前应考才是头等大事。
“吃住上头怎么样?还习惯吗?”
来富笑着说:“奶奶只管放心,小的上心着呢。刘家舅爷和谢大爷的口味儿咱摸得准,石爷那人很随和,也不难伺侯。院子天天都扫,屋子一天也要收拾一回。奶奶这边儿送的炭、柴足够烧到过年的了,什么都不缺。”
“嗯,好。”又林说:“好好尽心伺侯,回来舅爷他们考中了,少不得赏你。”
来富笑着应了,又说:“小的虽然没读过书,可是觉得这三位爷都是有大学问的。这将来要是三个人一起考中了,那是多大的光彩啊!奶奶那院子也肯定成了宝地儿了,后头肯定有人抢着想赁去住,好沾沾那贵气。”
又林一笑:“行啦,你去吧。”
来富说的也没错,虽然读书人都是圣人门徒,不语怪力乱神,可是心里头也并非不在意。听说前一科状元租住过的地方,现在都租出一个离谱的高价来了。现在住的这三个人里,只要能中一个,对后头往外赁院子就有好处。
要从又林心里来说,她当然希望三个人都得中。刘书昭自幼和她很要好,她上头没哥哥,刘书昭打小就以哥哥自居。二舅舅二舅妈对表哥寄予厚望,打小请明师栽培他,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就指望他能一朝高中,光耀门楣。又林当然希望他能中。
谢岳呢,是个厚道的人,在镇上口碑很好,大家既是同乡又是旧识,石沛清是朱家女婿,又林自然也希望着他们也能中。只是这大江南北多少读书人?这考试的取中的事情不光要字好文章好,还要看运气。不对评卷人的脾性,那再有才也难得中。
南街那边儿一热闹起来,连朱慕贤都爱往那边去,有时候中饭晚饭都不回来吃,可见几个人很是投缘。大太太对此也乐见其成,只要对儿子前程好,她绝不说半个不字。以前还想着给儿子房里放人,现在可顾不上那些,还恐怕媳妇分了儿子的心,明里暗里敲打过她好几次。话里那意思,既要照顾好丈夫,也要规劝他好生用功举业,不要让他分了心。
又林嘴里应着,心里一点儿也不觉得膈应。反正她早摆正了态度,没指望大太太对她多么和颜悦色。反正不过几句话,听听算了。
朱慧萍见她的暗示又林仿佛一点儿都不明白,有点心急起来,往桃缘居跑了好几回。又林既然存心避开她,自然一次都没让她碰着。胡妈妈何等老练,打起太极来是一套一套的,次次把朱慧萍堵回去。
次数一多,其他人也发觉不对了。
三丫头那脾气,什么时候和贤哥儿媳妇要好了?天天往那儿跑?
老太太问过徐妈妈和另外一个管事媳妇,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她也没动声色,只是转天指了一位有年纪的妈妈过去姑娘住的院子,看着二姑娘三姑娘做针线。二姑娘本来就天天在绣嫁妆,三姑娘开始是坐不住的,结果那位老妈妈直接打了她的手板,这一下就给她打老实了。至少是表面上看起来老实了。
不过老妈妈和徐妈妈说话的时候,只说:“三姑娘不如二姑娘心里明白――女大不中留。”
老太太当然也知道了。要是小姑娘一时糊涂,那倒也没什么,谁没打年轻时候过来的?自然知道女儿家总会有点小心思。可是要是明白人,过了那阵子也就算了。
三丫头可不是个明白的。
徐妈妈说:“您宽宽心,三姑娘也只是有点儿那意思,又没做出什么事情来。等转过年来寻门亲事嫁了就好了。”
老太太哼了一声:“但愿吧。”
第二百零二章
朱慧萍被打了一顿手板,听说两三天都不能拿稳筷箸,不管真服气还是装老实,总之是安份下来了。
一转眼到了年下,连下了几场雪,柴炭菜肉价格都翻了几番,就这样还是不大买得着。朱家曾经是有两个庄子的,那几年间为了一些复杂的原因,现在只剩了一个小庄子,出产根本不够一府上下人的吃用。朱家上下一日所需,大半还是要在街上采买。
钟氏忙得脚不沾地,她毕竟是头一年掌家理事,虽然别的事情上勉强周全,可是外头的行市她的确不清楚――她又替换掉了不少采办人手。那些人都是二太太使惯的人,现在被换下去,一肚子怨气,明知道过年时必然采办难,价格高,也不会提醒她。钟氏瞅着采买报上来的单子,花费了比往年多两三倍的钱,买来的东西才刚够往年一半。再催逼,采买们还一肚子抱怨,说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往日常供的那几家有两家都关了门回乡了,剩下的货就是这样,还贵得要命。人家也是一肚子的不得已,下着大雪路难走,京城外头就是有东西也难运进来。就这些,听说运来的时候赶山道儿还摔死了人呢。
摔不摔死人,钟氏没见着,她也管不了。可是眼见这是她接手之后过得第一个年,怎么也得周全完满的给过去了。眼下东西不齐备,账房又吃紧,要怎么把场面糊弄过去,实在让她为难。这会儿不纯是银子的事儿。钱是不大够,钟氏都情愿自己贴补些,也别在年下让婆婆、太婆婆挑刺儿。可是眼下还不单是钱的事儿,而是拿着钱出去都买不着东西。
她身边儿的陪房也没经过这事儿,有些慌。想了半天:“奶奶,这离过年还有好几天,要不,咱们寻人商量商量……”
钟氏抬头来:“寻谁?”
去寻婆婆?还是寻二太太?
陪房犹豫了下:“奶奶。要不要找四奶奶问问看?”
钟氏这会儿净焦急,一时没明白过来。
找弟媳妇做什么?
弟媳妇就是有钱,可这不是有钱能解决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