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雪薄也就问:“做你们这行蛮辛苦的吧?”
他看着她,心里头不知道什么滋味。
她笑了笑,“其实哪份工作不辛苦呢。我给人当情妇,还要伏低做小,时时提防着其他女人的暗算呢。”
“情妇?”他顿了顿,“你不像是做情妇的女人。”
符雪薄卸了妆,没能像往常一样勾起血红的嘴唇,听他这么说,索性清纯的低下头。“有些人就是这样的命,挣也挣不开。”
他没说话,伤口火辣辣的疼,看着她温柔的低着头,认真的给他缝合伤口,手上沾满了他的血。想了想,“我带你走吧?去我那里,我好好的待你。”
“不了。”符雪薄笑着说,“在哪儿当情妇不是当呢?”
他的伤口太多太深,大量的失血让他的声音有些无力,“能在你这里睡一晚上吗?”
符雪薄能说不吗?
当然不能。
“我拿热帕子给你擦擦身子,睡床上吧?我收拾一下地板。”
“……你呢?不睡吗?我睡毛毯上就行了。”
“你给我留条后路行不行啊?毛毯上那能洗干净吗?睡床上我还能说是月事弄脏的,其他地方我怎么解释?乖乖躺着吧。明天天一亮,你就走,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她说的轻巧,心里也没有要借机出卖他什么的。两人好好的过了,这个多事之秋,她跑出去能不能安全还是一个问题,最重要的是,她能从中得到什么?慕城的一句赞赏?
男子擦干净身上的血,躺在白色蕾丝大床上,柔软的大床几乎一下子就把他的睡意召唤了出来。
透过外面的恍惚灯光,他能看见那个救了自己的女人蹲着身子在擦洗着地板,擦两下,就休息一会儿。
一定是个什么家务都没做过的大家小姐吧?就算是情妇,也是那种金屋藏娇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这一景,心中因为背叛而产生的愤怒冷厉,一下子统统变得柔软起来。这个女人……
“我欠你一条命,他日你若有事,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帮你做到。”
符雪薄听人发誓也听的多了,笑了笑,没放在心上,收拾干净地板,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纰漏了,回头一看,那人居然已经睡着了。
虽然看不清面容,仅凭猜测都能知道他必定有着非常冷锐的棱角。
何必去看呢。
她躺在地毯上,没有多久就陷入了沉睡。
☆、25第三次交锋
这一觉睡得特别的昏沉,却没有觉得半点的冷。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床上,昨夜受伤的那个男子却不知去向,她有些怀疑昨天那一切只是梦境,去翻看了一下医药盒,果然少了一点伤药。
好吧,不是做梦。
她有点头晕,不知道是不是着凉了。
一直睡到下午,她才悠悠醒来,午饭也是在房间里解决的。昨夜一切的痕迹已经被销毁,只要她不说,谁也找不到证据。
“你们先生呢?”她问给她端来饭菜的一个女佣,“昨天的事情解决了吗?”
女佣手一抖,差点没有把汤给洒了,看了她一眼,说:“先……先生在玉娇夫人那里。”
“……哦。”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就等着慕城发现玉娇肚子里的不是自己的种时那个表情。
但是女佣显然误会了,急忙解释:“昨天玉娇夫人被贼人吓到了,身子不适,先生这才陪着一起的。”
“我倒是不知道,慕城什么时候比医生都要管用了。”
女佣怯懦着不敢再说话。
符雪薄胃口不好,勉强吃了小半碗饭,淡淡说:“你把我的被子收拾一下,昨天有些见红。”
女佣上前翻了一下,却没有看见血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还是按着吩咐收拾了床套。
符雪薄心里是非常不想和玉娇碰上的,玉娇等不了多久,最多两个月就会真相大白,而她,也是不能拿肚子里唯一的孩子去拼什么的。
但是这世上不是你想避过谁就能避过谁的。
她刚刚下楼,就和挺着肚子的玉娇狭路相逢。
真不明白一个月的身孕有什么好挺的。她冷冷一笑,不打算理会她。
“姐姐一个人是要去哪里?帮会里吗?”玉娇却伸手留住她,“往日里一直听先生说帮会里怎么怎么样,我还没有去过呢。”
符雪薄顺势捏住她的手腕,眼睛一眯,对陪着玉娇的几个女佣说,“还不带你们夫人回去,身娇玉贵的,碰着磕着可就是你们的罪过了。”
原来……并没有怀孕,是吗?
一心想要留下慕城过夜,是想来个假戏真做?
既然肚子里什么都没有,符雪薄也不想顺了她“流产”的愿望,不留痕迹的闪过她,正要大步往外面走,玉娇身子一歪,惨叫出口:“姐姐,你要做什么!?”
这正是楼梯口,陪着玉娇的女佣又多,外面一看还真的看不出来谁干的,叫人看见,她真的跳到黄河都说不清了。
幸而符雪薄手劲够大,玉娇往楼下一摔的是,被符雪薄一把抓住腰腹,居然生生的给扯了回来。
玉娇惊魂未定。
符雪薄见她立地了,收回手,淡淡说:“我能做什么?救你一命而已。”
被“救”的那个笑的僵硬无比,“多谢姐姐了。”
符雪薄嗤笑一声,“还不快扶你们夫人回房间,就这身子,还能出来走动吗?”
“雪薄……”慕城站在门口,显然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她冷漠的看着他,“管好你的女人!”
慕城喉间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以为慕城是愧疚,没想到慕城突然大步上前,凑到她脖颈间仔细的嗅着,不久前他才说过喜欢她身上那股香味。
符雪薄也就没有多想,“这么多人在呢。慕城你……”
她看见玉娇在笑,弧度很小,却无比的阴冷。
慕城脸色阴沉,“昨天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外面有没有吵到你?”
“……我一觉睡得很好,并无事。”
这时她看见慕城咬着牙,一把抓起她的手,同样嗅了嗅。
她心里咯噔一声,慕城腥风血雨这么久,对鲜血的味道是再熟悉不过的,该不会是闻到了什么吧?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昨夜……我有一点见红,收拾床单的人知道。”
小小弱弱的女佣颤抖着站了出来。“符……符姐,床单上并……没有血……”
“你说什么?!”符雪薄瞪大眼。
毫无疑问,她已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昨夜受伤的男子,满身的刀疤,还有男子的欲言又止,早晨她的昏迷,玉娇的摔倒陷害……全都是假的!
而慕城,想必就是阴谋的促成者吧?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慕城。
“我陪了你三年了,慕城,三年来,我对你是怎么样的,只要你还有心,你就该知道!而不是听信别人……”重生一次,下场更惨吗?那她的重生,有什么意义?!
“三年前,我被父亲送来你这里,你对我说,你会好好待我。”
“我跟着你,什么苦没有吃过?你被老刘头抓住的时候,是我带着弟兄来救你!”她扯开衣领,露出那条唯一的伤疤,“这伤你记得是谁砍的吗?是你!我被绑架的时候,是你一把刀砍过来,说……如果能活下来,必定……”
她的眼泪滴答两声划下来。
“一年前,你说帮会已经完善了,我该隐退了,我也就把手上所有的人都交给你,一个人离开帮会。”
“你说过会给我自由,可我连自己的宅子都出不去!”
“慕城……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残忍?”
她看着慕城,叹了一口气,微微一笑,眼泪却更加控制不住。
“上次你带着我跳河,我以为我必死无疑了,没想到还是活下来了,那个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你背着我,一步一步往我们的房子走去,你眼里看的,心里想的,都只有我一个……你对我说起你小时候的事情,我知道你想要一个家,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给你生下儿子。你那时对我说,我是你心中最重要的,我当真了,想着就算你有其他女人,都不重要,你心里有我,就足够了。慕城,你还记不记得,我坐在树杈上,你在河里摸螺蛳,怕枣树上有刺,不让我摘,给我递枣子?那天的鱼汤,是我喝过,最……最好喝的……”
“可是你现在……是在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在……算计我吗?”她泣不成声。
“我三年来所有的快乐,都是你给的,却原来都只是……假的吗?”
“慕城……”
“慕城……你可曾用半点真心对我?”
她以为慕城会有半点怜惜,可是慕城没有。
他站在那里,长身而立,带着刻骨的薄凉和厌恶。
“你的功劳是很大,但是也不能为此谋害我的孩子。”
符雪薄捂着自己的肚子。
慕城有一双狭长的双眼,漆黑幽深,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明明知道会很冷,可心里希望潭水有半点波动,便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却原来,连一分涟漪也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