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双手掩面,悲声哽咽:“说出来也会被当成奸夫淫妇处死,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赵星语被噎得说不出话。唐风音解围建议道:“你先把那晚的事情说出来,不要再讲假话,若不是你们杀的人,我们定会想办法救你们。”
芳草低下了头,轻轻抽泣,泪珠一颗颗掉在被褥上,能够把憋在心头的委屈跟痛苦和盘托出,她反而感到心头多少可以轻松一些,慢慢说道:“二郎为了救我被吕府的人打断了腿,他不愿意远离我又不能做活计只好在吕府周围乞讨。我每隔几天就会在半夜把一包袱馒头扔出墙外,二郎自会来拾取。谁料那天吕应才突然点我伺寝,我担心二郎没吃的,就趁吕应才熟睡溜出去在厨房装了一包袱馒头扔到墙外,哪知道我回房后就发现吕应才他居然死在床上。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吕老爷都不会饶了我,为了不把二郎牵连进来,我才说是起夜后发现吕应才暴毙的。”
众人都听得凄凄恻恻,但还是不敢完全相信芳草的话。章幕僚吹吹宗卷上的笔录墨迹说:“我们还得寻到杨二郎证实你的口供。”
芳草竟然跳下床,一骨碌跪倒在章幕僚的面前,抱住他的裤腿,泪如雨下,痛苦地摇头:“不要!不要!求求你们别去找二郎,他如果知道我身上发生的事,知道我命不久矣,他必然也会跟我而去。我宁愿让他怨恨我负心变卦,也不愿让他知道我要死了。反正我偷男人也罢,偷馒头也罢,吕老爷知道了都不会放过我的,不如就按我一个毒杀吕应才的罪名,早点死去,起码他还能活着……”
赵星语听得心中酸楚,严肃地说:“吕应才的案子一日不破,你就一日别出怡园,不会有人敢来抓你。我给你保证,一定会抓到凶手,还你清白!”
几人忧心忡忡地退出房间,章幕僚愁眉苦脸叹气道:“本来以为找到了凶手,谁知却是这样的情况。皇上给的期限已经过去了三天,只剩七天了,我们却看不到一点头绪,到时候如何交差啊。”
赵星语安慰道:“别急,嫌疑对象越少,就越容易接近真相。”其实她也不知道破案希望在哪里,但是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泄气,否则就真的抓不到凶手了。
肖致远沉吟了一会,犹豫说道:“我觉得还是要找芳草的未婚夫核实下情况,毕竟我们不能光听一面之词。”
赵星语点点头:‘对,肖大哥你派几个衙役昼夜潜伏在吕府附近,一来是注意吕府人员的动静,我还是有点怀疑是府内人下的毒。二来要尽快找到芳草的未婚夫,如果找到后就带到怡园来,一个好好的后生被活活打断腿,真是可怜。”
她又转头对唐风音说:“你再去找当天和吕应才在一起的狐朋狗友问问情况,当天他们离开吴记酒楼后又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都要问清楚。”
唐风音颔首,深情地望着她说道:“好的,天色不早了,星语你早点休息。”
几人陆续告辞,赵星语看看芳草的房间,重重地叹了口气,听了这位不幸女子如此伤心的一番话,她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也只得默默回房休息。
第二天,肖致远先派人把卖艺父女带到怡园。卖艺父女知道自己差点被拉去陪葬都后怕不已,对肖致远和赵星语的援手帮助万分感激。
赵星语忙着破案的事情,只吩咐两人放心住下,并未和两人过多交集。
晚上几人又在怡园碰头,肖致远派出的衙役并无收获,唐风音则问到了一些消息。
唐风音淡淡地说:“据那天和吕应才在一起的人讲,他们上午去郊外赛马,中午在吴记酒楼吃饭,下午和晚上在春花阁听了一阵小曲。”
“春花阁?”
“就是烟花女子出没的地方。”
不就是妓院嘛,干嘛说的这么含蓄。赵星语瞧着唐风音涨红的脸继续问:“那他们有没有找烟花女子?”
“没有,吕应才被卖艺男子伤了额头,又因为我的关系不好发作,便带人到春花阁喝了一会酒,撒了会酒疯就回去了。”
“他们中午和晚上都吃的什么?”
“中午他们吃的卤牛肉、宫保鸡丁,红烧猪蹄,还点了我们尝过的游龙戏雪,晚上他们在春花阁吃了点虾仁杏脯,喝了点果子酒就回去了。几人都是同食物共饮,没有见吕应才单独吃过别的东西。”
完全找不出一点有问题的地方,那吕应才到底是死于何种原因?众人都想不通,只得闷闷不乐地散去。
第二卷 京城破案篇 第76章 苦命鸳鸯愁煞人
又过了一天,皇上给的时限已经过去了一半,还是没查出任何线索,就连芳草的未婚夫也没找见,几人一筹莫展,哀吁愁呼,整个怡园都充满了萧瑟阴郁的气息。
第五日夜晚,肖致远、章幕僚兴冲冲地来到怡园告诉赵星语一个好消息,派出去的衙役们终于找到了芳草的未婚夫。
当肖致远、章幕僚和衙役将其带入怡园时,赵星语只看到一个疲惫不堪的乞丐,面容憔悴,精神萎顿,两片苍白的嘴唇不住地抽搐,手足也茫然无措。
据衙役讲述,他们守在吕府周围好几天,直到今天半夜里在僻静的街巷看到一个乞丐爬行过来,他们喝问,乞丐就想逃跑,无奈其腿断了行动不便被衙役当场抓住,再根据肖大人的形容断定此乞丐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赵星语看着他,温和地问道:“你叫杨二郎是吗?”
杨二郎抬起头并不说话,神情麻木,一张脸污垢不堪,眼睛倒还明亮。
赵星语突然说:“你可知道芳草出事了?”
杨二郎麻木的表情骤然剧变:“她出什么事了?”
赵星语反问:“吕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
“我听说吕尚书的儿子被人杀害,可是跟芳草有何关系?”
赵星语眼珠转了转,提高了嗓音:“当夜伺候吕应才的小妾就是芳草,她已经招供,为了替她未婚夫和她父母报仇,所以毒杀了吕应才。”
“芳草,你怎么那么傻啊。”杨二郎的脸痛苦地抽搐了一下,“我一直担心……我怕她……”话未说完,竟自堕泪不止,过了一会又抬起头坚定地说,“大人,不是芳草杀的人,是我让她毒杀吕应才。不管她的事,杀人凶手是我,你们抓我吧。”
赵星语说:“那你先把如何唆使芳草杀人的经过讲出来。”
杨二郎抽搐了半晌,断断续续地说道:“大人,你别问了,反正我是一个可怜的懦夫,是个窝囊废,是我让她杀人的,是我害了她。”说罢,不禁又泪如雨下。
肖致远皱眉:“你不说出事情经过,我们怎么断定你就是凶手?”
杨二郎什么都不说,只承认是自己杀害了吕应才,恳求诸人放过芳草抓自己回衙门。
赵星语悄悄使了个眼色,让翠柳去把芳草带过来。
芳草一见杨二郎,急忙扑过去抱住他痛哭,嘴里唤着:“二郎,二郎……”
杨二郎腿不能行,只能反手抱住她,深情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突然一把推开她,说道:“芳草,你快告诉他们,是我逼你杀人的,你什么都不知道!”说完,又对众人连连磕头,“大人,我已经认罪,求求你们念在芳草年幼无知的份上,饶过她吧。”
芳草搂着杨二郎,哭喊:“二郎,我已经对几位大人说了当晚的事情,我们没有杀人,为什么要承认?”
“啊?”杨二郎停止磕头,迷茫地看着众人。
赵星语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深表同情地望着眼前这个身体和心灵都受到严重创伤的人,柔声言道:“我听说芳草被掳进吕府后你一直不离不弃,就想试试你的真心,果然患难见真情。想必杨公子还没吃东西吧?翠柳,去给杨公子端一些热汤饭菜来。”
周伯和顾镜文在地上铺了一个软绵绵的垫子,又将杨二郎搀扶到垫子上。
杨二郎楞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大人为何不怀疑我和芳草?”
赵星语坐下得意地说:“芳草连毒药的名称都不知道如何下毒?毒药从何而来?我本来怀疑是你唆使她毒杀吕应才,可是当我听到你腿都被打断就相信芳草说的都是真的,她只是把馒头扔出院墙,并未和你见面。试问吕府庭院深深,芳草一个女子半夜根本就不能翻墙出府,你们若要见面,只能是你翻墙入府,可是你腿都断了,连寻常行走都成问题,如何能翻进高墙大院?所以我断定你们不曾见面。既然不曾见面,你就不可能给她毒药,她又怎么可能毒死吕应才呢?”
一番话说得众人皆点头称是,杨二郎也放下心,狼吞虎咽吃起饭来。
赵星语见他一个清俊后生被吕应才折磨成这样,实在看着让人心酸,温和地说:“你且安心住下,我定会找到真正的凶手,帮芳草洗脱罪名。”
几人都劝慰了几句,相继出了房间来到院子中。这时,万籁俱寂,明月当空,大街小巷都熄了灯火,只有怡园还点着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