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德断断续续的哀嚎声就像他手指流出的鲜血一样令人惊心动魄，“奴才是受了雪妃娘娘的指使……她先让淑玉给明妃娘娘的药膳里下芦荟，然后又命令奴才监视淑玉的行动，当淑玉下芦荟的事情败露，她就命奴才杀掉淑玉，舀走她以前让小荷送给淑玉的珠宝玉器……”
刘季磊平静地面容终于泛起一阵波澜，声音却依然如寒潭冻人，“东西呢？”
“在，在第三棵海棠树下面埋着。”
刘季磊手一挥，吩咐两个侍卫去把东西挖出来，并悄悄把雪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小荷带来。
不一会，小荷和宋德埋的东西都被带到。
小荷进殿一见宋德的惨样，连叩首之礼都忘记，先一屁股跌倒地上，楞了半天才回过神慌慌张张爬到台阶下用颤抖的声音行礼。
刘季磊慢吞吞地说：“你认识这些东西和他吗？”
小荷看看脚边的珠宝玉器和宋德，迟钝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嘴里听不到声音，只听见牙齿“磕磕”的作响。
刘季磊提高一个音调，“到底认识还是不认识？”
小荷回过神来，急忙解释：“奴婢认识这些东西，但是不认识这个人。”
刘季磊挑挑眉，示意她往下说。
小荷好像已经恢复些精神，语速比先前平稳许多。“这些东西是雪妃娘娘的，前阵子娘娘不是说丢了一块玉佩吗，后来检查发现还丢了一些首饰和玉器。考虑到曾经错怪过春兰，娘娘就不好意思再声张，东西丢了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谁知道今天居然在这里看到，一定是这个人偷了娘娘的东西。”
宋德马上叫起来：“胡说，这些都是雪妃让小荷交给淑玉的东西，奴才的房间里还有雪妃赏赐奴才的东西……”
“你偷了娘娘的东西不承认。还信口雌黄！”小荷心急火燎辩解，又对刘季磊叩首道，“皇上，你要为娘娘做主啊！你看，这里面有几样饰品还是你赏赐给娘娘的，娘娘再大胆也不敢随意把你赏赐的东西赠人。”
刘季磊神色似有松动，赵星语怕他被三言两语糊弄过去，赶紧出声：“既然这些东西连赠人都不敢。为何丢了却不出声？难道不怕皇上追究起来？”
小荷说：“当时皇上刚御驾亲征回来，皇后娘娘又染上怪病，雪妃娘娘怕说出这些事情惹皇上不高兴才暂时瞒了下来，打算等皇上心情好的时候再如实禀告。”
赵星语一直以为自己算是口若悬河的辩论人才，如今见了小荷才知道什么叫“高人”。她若撒谎说不认识，反倒让刘季磊不信。因为里面有几件物品出自宫中宝库自有记录，现在她坦坦荡荡地承认了这些东西是雪妃所有，却又巧妙地用丢失的假话来掩盖事实的真相，把雪妃、自己跟宋德的联系断得干干净净。
也不知刘季磊是怎么想的，他竟然相信了小荷的话，对宋德冷冷宣判道：“偷后宫嫔妃的东西在前，杀人在后，现在还诬陷后宫嫔妃，其罪当诛！给朕拖下去。乱棍杖死。尸体暴晒三日后扔到乱尸岗去，任何人不得蘀他收尸！”
宋德鬼哭狼嚎起来，侍卫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走，手指的伤在地上划下一道道怵目惊心的血印。
赵星语不服气。“皇上，这案子还有好多疑点，比如淑玉如何知道芦荟能使人早产、她又为何谋害明妃、宋德杀人的根本原因……”刘季磊冷眼扫过来，里面的寒霜把她嘴里的话当场冻结。
刘季磊收回眼神又宣布道：“小荷丢失宫物，玩忽职守，罚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小荷没想到自己临危不乱解决了宋德的事情，却还是逃不过惩罚。但是这二十大板总比杀头之罪轻松多了，她战战兢兢地谢恩退出去，自有刑监带她去杖责之处。
赵星语眼看此次的事情就要牵出雪妃这匹狼了，万万没料到竟被刘季磊拦腰折断，心中气愤地直骂：昏君！大昏君！嘴上也没好语气地说道：“既然此案已经了结，我能不能离开了，我还要去通知那些宫人和太医已经恢复自由。”
刘季磊闭上眼睛假寐了一会，待重新睁开时眼里的幽暗深不见底，声调也恢复了一贯的平静，“这件事到此结束，你继续追查皇后的案子。”
赵星语看他冷静、从容的样子一点都不像糊涂的状态，心中忍不住嘀咕起来：这人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说他糊涂吧，他平时的表现可不傻，处理政务、御驾亲征、谋略夺伐都做得有条有理；说他不糊涂吧，可是连自己都看得出宋德的案子里面有那么多漏洞，他却草草了结掉……算了，帝王的心术最是难测，管他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他是老大他说了算，只要他不找自己麻烦，他说太阳是方的自己都无所谓。想通这点后，赵星语敷衍几句就乖乖告退。
刘季磊待众人都离开后，重重地靠在龙椅上，揉着额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伺候在一旁的余山海“有幸”看到皇上不为人知的一面，他赶紧端上热茶并轻轻按摩着皇上的太阳穴。他稍稍抬头就能清楚地看到皇上眼睑下的疲惫阴影，但他却不知道或者不敢去猜测皇上内心的阴影已经远远超过了表面看到的。
是的，刘季磊心中的阴影很大很大，大到他都感觉承受不了还得承受。他不是不知道宋德和淑玉谋害皇嗣的案情中有许多漏洞，他也不相信雪妃的首饰玉器恰巧就被宋德偷去，他更不相信小荷说不认识宋德的话，毕竟几个妃子都有走动，打杂的太监或许不认识，但像宋德这种带班首领都不认识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但是他选择了妥协，选择了相信小荷的话，选择了一个他理想的结局。因为他怕查出来的真相会让他心惊，他怕他最喜欢的宠妃是一个狠毒的女人，他怕这个事情会从后宫演变到朝廷权臣之争……不管真相是什么样，他只能牺牲没有背景势力的明妃，而不能随便动朝廷弘股大臣丁首辅的女儿雪妃。
第151章 真糊涂或假糊涂
第二卷 京城破案篇 第152章 雪妃图穷匕首见
小荷被带走的时候雪妃并不知情，因为她此刻正在怡蕙宫给凌皇后告状，“妹妹说春兰对皇上用了**计，姐姐还不相信，今天算是看到了吧。皇上对她言听计从，她说察尸就察尸，她说禁止怡瑄宫的人出入就封行，连妹妹去探望明妃都不允许……妹妹真是为姐姐不平，后宫的事情应该都是你做主，皇上却偏偏由得她胡来。”
凌皇后脸色如天空翻腾的乌云，黑压压一片，眼睛微微眯着射出朦胧的怒意。
雪妃刚巧迎上凌皇后冷冽的目光，立刻低下头，故作不知说道：“姐姐脸色似乎不是很好，会不会是那鸦片的病根还没除掉，要不妹妹去唤个太医来瞧瞧？”
这件事是凌皇后心中的一根刺，本来就不舒服的心情更是堵得慌，她微微拧起秀眉，细长的凤目斜斜地扫视雪妃，声音冷漠至极，“本宫没事，只是一想到皇上任由那个妖女胡作非为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你雪妃妹妹，聪明是要用在该用的地方。你看看你做的事情，连着几次都没抓住她的把柄，反而在皇上面前抬高了她的身价。另外本宫要警告你，做好自己的本分，你对别人怎么样本宫不管，但是你不能舀皇嗣开玩笑！”
凌皇后能成为一宫皇后也不是傻子，明妃那边刚出事，雪妃就来禀告是春兰搞的鬼，如今查了半天春兰没问题，反倒牵扯出其他的宫女。凌皇后只要用心一想就知道其中有猫腻，但她没证据也懒得去细查此事，因为对方除掉了明妃肚子里的皇子算是间接帮了自己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自古宫中就有一句老话“母凭子贵”，有皇子的嫔妃总比没皇子的嫔妃多许多底气。甚至皇上百年后，没皇嗣的嫔妃还得给皇上殉葬。所以当初听到明妃怀上龙脉，凌皇后也隐隐担忧不悦。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估计当时除了明妃和皇上，后宫每个嫔妃都巴不得明妃的孩子不存在。
如今这种希望竟成了事实，凌皇后在听到明妃早产、皇子夭折的时候先大吃一惊心中却暗生欢喜。不过这种谋害皇嗣的行为终究是谋逆大罪，她虽然高兴但也极其厌恶此种手段，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地警告雪妃。
雪妃慌忙跪下，紧张地说道：“姐姐恕罪。妹妹知错了，可是妹妹不知姐姐后面说的什么意思。”她心里已经明白凌皇后可能知道了什么，但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她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凌皇后修长的手指十分优雅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眸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眼前颤抖的雪妃，冰冷的嘴角勾起一丝没有暖意的笑容，“不知道就算了，本宫乏了，妹妹先回去吧。”
雪妃提起裙摆。讪讪地告退。
凌皇后目视她离去，眼角眉梢透出一股寒意，唇边的笑靥也显得极为阴冷：以为本宫病了一阵真成了傻子，老让你当枪使？哼，若不是看出皇上对春兰确有几分心思，还轮不到你在本宫面前指手画脚。如今明妃早产已无皇子威胁。雅妃不足为虑，只要把春兰的事情再解决掉，本宫的对手算来算去还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