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她恢复了些精神开始,便一直是由容兮在照顾自己,这容兮看起来颇得爹爹信任,自己那爹爹若是有空,便会亲自看着她,生怕好不容易才蹦出的一个儿子出了什么差错,若是爹爹不得空,便会留下容兮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所有给世子的食物用度,都是容兮亲自经手。
秦无邪心里有话要说,可又想到自己这幅模样开口说话很不现实,便只能将所有疑问化作了一股求知欲于眼底闪烁着,盼着这心思看起来十分玲珑的容兮能看懂。
见襁褓中的婴孩并不怕生,好像还会识人似的,知道来的是自己,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自己,那双眼睛有一种奇异的沉静的力量,容兮不禁一愣,好像真的看懂了一般,下意识地说道:“过两日世子便该满月,您身份尊贵,皇上欲表兄弟情深,将在宫中设宴,亲自庆贺世子爷您满月之喜,圣旨便是来宣此事的,容兮见王爷没有将世子带在身边,便想着定是被王爷落在这了,匆匆寻来,听到的也并不多……”
自己的满月酒都得由皇帝亲自操心着,看来自己这靖王世子的面子还挺大的……秦无邪其实对所谓的满月酒并无太大兴趣,只是想到自己这与爹爹年纪一般大的“皇兄”,秦无邪无端地感到一阵恶寒,总觉得纵使是亲兄弟,也没这么深厚的情谊,更何况她和皇帝这“兄弟”当得还有些不伦不类,平白无故地亲近,非奸即盗……
这自己的满月酒,怎的有些要赴鸿门宴的滋味?
“额……”不容秦无邪多想,险些宽衣就寝冷落了她大半天的靖王爷总算想起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披了件衣衫匆匆赶回了书房,见容兮正抱着秦无邪,这孩子又不吵不闹没有任何抗议,相较秦无邪的宽容大度,秦靖便立即为自己犯下的滔天大罪感到无比愧疚,此刻的秦靖闻到了婴儿身上软绵绵的奶香味,便立即与平日那威严骇然的靖王爷叛若两人,老脸一红,接过了小得一不小心就会被拧成两节的小东西,面颊红红的,十分尴尬:“父王把你给忘了,好在容兮来得及时,没有将你给冻僵了,父王的不是,父王的不是……”
面对这为人狠戾杀人不眨眼的爹爹此刻真心实意地将她捧在手心里怕摔了的笨拙模样,秦无邪心中不由得一暖,可心里暖归暖,靖王爷长年征战沙场,舞刀弄枪,杀人如麻,秦无邪憋着一张小脸,很想用这异样的脸色告诉自己这位爹爹如果再继续这样抱下去,她就真的可以直接挺尸了,可沉浸在愧疚之中久久不能自拔的靖王爷毫无自觉,丝毫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秦无邪憋了半晌,最后迫不得已,用了最无耻的一招……
一侧容兮惊呼:“啊!世子尿了!”
靖王爷一愣,尚未忏悔完,年过半百的靖王爷,面对一个突然撒尿的婴儿,立即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只好有些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004 鸿门之宴
“邪儿邪儿,看父王看父王,父王给你变戏法,嘿!”人前的靖王杀伐决断乃铁面王爷,关上了门,另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秦无邪打了个呵欠,强撑起眼皮,眨巴眨巴着眼睛,实在是不好不给自己这满面威严却背着府中上下做鬼脸的爹爹面子。
秦无邪从出生到现在,被调理得十分好,早已不似一开始那样面黄枯皱,像瘪了的老黄瓜似的,此刻的她小脸粉嫩,灵气逼人,今日又特意给她梳洗了一番,更显得顾盼神飞,浑身上下仿佛度了一层光一般,粉雕玉琢真真如同玉人一般,此刻她小小的粉唇边沿正在隐隐抽搐着,颇有几分无奈地看着“为老不尊”的靖王左手一个拨浪鼓,右手拿着晶莹诱人的糕点在秦无邪面前晃啊晃啊,这冲着襁褓中的小人儿挤眉弄眼的模样,十分违和……
“王爷,时辰差不多了,马车已经备好……”靖王随侍秦忠站在门口低声道。
和秦无邪玩得太投入的秦靖一时没注意到房间的大门正敞着,突然听到自己下属的声音,秦靖一愣,当即感到一阵尴尬,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里的拨浪鼓和小糕点,起身覆手,若无其事地板起了脸,握拳抵唇轻咳了几声:“嗯,我们走。”
刚才任凭秦靖怎么逗也没笑的秦无邪,此刻见到一脸尴尬的靖王老脸之上有些可疑的红,立即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婴儿的笑声清脆悦耳,纯净得如清泉簌玉,洗涤世人的灵魂,秦靖听到秦无邪的笑声,心中不禁有些恼,这臭小子,怎么逗都不笑,原来是在等着看“他”老爹的笑话!
秦靖绷着脸,不能在下属面前失了威严,临出门时,飞快回过头来满面复杂地瞪了眼秦无邪,可那锐利的鹰眸之下,满是哭笑不得。秦无邪只感到心中忽然一阵暖流正静静地流淌着,对自己这爹爹不禁又多了几分好感,这陌生的情感让秦无邪有些贪恋,爹爹是真的疼她,不管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野心秘密,身上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待她却是真的掏心掏肺。
不顾其他,光是这份亲情,秦无邪也会如获至宝,用生命去珍惜,她从前就不是什么好人,今后想来也不是,但他人待她一分好,她定以十分相报;同样地,他人待她有一分恶意,日久天长,只要不死,有朝一日,百倍偿还!
秦靖下了令,照顾世子的容兮乳娘等一干侍女也跟了进来,秦无邪早已懒洋洋地闭上了眼,她们也没有察觉到有何异样,将打扮过一番的小世子带上,抱上了马车。
今日乃靖王世子足月之日,建帝素来对靖王这位皇叔十分尊敬,听闻靖王世子出生时因为早产,身体十分虚弱,好不容易才保住了一条命,建帝十分担心,一个月来日日命只给皇帝问脉的太医院首席医正为小世子请脉,赏下不少珍奇补药。靖王这一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儿子,日后由谁继承王爵掌握王权根本毫无悬念,这身份,只怕比皇帝的儿子还要金贵许多,毕竟皇帝的儿子那么多个,日后谁承大统还不一定呢,她秦无邪可是靖王的独子,只有被人当小祖宗供起来的份,连个能和她相争的人都没有。
今日靖王世子满月,建帝特意在宫中设宴,秦无邪人还小,面子可不小,朝中文武大臣一个个都上赶着入宫赴宴,不敢轻怠。
王府的马车朝皇宫而去,秦无邪被人抱在怀里,看不到车外一路景致,她就这么一路睡进了皇宫,虽然宴会的主角是她,可一个小娃娃能懂什么,觥筹交错的还是那些大人,直到皇族子嗣名字入册之时,建帝才命人将世子抱了出来。
皇家宴会,歌舞升平,百官皆向靖王道贺,建帝也亲自向秦靖敬了一杯酒,恭喜他老来得子。
秦靖连忙回敬:“是祖宗垂怜,不忍本王他日入土,无人送终,将犬儿无邪赐予本王。”
建帝朗笑:“皇叔此言差矣,乃你功勋卓绝,诚心足以感天,世子乃非泛泛之辈,怕是星君下凡,伴你左右。”
此时秦无邪被人抱了上来,建帝一见,立即来了兴致,连忙朝抱着秦无邪的容兮望去:“这小子,倒是比朕的架子还大,快将朕这皇弟抱来,让朕看看。”
皇帝一句戏言,旁人连忙带笑附和,纷纷都拉长了脖子想要一睹世子真容。
容兮虽然年龄不大,可在君座面前,却仍然不显半分慌乱,反倒进退得宜,令皇帝不禁眯了眼,有几分赞赏,靖王府的人,果然不可小觑。
秦靖朝容兮看了眼,见秦靖点头,容兮这才不紧不慢地将秦无邪交给了皇帝身边的宫人,由那宫人抱上去给皇帝看。
秦无邪本是睡得正香的,忽然换了怀抱,这才半眯着眼睁了起来,只见灯光璀璨,镶嵌在柱子里的夜明珠颗颗拳头大小,晃得她一时睁不开眼,再定睛一看,只见眼前的人龙冠束发,垂珠帘于目前,想必就是自己那皇兄建帝了,此人不惑之年,只比靖王稍年轻一些,两鬓微白,眼神睿智,不似靖王那般眼锋锐利,铁面威严,建帝的眉目是带了丝雅气的,像是含威不露之人,这种人,往往更加需要防备。
秦无邪看完了人,又懒洋洋地闭回了眼睛,那夜明珠太晃眼了。
见这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果然生得如若天人,整张小脸白里透红,光彩照人,脑袋上仅有的几撮头发也是乌黑发亮,那小鼻子小嘴的,长大了怕也是个美男子,更令建帝惊讶的是,这孩子只睁开眼打量了他几眼,然后便百无聊赖地睡自己的觉,这胆识还真不是一般的大,龙威震慑之下,竟仍旁若无人地睡自己的大头觉?
秦无邪生得粉嫩,的确是惹人喜欢,就连建帝也无法否认自己抱着这个软绵绵泛着奶香味的小鬼,竟然有些不舍得脱手了。
“皇上,世子好生可爱,臣妾看了心中喜欢得紧,可否让臣妾也抱一抱?”建帝身旁的皇后笑着开口。
建帝嘱咐了两句小心,便将秦无邪交给了皇后,皇后接过了这小小的襁褓,低下头,无论哪个角度,看上去都像无比怜爱地呵护着那襁褓中最是脆弱纯真的小生命,只有正被抱着的当事人秦无邪感到了几分异样,她虽没有睁眼,却感到周身寒意渐浓,这皇后抱着她,一手轻轻地在她背上拍着,毫无半分不恰当的举动,但那襁褓之下轻拍的手指之间,却忽然落下了一根细得几乎无人能察觉的尖锐之物,藏于指缝间,稍加用力,穿破了厚厚的襁褓,入了那粉嫩的肌肤,又毫不留痕迹地抽了出来,藏入了指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