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容的鹰爪和他比女人还艳丽的容貌一样闻名天下,在被激怒的情况下,更是阴狠毒辣,丝毫不留情面,无邪面色微变,眼底却是镇定无比,就在此时,忽地眼前一花,白色的袖袍像迎面拂来的微风,化去了那阴戾袭来的凌厉,轻轻地在她眼睛上掠过,无邪只觉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将她抱围,眼帘也下意识地一闭……
下一秒,耳朵里隐约可听见一声骨骼错位的声响,无邪的一只胳膊仍在秦容手里,可那钢铁一般毒辣的鹰爪却没有落在她的脸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无邪心中一动,睁开了眼睛,面上也有些惊诧,漆黑的瞳仁也有一瞬间的呆滞,此刻她整个人已背靠着一堵温而不热的人墙,一只手轻轻地按在她的肩上,他恰好以这个姿势站在她身后,另一只手正横在半空,拦截住了袭的那一爪,那抬手间纷飞的衣袂恰恰拂过了她的眼睛……
秦容也是一愣,刚才他是被气糊涂了,出手是毫不留情的,但没想到秦燕归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出手护住了那个人,他这一爪下去,即时那只手骨不碎,也是要伤得不轻的。
“父皇在等她,老五。”秦燕归淡淡开口,不浓不淡的一句话像是给秦容的警告。
手上骨骼错位的声音明明那么清晰,连听的人都感到一阵痛,而他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神情还是那么温和浅淡,瞳眸淡漠从容,好像那身体不是他自己的。
见到来人,秦容面色一变,他看起来竟然也有些怕秦燕归,连忙松开手来,连带着抓住无邪的那只手也松了开来,秦燕归面无表情地抬起另一只手,在秦容松手的时候,及时在半空中托住了自己受伤的那只手。
无邪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了两人之间,脑袋里一片空白,一时也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倒是秦容,没想到自己朝秦无邪动手,最后竟然伤了宣王秦燕归,秦容心中一慌,自知理亏,可又拉不下面子,立即黑了脸,哼了一声,甩袖子走了。
“你……”
秦燕归垂眸平静地扫了无邪一眼,没有说什么,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被秦容一把抓断的右手,微微皱眉,下一秒,竟然面无表情地单手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把那只断手给接了回去,袖子重新放下,那只受伤无力的手便垂在了身侧:“走吧,大家都在等你。”
无邪心中大惊,秦燕归的胳膊断了,竟然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地就给接回去了,她发现自己的喉咙都有些发堵,许久,才冒出了一句令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傻话:“你不疼?”
022 草包世子
“怎么,你很疼?”秦燕归看了眼无邪那古怪的神情,就像在看一个天真浅薄的小孩,嘴角微微上扬,眼底浮上了一层说不清倒不明的笑意,漫不经心地反问了回来。
她那表情,好像被折断手的是她自己,而不是别人,竟然比他这个受伤的人的脸色还要难看。
无邪忽然见他一笑,竟觉得局促了起来,脸色迅速地一涨,果然自己那傻问题还是被他嘲笑了,无邪绷起小脸,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眼底有微微的恼怒。
秦燕归太过可怕了,从前她觉得他可怕,是因为这个人她看不透,如今她才知道,她对他的忌惮不是没有缘由的,因为他狠。
无邪看了眼秦燕归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双眸微敛,若有所思。有的人狠,是对他人狠,可有的人狠,竟然是连带着对自己也狠。
他的神情总是那样淡淡的,即使是笑,也总让人觉得好似对什么事都那么漠不关心。到底有什么东西什么人是他真正在意的呢?这个人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当一回事。
似乎是看穿无邪心中在想些什么,秦燕归缓声说道:“老五身手不凡,为人虽冲动狠辣,但还不至于失了分寸。我的手并不碍事,这点小伤算不上什么,倒是你,纵使老五出手克制,但落在你脸上,也不是小伤。”
无邪一愣,抬起头来,秦燕归的目光早已从她身上收回,漫步在她前方徐行,白衣胜雪,衣袂飘动,那浅淡温润的话语从容淡漠,侧脸上的嘴角微微上扬,似微风轻拂过那潭微暖却高深莫测的湖。
无邪没有想到秦燕归会与她说这些,毕竟自从入了京,他就再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看她一眼,无邪皱了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刻意出来找我的?”
秦燕归没有否认,也没有多说什么,这一回他一惯用淡淡的语调敷衍道:“父皇见你许久未来,我便出来看看。”
“哦……”无邪也不知自己这反应是失望还是不高兴,她可是从来没有如此被人敷衍了事过,更没有人在她面前如此毫不掩饰地蔑视她,高兴了,便出手护她一下,不高兴了,便三言两语打发了。
碧水和容兮见到宣王与秦无邪一前一后走来,容兮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自家世子会与宣王一同出来,但二人看上去都完好无损,似乎没有发生什么事,容兮心中虽有疑惑,但见到无邪安然无恙,总算是松了口气。
到了承庆殿,殿内已坐了不少人,君臣之宴上,除了建帝、太子秦川、四皇子秦沧,还有同她一同进来,此刻已经悠然回到自己坐席之上的宣王秦燕归,还有不少无邪不曾见过或是全然面生的大臣。
见无邪来了,那坐在君主之位上的建帝依旧如七年前所见那样,温雅中又带了几分帝王的精明,他也有七年不曾见过无邪了,此刻见到站在殿下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的孩子,建帝双眼一眯,笑了,口吻颇为亲切地朝无邪招了招手,让她过来:“邪儿,过来让皇兄看看你。”
无邪仍站在原地,好似没听到建帝发话一般,冲着这个金殿东张西望的,不少大臣已经开始窃窃低语起来了,似乎在斥责这位靖王世子的不像话,唯有四皇子秦沧看到无邪的目光看来了,立即咧开嘴朝她一笑,还暗地里冲她挤眉弄眼地眨了眨眼睛,无邪亦朝秦沧一笑,秦沧便更加欣喜了起来。
整个金殿之上,唯有将她带入殿中的宣王仿若事不关己地执起一杯酒悠然饮着,太子秦川则似笑非笑地也朝无邪虚举了一下杯子算作打招呼。
无邪的无礼并没有惹恼建帝,反倒令建帝那老狐狸一样精明的眼睛里微微多了几分信服,似乎是越发相信了那传闻几分,他面上含了笑,虽并不再年轻,但儒雅的君子之风却更多了几分,仿若一代雅君:“邪儿。”
无邪这才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看向最上首的建帝,她心中虽一眼便认出了他是谁,七年前的恩怨更是心里清楚得很,但面上却仍是一片迷茫,只当作不认识他:“你是我皇兄?”
如此尊卑不分的对话,立即有大臣要起身劝谏这位不知死活的小贵人,却被建帝挥了挥手表示不在意,转而对无邪笑道:“正是,邪儿怕是不记得了,你小时候,朕还抱过你呢。莫怕,往后朕的皇宫就是你的家,朕就是你的亲人,孩子,过来,让朕看看你。”
无邪心中冷笑,她自然是记得自己小时候他可是“抱”过她的呢,眨了眨眼睛,无邪终于一笑,一点也不怕生地跑上了金殿,直奔建帝龙椅而去,一屁股就坐在了建帝身旁。
建帝笑着点了点头,摸了摸无邪的脑袋,让人直接在自己的案前给无邪添了些糕点与一双银筷,意味深长道:“邪儿,告诉朕,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无邪是真的饿了,直接就往嘴里塞糕点,建帝问话,她就抽空满嘴糕点地含糊答道:“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父王总逼着我读书。”
“哦?”建帝眯了眯眼睛,让人给无邪倒了碗汤,免得呛着了:“邪儿不爱读书?”
“读书有什么好的,我就是不读书,也还是世子,他们那些读书人见了我还不是得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不过邪儿很喜欢皇兄上次送来的那箱子书。”无邪忽然弯起眼睛冲建帝一笑。
建帝抬了抬眉,来了兴致:“哦?看来邪儿对那些典籍有兴趣?”
无邪嘿嘿一笑:“嗯!皇兄你送来的东西就是好,烧起来特别旺火,我拿它烤番薯,比以前烤得都香呢!”
无邪这脆生生的童音响彻金殿,紧接着各个角落迅速响起咳嗽声来响应,那些大臣们分明是被她的话呛着了。
建帝一听,竟然也没有不悦,反倒哈哈大笑,靖王世子不学无术,于他只会是个令人愉悦的消息,怪不得太子与五皇子下金陵之时传书回京,称之为天下至蠢,竟将那令人视若珍宝的绝迹典籍当柴火给烧了,这能将沈老太傅都气绝望的靖王世子秦无邪,果非虚言。
无邪被建帝夸了,更是洋洋得意:“皇兄是不是还要送我一箱子书?上回那些太少了,烤出来的东西还不够我塞牙缝,下回能不能多给我一些?”
“既然你喜欢,朕自然答应。”建帝答应得很爽快,可那金殿之下爱书如命的沈老太傅却要哭了,痛心疾首地在心中默默直呼,草包世子啊草包世子!
那些书各个乃孤本,天下奇珍,文人雅士甚至可以为了它连身家性命都可以舍弃了,这草包居然拿来当柴火烧了,还嫌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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