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倾凰如墨般乌黑的发丝散乱的披在肩上,正是这如墨的黑将她苍白到极致的皮肤衬托的更见惨白无力,洛倾凰本就小巧的脸此刻更是瘦削的吓人,一双眸子好像就已经占了半张脸的大小。
原本乌黑澄澈的眸子此刻已经有些涣散,丝毫没有生气,只有在看到君倾宇的那一刻微微绽放出一丝光芒,可是这一丝光芒却不足以掩盖她的痛苦,她的眉头紧紧随着,嘴唇已经被咬得溃烂,苍白交错着鲜红,看起来狼狈而诡谲。
而最令君倾宇震慑的是洛倾凰身上源源不断流出来的血液。他看到洛倾凰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臂一点一点的渗出鲜血,虽然速度极为缓慢,可是却是在一丝一丝顽固的渗出。
“凰儿!”君倾宇终于爆发出一声又惊又痛的呼唤。
他走上前,紧紧握住洛倾凰的手,可是洛倾凰的手再也不像从前那么柔软而温暖,而是带着冰冷和僵硬,那本就瘦削的身材此刻更是如同一副骨架一般。
君倾宇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洛倾凰,除了那一声凰儿,他再也讲不出一个字。他只是这么望着,他想问洛倾凰是不是很痛,想问洛倾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惊痛。疼惜。自责。懊悔。各种情绪在君倾宇的眼中流窜着。
洛倾凰怒气的抬起眼眸,不让自己的眼皮再一次搭落下来。今天是第六天了,她记得很清楚。司澈说,明日君洛就会来了。能够在死前见到君倾宇和君洛,她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想要抬起手去抚摸君倾宇的脸,可是却没有丝毫的力气,甚至连动一下手指去扣住君倾宇的手,都仿佛要用尽她所有的力气一般,而那微微的一动,更是加剧了她全身的疼痛。
纵然已经对疼痛感觉到麻木,可是那万箭穿心的疼痛,肌肤寸寸破裂的疼痛还是将她折磨的微微蹙起了眉头。
“宇?”洛倾凰错愕的抬起了眼眸,费力的吐出一个字,乌黑的眸子望着君倾宇。
她望着自己的手背上那晶莹的泪珠,有些不可置信。
君倾宇那样一个万事万物都运筹帷幄的人,那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那样一个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人,居然哭了。
是的。君倾宇哭了。
他紧紧握着洛倾凰的手,只觉得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心脏,让他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看到洛倾凰那惨白的笑容,他只觉得痛得不能呼吸,他就这么握着洛倾凰的手,流下了疼惜自责的泪。
柳司澈等人此刻已经来到了马车边上,自然也看到了君倾宇的泪水。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自然都是奉行流血不流泪的人,可是看到君倾宇的泪水,他们没有鄙弃君倾宇,反倒是真正明白了那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而此刻的君倾宇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柳司澈等人的目光,他的眼里只有洛倾凰,只有他此生最爱的女子,只有此刻苍白无力的她。
他极力的平复自己惊痛的情绪,将手指颤抖的搭在洛倾凰的脉象上,他的眉头深深的锁在了一起,望着洛倾凰,问道,“你中毒了?什么毒?”
“是凌羽琉下的毒。她最新研制出的毒,即便是倾凰百毒不侵,也抵挡不了这毒。她说,这毒服下之后七日必死,没有解药。今日…已经是第六日。”柳司澈知道洛倾凰此刻怕是不能开口说那么多的话,蹙着眉头,一字字带着沉痛说道。
君倾宇这才看到了柳司澈,他抬眸望着柳司澈,突然松开洛倾凰的手,一拳挥到了柳司澈的脸上,力气之大,竟是将柳司澈整个人都打的侧过身去,踉跄了好几步才不至于摔倒。
“我让她去找你,就是要你护她周全,我以为有你在,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可是你…可是你…”君倾宇望着柳司澈,却是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他又何尝不清楚,这又怎么可以怪得了柳司澈呢?
若是可以护得了,柳司澈怎么会不护?以柳司澈对洛倾凰的感情,只怕要他为洛倾凰去死他都是愿意的,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柳司澈只怕比他更加的内疚自责吧。
只是他刚才实在是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面对这样的残忍。他不相信,不相信!
“凰儿。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救你的!血蛊都可以解,这也一样!我不许,绝不许你离开我!”君倾宇转而一把握住洛倾凰的手,力气之大甚至让已经对疼痛麻木的洛倾凰感到了疼痛。
她努力扯起一抹苍白的笑容,费力的说道,“我信你。但你要答应我,若是我真的…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照顾好洛儿他们。”
“不!”君倾宇却是固执的摇头,他望着洛倾凰的眸子,一字字坚决无比的说道,“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上穷碧落下黄泉,我绝不会离开你!”
洛倾凰看到君倾宇眸子里面的执拗,想要开口去劝他,可是却已经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了,只是蹙着眉头看着君倾宇,仿佛是用眼神在恳求君倾宇。
君倾宇却是别开了目光不再去看洛倾凰。每一次望着洛倾凰乌黑澄澈的眸子,他总是忍不住心软,因此,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眸。他更不敢相信,没有洛倾凰的日子。那种痛苦,一定会将他折磨的生不如死的。
“既然是凌羽琉下的毒,她一定有办法!立刻去西决皇宫!”君倾宇一把抱起洛倾凰,向着西决皇宫的方向飞掠而去。
凌景澜和柳司澈也跟了上去,而洛云止则是留在军营主持大局,收编剩余的西决军队。
抵达西决皇宫的时候,凌羽琉正坐在寝宫的地板上。她没有穿皇后的凤袍而是穿了凌国公主的服饰,漂亮的脸上脂粉未施,神情淡漠的坐着。
“凌羽琉,把解药交出来。”君倾宇抱着洛倾凰,第一个冲到了凌羽琉的面前,他望着她的目光再也没有一丝温存,带着无边的怒火和恨意,一字字说道。
凌羽琉却仿佛对君倾宇的话无动于衷一般,她漠然的抬了抬眼眸,扯起一抹苍白的笑容,幽幽的说道,“这毒没有解药的。师兄已经替她把过脉了不是么?毒渗入血液筋脉以及五脏六腑,纵是神仙,也救不了的。”
“你!”君倾宇小心翼翼的将洛倾凰放到了椅子上,伸手掐住了凌羽琉的脖子,脸色甚至有几分扭曲的望着她。他自然是替洛倾凰把过脉了,也知道这毒有多么霸道,可是他还是不肯相信,他的凰儿就要离他而去。
凌羽琉被君倾宇掐着脖子,脸色渐渐的涨红,可是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表情,眸子里面一片灰败,仿佛已经是个死人一般没有生气,漠然的望着君倾宇,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一般。
“倾宇,不要冲动。”凌景澜随后赶到。他和柳司澈迟疑了一下才跟上了君倾宇,自然追不上君倾宇,到了西决皇宫,就分开寻找君倾宇和凌羽琉了,而他正巧走了这条路。
君倾宇听到凌景澜的话,才将手松开,退开了一步,没有说话。他自然知道就算杀了凌羽琉也无济于事,可是看到洛倾凰被折磨成如此模样,叫他如何不恨,他抬起已经泛出赤红的眸子望着凌景澜,寒声说道,“她将凰儿害得如此。你叫我如何不冲动?”
饶是凌景澜定力过人,也被君倾宇话里面彻骨的冰寒和冷冽所震慑,那是一种彻底的寒意,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可以渗入,如同萦绕着千年死气一般的彻骨冷冽。
凌景澜紧紧的抿了抿唇,抬眸去看凌羽琉。其实小的时候,他和凌羽琉、凌奕轩也是极好的玩伴,纵然父王比较偏疼凌羽琉和凌奕轩,但对他也算不错,而凌奕轩和凌羽琉也一直敬重他为大哥,所以他和凌羽琉、凌奕轩并无芥蒂。
“羽琉,真的没有解药么?若是你交出解药,大哥保证绝对不伤你性命。”凌景澜望着凌羽琉,似是在循循善诱。
凌羽琉的眸子里面依旧是一片漠然和冰冷,甚至还隐隐带上了几分凄凉,她疲惫无力的抬眸,语气空洞而没有感情,幽幽说道,“我说过了,没有解药的。她必死无疑。你们若是不忿,便拿我的命去陪她好了。”
曾经一起长大,血浓于水的亲兄妹。曾经一起拜师,亲如手足的师兄妹。都抵不上洛倾凰。只因为他们所爱的是她,而她,注定比不上洛倾凰。只是此刻的她,心中已经没有了彻骨的恨意,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苍凉和疲惫。
“你以为你的命抵得上凰儿的命么?”君倾宇听到凌羽琉的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存,有的只是彻骨的孤寒陡峭,让他整个人都如同来自炼狱的使者一般。
“呵呵呵。我的命自然比不上她的。可是毒已经下了,她注定是要死的。我除了这条命,还有什么能给她的?”凌羽琉听到君倾宇的话,似乎一点也不气恼,只是平静而淡漠的说道。
洛倾凰靠在椅子上,望着坐在地上的凌羽琉,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凌羽琉,一向都盛气凌人怨毒的望着她的凌羽琉,此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眼中没有一丝光亮,似乎比她这个身中剧毒明日就要死去的人还要的灰败和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