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辰就算再暴怒,他也不是个残忍的人,只要她死了便能平息他心头之怒,这样,她的儿子一样能够好好地活着。
南辰见她并不求饶,心中更觉愤恨,她早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这个女人,好大的野心!他默不作声,只闭上眼睛,对英介轻轻挥挥手。
英介便将她拿下。
陈妃打外头忙跑进来,一面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三爷若是要杀她,索性就杀了我吧!想将来三爷登了基,这里就只剩下我们姐妹二人服侍我们家爷,我是个废人,不能生育,不能做什么,不如死了干净,早晚是个要死的人,可是妹妹不同,就算三爷发发慈悲,给我们家爷留个能传后的人吧!”
玉芬显然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过来帮忙说情,只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道:“姐姐不必替我说话,我本就是个罪人!是该死的,罪有应得!若您可怜妹妹,我的儿子就托付给您了!”
说罢,两人紧紧相拥,泣不成声。
弄得这样哭哭啼啼,南辰实在有些不忍,却又不得不动手,只又挥了挥手。
英介抓住玉芬便往外走,就是玉芬娘也只敢站在外头看着,一句话不敢说,里头陈妃一面咳嗽,一面哭泣,惨不忍睹。
南辰越想越生气,她们尚且这样生离死别,却心狠手辣到连告别的机会都不给别人!
英介举起刀来便要砍,只听到一个声音传过来,大声道:“住手!放开她!”
众人看过去,都吃了一惊,这早晚功夫,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道来人是谁?正是真正的裕王朱载垕。
英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便看向南辰。
南辰眼色严厉,盯着他看。
只见他匆匆忙忙跑过来,一把将英介推开,拉起地上的玉芬护在身后,对着南辰的侍卫大声吼道:“只要今日我还有一口气在,你们就谁都别想伤害她!走开!都给我滚开!”
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咆哮,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沉睡了一般,每日流连于花街柳巷,服下那**的至宝,纵情声色,自我放纵,自我麻醉,有些时候,他也会想,可是想了就罢了,他是什么人,他知道。
对于他来说,早年不受父母待见,后来到了外头又被南辰藏着,自己本就无心政事,又见南辰宅心仁厚,从不亏待自己,倒也安身立命,不存任何幻想。
今日家中走火,自己的长子长女命丧当场,老仆人通知了他。
他赶着回来,还未及看到孩子的尸首,就听说南辰要杀玉芬,忙过来看。
说老实话,他对南辰有种说不出的恐惧,也许应该这么说,自己的性命掌握在他手中,他的一个小小的主意,都随时让他灰飞烟灭,寄人篱下的他原本应该忍气吞声的,可是,若他再不说话,玉芬的命就保不住了!
他有些可怜兮兮地慢慢走到南辰身边,小声道:“我有话跟你说。”这些年来,托他的福,自己过得很好,但却从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他只能这么说。
南辰听了,便对英介道:“将玉芬关在后头的抱厦里头。”说罢对众人摆摆手。
英介命人带走玉芬,只有些担心地看着南辰,在他耳边轻声道:“这个节骨眼儿上,千万不要再心慈手软了,以免节外生枝。”
南辰叹了一声,只回头看着朱载垕。
两个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一个生在皇家却被视作草芥,从小自生自灭,一个沧海遗珠只为有朝一日能够恢复正统,从小忍辱负重,南辰心地善良,不忍杀害自己的兄弟,所以留着他,他安身立命,只打算这样逍遥自在过一生,所以即便他鸠占鹊巢那么多年,自己从未有过怨言,甚至是庆幸,他要的不过是轻轻松松过完一辈子。
两人对视一眼,已是十三年。
都长叹了一声。
南辰才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他干咳了两声,才小声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也猜得到你为什么要杀她,可是,就当我求求你,能不杀她么?”
南辰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个跟自己有着相似面孔的兄弟,总是有意识地躲着自己,两人都心照不宣。
他看到南辰不说话,心中有些着急,这些年来,自己从不曾做过什么,如今却对他说这样的话,会不会有些过分?可是他必须说。
他鼓足了勇气,上前一步,又将不要杀玉芬的话说了一遍。
南辰不难理解他的心,若是有人要杀旋儿,他也会不顾一切,于是淡淡地道:“她杀了你的两个孩子。”
卷一 昔日又复来 244.别了
244.别了
南辰的话,让他很无奈。
沉默无语了半日,他才苦笑道:“我知道,也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原本就是个有野心的女人,这一点,打我见到她第一眼就知道了。”
南辰只看着他。
他忙小声道:“我知道你怎么想我,我也无力辩解,毕竟这些年来我的所作所为,让我完全没有办法在你面前挺直腰板说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我不关心朝政,不了解民间疾苦,在我出宫的时候,前头还有两个哥哥,我只一心以为,能够简简单单过完这一辈子,谁想你出现了,前头两个哥哥也死了,忽然之间裕王爷成了太子。”
说罢忙看着南辰摇头道:“你不要误会,我说这样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其实我觉得你真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君主,所以我对于你的存在,我从来都是庆幸,我如今诚心恳求你,放过她吧!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不是人,毕竟死了的孩子都是我的亲生骨肉,而我却在为凶手说情。”
从不知道他说话如此条理分明,南辰默默地打量着这个兄弟,要说他骨子里头已经臣服于自己,一直以来他都不相信,可是今天,他却信了,一个完全没有野心的男人。
他见南辰不说话,忙又小声道:“我只是在想,我有三个孩子,三个妻子,李氏是卿云、卿朗的生母,早已病逝了,我总是在王府里如同鬼魅一般,以至于他们兄妹都以为你才是他们的亲生父亲,也从不曾与我亲厚,但我记得,就在李氏生卿朗的那一年难产,险些送了一条命。”
说到这里,他滚下两滴浊泪来,说罢又叹气道:“如今李氏去了,陈氏病恹恹的,只有玉芬陪着我,她是你那边的人,与我一处从不多言,但她愿意将孩子生下来,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宽容。我知道她心里的主意,你马上要成为皇上,也从不会杀人,所以她能够用自己的死来换回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的机会。”
看来他还不是太糊涂。
他忙又道:“没错!她是罪大恶极,可是,如今她是我最后一个孩子的母亲,如果失去了母亲,那个孩子会有多可怜,我知道你母亲将你带大,可是我从小便是个没爹娘的孩子,我知道那种苦,所以,我恳求你,如果可以的话,让他跟着我吧!我们不进宫,什么都不争,随便你怎么安置我们,我带着他们隐姓埋名,过一辈子的平淡日子,只是,请你不要杀她!”
对于他的苦苦哀求,南辰说没有心动是不可能的。
他只是长叹了一声,点头道:“你回去吧!让我想一想。”
“不!不!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可以想,想多久都可以,只是别让我出去,我就在这里等着,如果你嫌我烦,我可以就在外头等着你!”说罢便要出去。
南辰拉住他,才小声道:“你带她回屋去吧!”
他听了,忙不住道谢,赶着去了。
南辰看着门外,空无一人,心中也觉得空荡荡的,又想起那几具焦黑的尸体,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样的事情,不可避免,只要人还有贪念。
想到自己襁褓中的儿子,想到宅心仁厚的旋儿,他的心就一阵阵刺痛,难道,就为了一个荒唐的梦,一个所谓的回归正统,就让将他们母子置身于这种的水深火热的危险之中么?
只是想到会有人对他们不利,他就完全可以感受到自己内心腾起的那一阵怒火。
不行!绝对不行!
英介轻轻推门进来,看到南辰眉头紧锁,便忙上前轻声道:“这事儿如何处理?”
南辰便苦笑道:“他对我苦苦哀求,只说不能让自己唯一的孩子没有母亲,我还能怎么样?已经死了那么多人,还要再杀人么?”
英介低头沉思。
南辰便轻声道:“你今儿个晚上就回去,将旋儿和孩子一同送回园子离去吧!”
英介听了,忙上前问道:“三爷的意思是?”
南辰想了一想,只叹气道:“这里的事情不要和她说,免得吓坏了她!只告诉她,老太太托人捎信儿出来说想孙子了,我这里走不开,让她先回去陪着老太太,等我这里得空了,就回去看她们。”
这一举动背后的含义已经很明显了,长久以来的犹豫不决,在这件事情的冲击下,终于有了个简单明了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