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见她满口疯话,便就逗她道:“敢情大傻儿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不成?看上了哪一个俊俏的后生,说出来与我们听听,也替你参谋参谋。”
大傻儿便扑哧地笑了一声,又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才大声道:“我这样人怎么能睡得了几个男人,须得是三奶奶那样的人品才行呢!”
那两个婆子听到她提起林旋儿,都唬了一跳,忙捂住她的嘴道:“可别瞎说!回头害咱们挨打!”
白露可巧儿正打那门口过儿,见了这一幕,心里头便有些疑惑,忙转头过去,只见三人都慌着打扫,不敢吭声,兼又有林旋儿赶着要换衣裳,便也不及追究,赶着去了。
到了晚上,婆子们都怕白露过来追究,结果她一下没来,就都放心了,只以为她没有听到,才都心安一径去了。
这大傻儿家去,一路只顾低头看花,冷不丁撞在一个人身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口便要骂时,只听到婉月叫她:“嫂子要家去么?”
听到是婉月,大傻儿才忙拍拍手,笑道:“姑娘这会子给三奶奶送饭去么?”
“嫂子如何知道?”婉月故作惊讶。
大傻儿忙笑道:“你瞧瞧,我都闻到里头鸡腿儿的香味儿了!”说罢便吞了一口唾沫,一双眼睛只直勾勾地盯着婉月的食盒看。
婉月便忙摇头道:“奶奶近来胃口不大好,这可都是她吃过的,每样都只动了一丁点儿。我这正头疼呢!咱们的都用过了,这好生生的就扔了怪可惜的,要正经给个人去,又怕人家嫌弃。嫂子用过饭了没?”
大傻儿早垂涎三尺,听到这里,忙不迭笑道:“我还没吃呢!”
婉月便道:“不如咱们前头小林子里坐下吃了吧!又是这碟儿碗儿都记在我头上呢!不然的话,连食盒都与了嫂子!”
大傻儿便忙点头道:“可不都是这样么!”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了,婉月便打开食盒子,将里头的菜肉都拿出来,大傻儿也不客气,张口便吃了起来,婉月只呆呆地看着前头的树,一脸愁容。
大傻儿吃罢了饭,才心满意足地将碟子都放进食盒里头,赶上去还给婉月道:“谢谢姑娘了!”
看那婉月面带愁容,便小声问道:“姑娘如何这样发愁。”‘
婉月便叹道:“我也不瞒嫂子,这饭菜都只略动了动,我们奶奶那么纤瘦个人儿,前两日又那么尽心竭力,以身试毒去救老太太,这会子懒得吃饭,我怕她身上不好,又看她一个人愁眉苦脸的,我不必白露姐姐,完全猜不透奶奶的心思,也不知道她在愁什么!现在更加连一句大气儿都不敢出了!”
大傻儿听了,便道:“我倒是知道你们奶奶愁什么!”
婉月便忙拉住她的手笑道:“既嫂子知道,就指点指点我吧!”
那大傻儿也就抿着嘴儿一笑道:“横竖也不是什么大事!大概愁不知道该和哪个男人好!”
婉月听了,顿时如掉入冰窟窿中一般,忙又问道:“这话怎么说的?”
大傻儿便道:“我也是听她们说的,三奶奶和好多男人睡过,三爷、大爷还有外头什么严世蕃的。”
婉月急怒攻心,只能先掩住不发,又笑问道:“嫂子这话是打哪里听来了。”
大傻儿便笑道:“大家伙儿都那么说的!”
婉月长叹了一声,才道:“嫂子快回去吧!今后这样的话,可不敢再提起来了!”
大傻儿便忙点头谢了。
婉月拖着一双灌了铅一般的腿回到屋里,只听到屋子里头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听到老太太屋里陆荣泽正讲笑话儿呢!便将食盒往桌上一扔,哭道:“这人怎么都这样!你今儿个中午听到的那个,大家都已经传开了!这话说得不知有多难听,说什么咱们奶奶睡了多少个男人,便是连大爷也编派在里头呢!这些该烂了舌根儿的泼妇!真该叫她们都嘴上长疮烂出来!要我说,这些话也不必去问是谁传了出来的,只将芊芊姑娘抓起来,一问便知道了,关于大爷书信和我们奶奶为什么出去的事儿,若不是她长舌说出去的,谁更会知道?要我说,就别跟奶奶说了,她听了也只是徒增些伤心罢了,不如索性告诉二奶奶去,看还整治不了这些人!”
林旋儿正在屋里收拾自己衣裳,乍一听到婉月这番话,心里头不是滋味。
婉月只以为白露在里头,说完还要进去找,却见白露打外头进来,急匆匆地问:“怎么样?有没有打听出来,中午那几个老妈在见我就蒙着大傻儿的嘴巴不让说的是什么?”
婉月见她打外头进来,唬得一愣,才又忙道:“你不是在里头么?”
两人都往里头来,只见林旋儿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长叹了一声。
都忙上前来,白露正想说话,林旋儿便叹道:“也罢!世间悠悠众口,谁又能掩得住?也不必正经打听去了,她们愿意说什么,就让她们说去!”
婉月急了,便忙道:“这话倘或传到三爷耳朵里,指不定闹出多大的事儿来呢!你好容易才回来了,难道又为这个无聊人的几句话又要出去么?”
林旋儿浅笑着摇头道:“这个反倒不是**心的事儿,我就没想过有一天还能跟他有什么瓜葛,都罢了吧!以后倘或再听到也不必这么生气。”
听了林旋儿的话,两人面面相觑,心里头虽都生气,但却也不好再说。
林旋儿慢慢收拾好了自己的衣裳,又才赶着到老太太屋里去。
婉月恨不得往自己嘴上打两下,又将方才自己说的话都跟白露说了一遍,白露只愁眉不展道:“原是想帮着她分忧,如今反倒给她添愁了!”
林旋儿掀开帘子进去,只见陆荣泽一脚跪在老太太炕沿上,一面学着猴子抓痒痒,见了她进来,忙将手放下来,坐下了。
老太太便问她:“你去哪里了?先前泽儿说了好些个笑话,也该让听一听的。”
她只轻笑一声道:“我如今也有一个笑话儿,该讲给老太太听。”
老太太听了,便忙拍手道:“瞧你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谁想也会说笑话!”
林旋儿便轻笑道:“且说有一户人家,有个儿子特别地听娘的话。”
老太太点头笑道:“和我的辰儿倒是挺像的!只是后来呢?”
林旋儿便笑道:“后来事情办完了立刻就回来看娘了!”
众人先没听明白,后才想到老太太已经问了南辰几百次。
老太太一面轻笑着摇头,一面道:“这个丫头那张嘴!”
这几日看来大好了,林旋儿便对她道:“先前您病着,我让人将安仁轩里头的东西都抬到这边来了,打明儿个早上起,老太太就饶了我吧!我早上睡个懒觉儿,然后起来收拾药材。”
老太太点头道:“去吧!”
话音刚落,便听到外头一个小厮笑嘻嘻地跑进来道:“老太太,三爷回来了!”
卷一 昔日又复来 204.藏躲
204.藏躲
老太太听到南辰回来了,喜出望外,忙拍着手笑道:“快啊!我的儿子回来了!”
众人见她这样,都笑了,林旋儿想了一想,便悄悄地躲在角落里。
一时间陆荣轩并惜文、雪蝉,宁大娘,还有屋里执事的婆子们都忙挤进来,林旋儿便又悄悄往廊下去了。
南辰进门便看到她,低着头掩着面,往廊下溜走了,正欲上前抓住她细问原委,无奈人实在多,心里有记挂着老太太,便只目送她消失在转角,自己进屋去了。
老太太还未等他站稳,便早已跑过来拉住他的手,哭个不住,口中只道:“辰儿,我差点儿就不得见你的面了!”
一屋子的主子奴才都红了眼眶,也有跟着劝老太太别伤心的,也有抹眼泪儿的,也有上来笑劝的,南辰好容易将老太太劝回座位上,众人见他们母子似有很多话要说,便都慢慢散了,只留下宁大娘、陆家兄弟和惜文几个人,南辰便道:“老太太身上可好些了?”
老太太点头道:“多亏了旋丫头,要是没有她!只怕咱们母子就只能阴阳相隔了!”说罢又开始擦眼泪。
南辰便轻笑道:“那是她做媳妇儿应该做的,什么亏不亏的,都是咱们一家人,老太太快别这样!好容易身体养好了,我这不会说话的,回来便说了一句就闹得老太太擦眼抹泪的。”
老太太听了,抿嘴笑道:“这话听着倒是让人伤心,她为救我的命,险些连自己的命都赔进去了,在你这里竟然连个谢谢都讨不到,这是什么道理!咱们倒要说道说道!”
南辰只在一边抿嘴儿笑,陆荣泽听他话中玄机,明白他心中对林旋儿已有变化,顿时又酸又痛,只讪讪地笑着站在一边。
南辰只往四周围看了一眼,才问道:“她不在这里伺候老太太,哪里去了?”
宁大娘便轻轻在他肩膀拍了一下,笑道:“这小子,一句好话也不会说!让谁听着心里好受?像这样时候,你就该对老太太说,老太太,我今儿个才回来,好几天没见着媳妇儿了,怪想她的,不知道她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