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旋儿抬起头来,怒不可遏。
南辰便劝她道:“不过小事而已,何必如此动怒,快起来,让人看到了岂不见笑?酒还没吃呢!倒先钻到桌底下去了!”
陆荣泽和陆荣轩也在一边劝她。
她只不笑,却也站起来,对那姑娘轻声道:“把你们老板找出来!”
众人都愣住了,那姑娘听了,忙上前急道:“小爷看我可怜吧!不要叫我们老板来,这个月月钱领不了了,还添一顿好打呢!小爷千万开恩!”
其他姑娘见翻了脸,忙都围上来说些好话,林旋儿却不睬她们,只看了一看,才又问道:“何以茶杯会又不同的颜色?”
姑娘们看了,芙蓉忙道:“那红色的杯子是客人的,粉色的都是姑娘们的!我方才递给小爷的时候拿错了我的杯子,一慌才打了,小爷饶了我吧!”
林旋儿听了,便走过去将红色茶碗中的茶叶倒了一碗出来在碗里,又用筷子挑出茶叶来,细细地查看里头的茶水儿。
大家都不知道她是在做什么,只呆呆地看着,后头庆祥叹气道:“早说不让叫他一起来的,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是什么怪胚子,总做些不同人的事情来!这些可好了,好心带他过来逛窑子,结果他不看姑娘,倒玩弄起人家的茶碗来了!莫不是真的......”
话音刚落,便看到陆荣泽也在,忙将话收住,后头云岩小声道:“你安静些吧!爷们都还没说话呢!你一个奴才在这里满口乱冒,仔细打了你!”
两人争执不下,林旋儿已将所有人的茶碗都倒了出来,连通庆祥和云岩的也没有放过,芙蓉一直跟在她后头苦苦哀求。
她看完了,才转头看着芙蓉道:“我不为这个!但也要见见你们老板,去把她叫过来吧!”
“玄儿!别闹了!”南辰出声制止道:“不过是来寻开心的,你若是不喜欢,我们走了就是,做什么为难一个姑娘!”
“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陆荣泽也站在南辰一边。
卷一 昔日又复来 127.酒令
127.酒令
林旋儿拉开门出去,口中只道:“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芙蓉见了,都只怕惊动了其他客人,便少不得忍气将老板找来。
一时,来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和方才的老鸨子,男人一进门便堆笑着问:“哪位爷找我?可是姑娘们服侍不周到,我教训他们便是了!爷们千万别动气!”
林旋儿便用手一拍桌子,大声问道:“是谁让你在茶里下毒?”
众人听了,大吃一惊,庆祥便赶上来,用力往老板的背上踢了一脚,那家伙不防备,整个人趔趄着倒下去了,被庆祥一脚踩住后背,老鸨子见了,又是哭又是叫,喊着救命跑出去了!
南辰听了,皱着眉头,今天大家出来连马都未曾骑过来,难道已经被人识破?陆荣泽早三步并作两步往外头四周围查看去了,云岩跟在后头,陆荣轩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匕首按住他的头,便冷冷地问:“是谁让你在茶里下毒的?”
林旋儿这才发现几个人都误会了,忙上前对南辰道:“快放开他吧!虽然可恶了些,但还不至于要他的命!再说了,他是在这些姑娘们的茶碗里下毒,并不是咱们的!”
几个人听了,才将老板放开,老板先只当自己遇上了贼寇,已是浑身冷汗,又见各人将他放开,便瘫软在地上,半晌才爬起来苦笑道:“几位爷,这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
那些姑娘听了都面面相觑,齐齐瞪着他。
那老板才走到林旋儿面前,小声道:“小爷,您行行好儿,这不是天子脚下,我这小店虽不是官家地方,但也是出了名的正经地方,小爷若这样说,我可就真活不起了,天地良心,这些姑娘都是我的女孩儿一样的,我怎么舍得对他们下药!”
林旋儿见他不承认,便将一只粉色的茶碗打翻在他面前,众人都看着,只见一只晶莹剔透极小的珠儿滚了出来。
那老板见了,忙陪笑道:“我当小爷说的什么呢!原是这个!这是个水银,并不是毒药,误会了!都误会了!”
林旋儿听了,见他倒也老实,那的确是水银,便问他:“如何在这些姑娘们的茶碗里头放这个?”
老板听了,便笑道:“看来便是小爷您不常来的,咱们在姑娘的茶碗里头放水银,为的是避孕。”
这倒是头一遭听说!林旋儿闷闷地坐下来,愣住了。
这时老鸨子领着几个满脸横肉的护院过来,气势汹汹地想要冲进来,却被庆祥踢出去了,老板忙出去调停。
众人看着一片狼藉,都看着林旋儿,南辰便耸耸肩,笑道:“你这感情是做惯了大夫的,说什么都和药理有关!也是,咱们本就不是小孩儿了,又玩这样的把戏,早该料着会有危险的。”
正在这时,只见陆荣泽打外头进来,只说没有人跟着,又听庆祥说了一遍,知是误会,便也就才罢了,一时老板打发了护院又才进来,收拾东西。
林旋儿想了一想,将他叫到身边来,小声道:“老板,今儿个的事情,原是我误会了你!可你也有不是的地方!古往今来,谁听过用水银来避孕的!我明白姑娘们的苦处,但这水银是头一样毒 的东西!你过来,我教你一个法子,也不过是寻常药材,你弄了来给姑娘们吃了,便不必再用这种害人不浅的东西!”
那老板听了,十分喜欢,便忙请教。
林旋儿便只道:“你用熏草去根研细了,每服二钱用酒松下,连续服用五次,便可保一年不孕!”
老板听了,连连道谢,这才出去了。
那是芙蓉见错怪了林旋儿,又见她是个大夫且一心为姑娘们打算,都忙上前来围住她问长问短,倒把个南辰和陆家兄弟晾在一边。
坐了一会儿,只见那老板亲自带着一个穿着青色蝉翼衫的姑娘打外头进来,果然比这些姑娘们有些颜色,手中怀抱着琵琶,进来便道万福,口中只说,梦瑶给各位爷请安。
于是坐下了。
这便是头牌姑娘,也不看众人,只浅笑着弹唱起来,这姑娘大概是苏州人氏,唱词总归个不太听得明白,林旋儿只听出一个“小冤家”来,其余的再不懂,只见云岩笑得合不拢嘴,便有些问他:“你听得懂么?”
“先生太多心了,不过一个粉头儿,模样儿好,又会弹唱,管她唱的什么呢!横竖又好听又好看不就得了!”说罢便目不转睛地盯着梦瑶。
也不见得所有的姑娘都有苏小小的风范,不过也就是个会弹唱的姑娘,与众人坐了一回,又说笑了一回,又被人叫走了,一时陆荣泽将酒已经吃了四五分,便笑道:“玄儿坐在这里,一句话不说,一杯酒不吃,跟咱们兄弟几个一处,不必忌讳的,敞开了来吃吧!吃醉了,自有大哥背你回去,若再不济,咱们就一块儿在这里过夜不就是了!”
林旋儿听了,知道他酒已差不多,自己今儿个差不多真要吃酒了,保不齐要闹出事来,便想了一想道:“咱们着平白坐着吃酒也甚趣味,不如行酒令如何?”
众人听了,自然喜欢,于是坐定,那些姑娘倒也推出一个芙蓉来,其余倒认了吃酒。
陆荣泽来了兴致,便问她道:“这酒令怎么个规矩?倒先说来听听!”
林旋儿便道:“咱们不过闲时闹着玩,不必做学问的老先生,也不用那么讲究,只用‘喜、乐’为后缀,前头加大家两字,后头便五言押着韵儿就成,只是说不出来的就罚酒三杯如何?”
陆荣泽听了,笑道:“倒也新鲜有趣。”
南辰也点头。
只有陆荣泽皱了皱眉头说:“你们知道我是最不爱读书的,这个可就难了!”
“怕什么!你既然不能对答如流,那就用千杯不醉的酒量抵挡好了,横竖咱们这里酒量最好便是你了!”陆荣泽推他笑道。
陆荣轩听了,只叹道:“好吧!既然几位爷都有雅兴,我只有舍命陪君子了!只是我还不大会,倒要先听听你们的方使得。”
陆荣泽听了,便笑道:“我先来!大家喜,笑看风云起,大家乐,同聚香兰舍。”
南辰便接着道:“大家喜,难得复儿戏,大家乐,共饮闻欢歌。”
林旋儿也接着道:“大家喜,海内存知己,大家乐,天涯逢过客。”
陆荣轩听了,便忙摆手道:“我还没想出来,让这些姑娘们先说!”
那芙蓉倒也不推脱,只笑道:“大家喜,蒙君不相弃,大家乐,百年也好合!”
众人听了,都觉这姑娘虽堕入风尘,倒也有些才情,因而都笑。
陆荣轩见只有自己没说,便也叹了一声才道:”我就说,什么酒令不酒令的,说到底还好不是你们那个什么干得湿的,我横竖就讨厌这些东西!原来你们不是要行酒令玩儿,便是要看我出丑了!也罢!豁出去了!”
听他这样说,众人都笑了,陆荣泽便对他道:“要是这样也不能收拾你,咱们这些寒窗苦读的人看着你还真没有活头了,想当年你最不肯念书的,如今是媳妇儿你先娶了,家你先当了,咱们还读书做什么!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