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媗自重生,心中也只何培旭一个,再多些,也就记挂着芸儿那几个上世对她好的。剩下的,不过施些笑意花些心思给用得着的人而已。且上一世,何媗倒是待何姝好,却也没换回她半句暖言,一分好意。所以也不觉得自己如今给她脸面有什么用。
何姝也是个能忍得住的,虽无人理他,却一直坐在旁边当个美人儿摆设,待到何媗与何老夫人说完话,才要与何媗一同走。何老夫人这才对何姝赞了一句她有孝心,便就此了结了。
出了何老夫人的屋子,何姝一路上又与何媗说上几句话,何媗的脸色比在何老夫人屋里事,更冷淡而来一些,只冷冷的回了几句。何姝念了一遍她新做的诗,也没听得何媗赞她。
何姝见何媗如此,便也没了先前对何媗的怨气,反而自己疑惑是否做错了事,而显得惴惴不安起来。
何媗没把心思放在她心上,只想着这几日何培旭呆在屋子里难免闷的慌,自己又不能时时陪着,应着人去找些小玩意儿给何培旭解闷才是。
何姝见何媗不像往常那样开解她,心中更加郁结难舒。在回过了吴氏,到了自己的院子后,何殊只看着树枝上的残雪发愣。心里将自己比作那残雪,只想着自己如此洁白无瑕干干净净的,怎就落在这候府内,牵扯在这些俗事间呢。若自己这样的人品只是个庶子之女倒也还罢了,怎么偏生父亲还如此的不上进,让自己受了许多委屈。
于是,何姝便为了自己流了一会子眼泪。
☆、傅家母子
何媗让人去外面找些有趣的东西,本来是件极小的事,却惊动了何三老爷何安庸。何安庸是庶出,本来何家兄弟少,并不像旁的家那样分嫡庶分的厉害,每个人都给铺了官路。可这位何三老爷确实是太不争气了,文不成武不就,只任了一个闲职后,就整日里吃酒玩乐。倒是因为娶了吴氏那位美人,京城里没人不知道他的,无人不说这才是真正的癞蛤蟆攀上了白天鹅呢。
何三老爷何安庸看似不在意那些传言,仍旧混吃混喝不务正事,最会这些取乐的事。听的何媗这里要寻玩意儿,巴巴的送了几个新鲜有趣儿的玩意儿来,显得自己还有些用处。可这却让何媗平白疑了心,反复查看后发现没有什么脏东西,又自己带了两日,仍没有什么不适,才放心把东西交给何培旭玩儿。
何媗经这一番折腾,心里自是十分疑惑。于何媗心里,她一直只当何安庸与何安谦是一帮的,便一同防着。难不成这位何三老爷当真是个只爱斗鸡走狗的,或者是不愿害人在明处?
如今,何媗是情愿做那个猜度君子之腹的多疑小人,也不愿做那些被奸贼害死的耿傻之人。凡是自是将人往坏里想三分,不过当下劳些心思,却可省却长久的烦忧。
由于凡事有何媗操劳着,处处细致妥帖,何培旭的病好得极快。后刘太医来了,为何培旭把过脉,除了伤口的线。何培旭便要闹着出去走走,何媗也只让他在天气晴好的午后,在院子里转上一会儿。
这日,天气甚好。何培旭裹着狐裘,去院子里转了几步,玩了一会,就又回去睡了。因这几日何媗思虑太过,晚间也睡不好,就伏在何培旭床边也睡了一会儿。
谁知才闭了眼,春燕就进屋与何媗说,傅夫人与傅少爷来侯府了。
何媗看着何培旭还在睡着,就与春燕到了外间,才低声问道:“他们进府后去了哪里?可要我出去相见?”
“她们进府后便去了二夫人那里,并未听着要姑娘去呢。”春燕一边说着,一边头看着何媗的脸色。
前些日子,皇上听闻何培旭被歹人劫持受了伤后大怒,当时就斥责了顺天府尹,贬官三级。为表示体恤忠臣之后,一是责令严查凶徒,二是对何培旭赏赐了许多东西,以做压惊之用。其他人见了如此,皆顺势行事,不管与定国侯府有无交往的,都给定国侯府送了许多人参鹿茸,以及其他可吃的可用的来,皆顺了皇上的意,表了一番心意。便是连太子与此时风头正劲的六皇子也送了些东西。原先连人都没派来问候一下的傅尚书,如今怕是听了风声,揣测过圣意,才让傅夫人过来的。
何媗嘴角抿起一抹冷笑,说道:“那便由着她们去吧。”
这一世,这一桩婚事,随着她们去算计去,自己反正也是不稀罕的,不若就成全了那对“有情人”吧。但若是再用毁谤了自己有恶疾的招数来毁了亲事,去成全她们的贤德名,却是要付出一些代价了。
何媗心想着,也不再理这些无谓的事,只又向春燕问了许多旁的事。春燕原比芸儿灵巧许多,也擅与旁人交往,府里的婆子媳妇丫头她都能说的上几句话。
只几日便将何培旭的案子进展的如何,府里人事如何安排,王氏院中各人关系性格如何,打探的清清楚楚。
何媗听了春燕回报的消息,想着她说的给何培旭驾车的车夫如何被人划坏了脸死在郊外,一直跟着何二老爷的随从刘勇如何家里起了火,一夜间把他们一家子都烧死在火里没救出来,何媗只觉得今生之事如前世已大不相同。前世车夫死的时候脸并没有听说被划花了,刘勇也没如这样般一家死绝,这侯府中的许多事都与记忆中有些许出入。
除却前世何媗不理俗事,对一些事物有所不察,有些事怕是已经有所改变了。何媗让春燕先退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又去了内室,却已没有了睡意,只在何培旭床边坐着,在何培旭睡不安稳的时候,轻轻拍了拍。
何媗前世是有过一个女儿的,在她睡的不安稳时,何媗也这样轻轻的拍着,但那个女儿只活到三岁就夭折了。何媗当时也认定了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克死了所有与她亲近的人。直至后来何媗终于得到报仇的机会,王玦挨不住那千刀万剐之苦,求饶时说不慎说漏了嘴。她才知,那时她所带嫁妆已落入王家之手。王家自觉她是已没有用处了,便另存心思,便去求娶了何媛,又应承了何媛,在她入门之前必除了何媗母女,于是才对何媗的女儿先下了手。
一圈破席,就卷了何媗的小女儿抛在野外。当时任她怎么求,王家只说早夭的孩子乃是不详,入不得祖坟,进不了家庙。最后何媗偷偷的寻了去,才给自己的小女儿立了一个小小的坟茔,孤零零埋在荒地里。如今何媗回忆起来,竟也不记得当时自己的心境如何,似乎天地间万物都空成一片了。只是现在回想起那时,才觉得心肺仿佛扭一起,疼的厉害。
直到握住了何培旭的手,感觉出些许暖意,才稍强了些。
春燕自从正屋退出,便看见芸儿正在与小九在廊下说话,也不好细听,就走开了。芸儿与小九却也没说什么阴私的事。只不过何老夫人那里的香莲平素与芸儿有些来往。前些日子香莲想与芸儿要些绣花样子,芸儿这里要顾着何培旭,也不敢走开。如今想了起来,就让小九把绣花样子送去给香莲。
小九恰好此时也无他的事,就拿了绣花样子,出了何媗的院子,穿过廊子,便往何老夫人那里走去。只走到院中的花园边上,小九刚一冒头,就看见何二夫人院里的丫头菱秀领了一个十三四岁长相俊秀的少年与两个并不认识的丫头走过来。吓得小九连忙在假山后藏着,待那少年走了过去,小九方敢出来。
经这一场,小九吓得心蹦蹦直跳,心里很疑惑,这少年看的面生的很,不像是府中亲戚,何二夫人怎就让丫头把外面的男子引到后院来了。小九虽心中突突的暗自疑惑着,可她素来老实胆小,既不敢将这事说给别人听,也不敢去想那少年与这定国侯府有什么关系。只做没看见一般,依旧埋了头,向何老夫人院子走过去。
若说起那少年,却也不是旁的人,便是幼时与何媗定了亲的傅家少爷傅博。
原先傅家与定国侯府定下这门亲事时,何府还是伯爵在袭,大老爷何安远又屡立战功,甚得圣心。而傅尚书当时不过任的是户部郎中,若论起门第来,能拉扯到这门亲事,当时傅家却也算的上高攀了。可何大老爷与大夫人相继故去,虽然何家被封了侯爵,何培旭又被皇上亲自指定袭爵,世袭罔替。但傅夫人却认为何媗不是有福之人,怕是命生的太硬,相克了父母。
况且何媗的弟弟又未必一定能长大袭了爵位,而何媗的品貌又一般,傅夫人就觉得何媗很是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心里十分后悔将这门亲事给定早了。
于是傅家就生了退亲的意思,平常走动懒怠了些。
若不是何培旭受了伤,皇上又给了他们赏赐,且有许多不相干的人都去了侯府看望送礼。若是与这定国侯府定了亲的傅家反倒拖着不去,难免会有那些嘴碎的人议论。傅尚书就急急的让傅夫人过来定国侯府,左右现在不是撇清关系的时候,就不要让别人再从这小事上寻傅家的不是。
因听着傅夫人要来定国侯府,傅博就磨着傅夫人要一同来。傅夫人三十多岁才得了傅博这个儿子,平素极是疼爱,虽不乐意他跟着,却也耐不过他一直缠着。于是傅夫人就带着傅博一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