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何媗也不耐烦再听这四人说话,直接吩咐道:“赵妈妈,立即找人牙子来。卖身契不在我这里的,就向着府里把卖身契要来,左右不是会伺候人的,免得再去别的院子里让其他姐妹受委屈。只将这四人找人牙子一同发卖了就是,你与人牙子说,她们屡次顶撞主子犯了过错的丫头,实在不是伺候人的主儿,随人牙子卖到哪里都好,只往后不要让我在旁的官家府邸遇见就成。”
那四个跪着的丫头,听何媗话里的意思,竟是要将她们往低贱的地方发卖。卖身契在何媗手中的绿柳与秋茗都脸色惨白,只卖身契在王氏的绿萝面色稍好一些,竟鼓了勇气梗着脖子对何媗说:“我原是二夫人那里的丫头,便是要卖,也该由着二夫人卖。这个侯府还是二夫人当家,姑娘又不是二夫人的亲生闺女,也别太拿着姑娘的样子折磨我们。”
说完,便站起来哭着跑出去,竟是要去向王氏告状的架式。
何媗见了冷哼一声:“本还想着让她收拾一下衣物,如今却也不必了,你们谁去把那丫头的东西扔出去?”
除去绿柳她们四人,剩下也只有正在犹豫的赵妈妈,在屋子里伺候何培旭的芸儿,低了头不做声的春燕,还有今早伺候何媗起床的表情总是怯生生的小丫头,和一个长了一双杏眼看着有些机灵的丫头。
过了一会儿,那长了一双杏眼的小丫头咬了咬嘴唇,说道:“那丫头平时就爱学着姑娘的范儿使唤我们,我也受够了她了。姑娘,我这就去把她的东西扔出院子去。”
“你个贱蹄子,你敢……”因涉及自己的妹妹,绿柳也不顾得自己的处境,瞪了眼睛站起来,对了那杏眼丫头骂道。
到底是何媗和软惯了,绿柳虽现在为了何媗要将她发卖的话有些害怕,但内心并不把何媗不当成一个能说到做到有决断的人,所以也不十分惧怕何媗,不认为何媗会当真将她卖了。
只是绿柳的话还未说完,那杏眼丫头跳起来就打了绿柳一巴掌,骂道:“你在姑娘面前,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听着姑娘的吩咐做事,怎的就不敢?”
这话竟然比方才说的又干脆了许多,何媗就多打量了杏眼丫头几眼,觉得这个丫头都是个能用的人。
绿柳受惯了人捧她,因她觉得自己生得一副好容貌,心里也只觉得自己出身虽差,但比起何媗这个主子都要强上很多。哪里受得了一个小丫头打她的脸,当时血气冲上头,也管不了其他,直接冲向了那个杏眼丫头,竟要与长了双杏眼的丫头撕扯起来。
“你们都是木头么?就由着她胡闹?快给我把那绿柳绑了。”何媗怒道。
因那个杏眼丫头比绿柳瘦小,一旦打起来,何媗也怕杏眼丫头吃亏。
赵妈妈听了何媗的话,这才醒过神,与那个一直呆在一旁的怯懦丫头一同抱住了绿柳。绿柳虽是丫头,但平时都做的细致活儿,哪里能打的过赵妈妈与一个小丫头,只几下绿柳就被赵妈妈给制住了。这时,绿柳也没了往日秀气干净的模样,整个头发披散着,脸也哭花了,如哪家疯了的婆子一样被赵妈妈压在地上干嚎。
那杏眼丫头在绿柳被制住后,便立即跑到绿萝住的屋子去,把绿萝的东西胡乱卷一卷,全都扔到院子外面。
何媗扫了一眼,看春燕还站在一旁不动,冷笑道:“你们当自己不为我做事又不害我,就既可以讨好了旁人,又不得罪我,做成了两头得好墙头草?怎不知,进了我的院子,就已经是摘不清楚了。要么就狠下心串通了旁人来坏我,要么就一心一意的忠于我,听我的吩咐做事。不然两下都落不到好来,最后也得不一个好下场。在我这里,我既能卖了绿柳她们,也不在乎多发卖上几个不忠于我的人。”
春燕全身一震,她不比绿柳,她很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因着这份自知之明,春燕看事情比绿柳清楚。春燕见了何媗昨日当众顶撞王氏,行事有果断,言谈举止已与往日不同。所以今日何媗说起话来,春燕自然不敢当何媗所说的话如往常一般是儿戏之言。春燕心里一阵挣扎,最后咬了咬牙,寻了条绳索来,与赵妈妈一道将绿柳捆了个扎实,并拿了块破布把绿柳的嘴给堵上了。而后春燕抬头看了何媗,正对上何媗看向她的目光,吓得春燕立即避开,心中暗道,姑娘的眼神怎么变得像刀子一样,看的实在慎得人心里发慌。
☆、驱赶恶仆(二)
原本在一处小偏房休息的崔嬷嬷因本来睡的就浅,听得院中有嘈杂声,便起来了。走出房门看到何媗冷着一张脸站在院子里,丫头跪成一堆,绿柳还被捆了,就知道出事了。
因崔嬷嬷也是见惯了场面的人,面上也没有惊慌的表情,只径直走到何媗面前问:“姑娘,这是出了什么事?”
崔嬷嬷来何媗院子里,何老夫人也不仅仅是让她照看何培旭,也想让她暂时帮忙管着些何媗的院子。便是在今天早晨,崔嬷嬷去与何老夫人回话的时候,何老夫人还又嘱托了一次。崔嬷嬷自然看出何老夫人对待何媗如以往不同。于是见到如此情况,若不管,如果出了乱子,崔嬷嬷也怕何老夫人怪责到自己身上。
何媗做出一脸愤恨不平的模样,对崔嬷嬷说道:“嬷嬷来的正好,我听见祖母病了,便想让这几个丫头去把小厨房收拾出来,再去拿些柴火米油来,我也好为祖母做两道糕点送去,也算我尽尽孝心。且旭儿又伤着,以后我自己再院子里为他弄些膳食,煎些药,不用再劳烦府中厨房,弄得旁人的饭食里都沾了药味。可这几个丫头却百般推诿,说我多事?我倒不清楚是我孝敬祖母是多事?还是照料弟弟是多事?便骂了她们几句,结果她们就跪成一团,竟口口声声的说我苛待下人,逼着我不罚她们呢。如此拉帮结派欺辱主子的丫头,我怎么又能留的?随人牙子将她们发卖到何处,只不再让我见到就成。”
崔嬷嬷一听,皱紧了眉头。因着何老夫人现今是觉得何媗万般皆好,于是崔嬷嬷就转头对着绿柳、秋茗等人怒斥道:“你们几个胆大的丫头,就是发卖了也是便宜了你们。”
秋茗哭着说:“奴婢没有那些意思。”
可秋茗一时间却也没法子说出何媗话里有哪里错了,她又是哪个意思,而她方才可不就是用苛待下人的话来压着何媗么?
“如今还有个丫头跑去二婶子那里告我的状,说我不配罚她呢。还劳烦崔嬷嬷去问问祖母,我做的可有错?若祖母说我错了,那我便即刻改了,随这帮丫头怎么欺负我。”何媗因心中也想知道何老夫人能纵她到什么地步,所以想让崔嬷嬷去将这事告诉了何老夫人。
崔嬷嬷因听到有丫头跑去向王氏告状,便当这是何媗要她去找何老夫人做主。因崔嬷嬷也想将这事回了何老夫人,将来这事再怎么闹,且有何老夫人在那里挡着,自己怎么也受不到各方埋怨。
于是,崔嬷嬷便说:“那我就听了姑娘的,这就将这事告了老夫人去。”
见何媗点了点头,崔嬷嬷才退出了何媗的院子,去了何老夫人那里。
“姑娘,奴婢错了,你饶了奴婢把。”秋茗听何媗之前为她们定下了种种罪行,且听了崔嬷嬷的话里没有丝毫为她们求情的意思,便吓的浑身哆嗦个不停,苦苦哀求道。
“错了?今日我便要你们都知道,有些错是一辈子都犯不得的。”
何媗冷道:“把她们都捆了关起来,然后赵妈妈你去府外请了牙婆子来,你们……”
何媗看向那个杏眼的机灵小丫头与有些怯懦的小丫头。
杏眼丫头立即答道:“奴婢叫杏儿。”
何媗看了眼那小丫头的杏眼,想这名字莫非是从这双杏眼的缘故来的?
“奴,奴婢是小九。”那怯懦的小丫头这才怯生生的开了口。
“我记下了,杏儿、小九你们俩个便在院子里与芸儿守着,仔细照看着大少爷,不许出任何差子。”
何媗说完看向春燕:“春燕,你与我去二婶子那里,我说要四人一同发卖,便要一同发卖。”
春燕听得点到了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愣,却不敢有犹豫,连忙应了。
因绿柳已经被绑了,剩下的秋茗与那个小丫头早已被吓得动弹不得,且又都是不敢吵闹的,收拾起来也不费什么力气。何媗见院子里收拾干净了,只带了春燕出了自己的院子,向王氏的院子走过去。
王氏的院子在定国侯府的西北角,离何媗的院子倒也不远,所以何媗也未让人备轿。在何媗父母相继去世后,王氏几次提出想搬到何媛父母原本的院子,想占着那个正位的院子,但都被何老夫人给否了。何老夫人打定主意要留着那个院子,等何培旭娶了亲再翻修一番,让何培旭住进去。为此,王氏很是恼火了一段时间。
何媗一边走着,一边看着这侯府里的布景。只隔了一夜,府中的积雪便都清了,露出了洁净青白色的地砖。二十多年了,当年何媗在王玦与何媛手下逃生后,也想着去府衙告这群人,可待被郭旻救了,养好伤后,便听到街面上传言她与家奴的私奔的消息。尚未告的了官,她已背上了淫、妇的名声。其实即便是告了官又有什么用呢?别说那时何二老爷等人权势滔天,便是真有府衙敢受理。何媗终究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如何能告的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