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裴元歌不闪不避,淡淡地说话,又故意说宇泓墨也在白衣庵。
只要宇泓墨脑子还清醒,没有昏了头,就该知道他这样的人过来进香,白衣庵肯定知道他的身份,如果裴元歌在这白衣庵里出了事情,宇泓墨只要听到宇泓烨这三个字,就该知道找谁算账。如今宇泓烨正要挽回先前的颓势,定然会心生顾忌,最多冷言冷语几句,却不敢太放肆了。
果然,听到宇泓墨也在白衣庵,宇泓烨冷哼一声,稍稍压下了刚才的念头,冷笑道:“不敢,现如今九皇弟正是如日中天,我哪里敢让他来拜见我?”
他倒没有怀疑裴元歌在撒谎,毕竟宇泓墨和裴元歌夫妻恩爱,他陪裴元歌来进香再正常不过。
何况……。他瞥了眼裴元歌手中的提盒,能够让裴元歌亲自拿提盒,不肯假手他人,除了宇泓墨还有谁能够这样劳动裴元歌?
裴元歌早料到他不会相见泓墨,这才敢撒这样的谎,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既然七皇兄有事在身,不便见泓墨,那我也不敢耽误七皇兄的时间,这及iu告辞了。”说着,握着食盒,转过身,不慌不忙地朝着后院走过去,举止优雅从容,看不出一丝的慌乱和心虚。
哼,以为有宇泓墨在这里为她撑腰,所以就能这样放肆?
宇泓烨冷笑,英俊的面容微微扭曲,恨不得就此上前,拦住裴元歌的去路,将她牢牢地禁锢在自己身边。但想到宇泓墨在白衣庵里,心头终究十分顾忌,虽然妒火中烧,却并没有因此失去冷静,想着柳贵妃所说的来日方长,在心里再三说服自己,这才咬咬牙,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
该死!
原本他来白衣庵,是有正事的,但有了偶遇裴元歌这个插曲,便觉得心绪烦躁,顿时再没有心情继续原来的事情,转身愤愤地回到了庵堂。
柳贵妃刚刚和主持水月大师谈佛,看到宇泓烨去而复返,神色阴沉,不由得心中惊讶,按照原本的计划,烨儿不是应该去后院的吗?怎么会这么快就去而复返?而且神色也这么难看?但碍于水月大师在场,不能直问,只能含蓄地道:“烨儿,你不是早听说白衣庵后院的蔷薇花开得好,想要去观赏吗?怎么这会儿又突然回来了?”
“天太热了,走了会儿觉得累,便想着先回来,等凉快些再走动。”宇泓烨随便找了个借口。
如果让母妃知道,他因为裴元歌失神,只怕又要被说教。
柳贵妃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过水月大师在旁,却不好多说,只能道:“这倒也是,如今天气越来越热了,之前为了疫病救人,你失血过多,如今身体也反反复复的不好,倒的确该注意些,免得被热气冲了。快来尝尝水月大师烹制的竹叶茶,清心去热的。”
宇泓烨接过茶水,喝了下去,却根本尝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次时疫的事情闹得很大,水月大师也有耳闻,闻言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七殿下舍己救人,以至于几度昏迷,却救活了数百上千的人,功德无量。这般佛心仁德,菩萨知道了,必然会保佑七殿下平安顺遂,娘娘不必太过忧心。”
“借水月大师吉言。”柳贵妃柔声道,“说起来,本宫和这白衣庵也算是渊源颇深,当初本宫入宫数年都不曾有孕,却是来这白衣庵拜了送子观音,这才得了烨儿这个孩子;后来宁王叛乱,烨儿又下落不明,本宫几度都绝望了,多亏大师几度安慰本宫,说烨儿的生辰八字不是短命之相,定然还存活世上,本宫抱着渺茫的希望日夜祈祷,只求母子团圆,如今也果然如愿……。本宫深受白衣庵的恩惠,有心想要为佛祖菩萨重塑金身,偏偏大师淡泊名利,不肯应允,倒叫本宫于心不安了。”
水月大师忙道:“娘娘每年都有给白衣庵香火钱,贫尼实在不敢再奢求,阿弥陀佛。”
“大师果然是方外之人,不以名利为念,也正因为这样,本宫才相信大师。”柳贵妃叹息,“说起来,烨儿从前身体极好,从不曾有什么三灾六病,但这次时疫,他为了救人连自身都不顾念,失血过多。虽然后来仔细调养,太医们都说已经无碍,但身体终究不如从前康健,反反复复的,实在是让本宫忧心,唯恐他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住了,这才带他来白衣庵拜佛,说起来倒也奇怪,今日到了白衣庵,本宫倒觉得烨儿的气色好了许多,说来倒也蹊跷。”
言语之中,似乎在说,宇泓烨身体反复,是因为被鬼魅之类的东西缠住。
“娘娘多虑了,七殿下救人无数,乃是功德——”水月大师话才说到一半,便被旁边的静虚截断。
静虚也听出了柳贵妃话里的意思,却见自家主持是榆木脑袋,明明这么好的发财机会,却要生生错过,忙道:“娘娘所言极是,七殿下天潢贵胄,总难免小鬼们嫉妒缠身,再说这次时疫,七殿下救人无数,难免会遭到瘟鬼嫉恨,说不定正是因此才会身体反复,因而到了白衣庵这佛家之地,瘟鬼不敢靠近,气色自然好了许多。”
水月大师微微皱眉,却也不好说什么。
见这静虚伶俐,柳贵妃微微一笑,神色诚恳地道:“这位大师所言极是,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够化解?”
“既然娘娘有诚心,七殿下又救人有功德,无论如何,贫尼总要为七殿下化解了这劫难才行。”见柳贵妃上钩,静虚心中暗喜忙殷勤地道,这位可是柳贵妃娘娘啊,如果她能够帮忙搞定这件事,且不说银钱,但贵妃娘娘这个名头,就能让白衣庵香火鼎盛。
柳贵妃笑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母妃,您说这次来白衣是来还愿的,既然现在已经还了愿,不如儿臣陪您回宫吧?”宇泓烨不耐烦在这里听静虚胡扯,再想到宇泓墨和裴元歌在不远处,就觉得心头扎着一根刺,实在不想多呆。反正他要谋划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以后有的是机会。
柳贵妃微微一怔,不明白宇泓烨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走。
不过,毕竟是她的儿子,柳贵妃也不好驳斥宇泓烨,再看他神色凝重的模样,说不定另有内情,便起身告辞了。出了白衣庵,柳贵妃这才问道:“烨儿,你为要急着离开?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按照计划行事吗?”
宇泓烨灵机一动,悄声道:“母妃,宇泓墨也在庵内。”
“他怎么会在这里?”柳贵妃大惊,神色突变,“难道说他也知道了那件事,所以跟我们是一样的目的?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就更得加快计划,不能让宇泓墨抢了先。”
宇泓烨倒没想到这点,思索了下,道:“儿臣看着不像,他和……裴元歌都在这里,儿臣刚才撞到了裴元歌,她见到儿臣,虽然惊讶,却并不慌张,也没有探问什么。如果说他们和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神态,应该会感到惊慌,或者千方百计地询问我们来白衣庵的理由才对。”
“那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如果要进香,应该不会选白衣庵这样的小庵庙才对啊!”柳贵妃百思不解,都顾不上去追究裴元歌。
宇泓烨面容又沉了下来:“那倒也未必。母妃难道不知道吗?这白衣庵对裴元歌和宇泓墨来说,可不是寻常的庵庙。听说裴元歌曾经在这庵庙遇袭,是宇泓墨英雄救美,说不定就是两人的定情之地。他们来这里,谁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不过,因为他们在,我们就不好再行事了,免得被他们察觉到什么,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倒也有可能!
柳贵妃稍稍心安,想着宇泓烨也说得有道理,如果宇泓墨原本不知道什么,却因为他们的行径起疑,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也难怪烨儿会急匆匆地要走。不过……看着宇泓烨阴沉的脸,柳贵妃明白,他要离开,不全是因为这个,只怕更多是因为不想看到宇泓墨和裴元歌在一起,不由得心中暗自叹息。
不过,烨儿现在不愿看到裴元歌,总比先前一心一意想要将裴元歌弄到手来得好。
想着,柳贵妃柔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急在一时,以后还有机会,今天就先回去吧!”
柳贵妃说着,已经来到华轿前,上了轿子,忍不住掀起帘子回望白衣庵的方向,如果说他们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那就是为烨儿增加了一大助力。再将自己的计划反复思索,感觉并没有遗漏的地方,柳贵妃终于放心,正要放下车帘,却见一名青衣男子陪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往白衣庵的方向走去。
不知为何,柳贵妃心中微微一顿,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青衣男子身上。
男子约莫二十一二岁的模样,容貌清秀,神情淡漠,但举止间却有着一股特殊的气度,显得不同常人。他穿着普通的丝绸青衣,看起来很是寻常,但那料子却是江南最好的云锦料,而身上的饰品也同样如此,看似普通,用料却都是极好的,显然身价颇为富裕。
偶尔抬头,遥望着白衣庵,青衣男子的眼眸中会流露出一抹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