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怒目对视,又各自冷哼一声,扭头不去看对方。
裴元华站在房间偏激处,慢慢地整理着衣裳鬓发,忽然开口道:“三妹妹,其实我们不该这样针锋相对,反而便宜了裴元歌。我们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原该被别人更亲近才是,不能胳膊肘朝外拐,到最后反而便宜了外人。三妹妹你说是不是?”
“不要在我跟前卖弄你的花言巧语,这回绣图的事情我算看清楚你了。”裴元容根本不理她。
“三妹妹,这件事,我们只怕都被裴元歌算计了。也幸亏是我,若这副绣图是三妹妹你绣的,今儿遭殃的人保不定便是三妹妹你。说起来,到时我替三妹妹挡了这一灾!”裴元华苦口婆心地道。
“哼,我可没你那么不要脸,把自己的名字绣在绣图上送给别人。”看着眼前裴元华的模样,再想想事情的前因后果,裴元容也有些惊心,但她难得拿捏到裴元华的短处,才不会轻易作罢,“与其还有心思在这蒙骗我,不如好好想想回去后怎么跟父亲交代你这一身的伤,别指望我会替你遮掩!我倒是很想看看,父亲要知道她一向疼爱的大女儿,被他当做骄傲的裴大小姐做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以后会怎么看待你!”
哼,看着姨娘被罚,她被禁足,从来不给她们求情,还抢她的绣图,在她面前装好人,耀武扬威,不就仗着父亲宠信她吗?这次裴元容倒要看看,这位大姐姐还能不能把这铁证如山的事情给扭转过来!
想着,裴元容一扭头就要离开,忽然神色一变,声音极为温柔:“五殿下。”
五殿下怎么会在这时候过来?裴元华心中一惊,想到自己现在这狼狈的模样,如果被五殿下看到就惨了,想到这里,更对叶问卿和裴元容恨得咬牙启齿。如果不是叶问卿,她也不会这样狼狈,如果不是裴元容,她也不会耽误到现在还没离开,以至于被五殿下看到,即使没看到正面,只有背影也足矣让她羞愧无地了。
宇泓哲随意扫了一眼,就大概猜出事情的经过,淡淡一笑道:“裴大小姐,裴三小姐,问卿这个丫头被我舅舅,舅母惯坏了,所以性子有些急。今日的事情,都是这丫头胡闹,我代她给两位赔不是了。只希望这件事不要传扬开来,裴大小姐的伤势要不要紧?不如我派人送你到药铺看看吧?”
叶问卿打了个庶女而已,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是有些顾虑裴诸城,才不像把事情闹大。
毕竟,这件事要真闹开了,对他也没有好处。
听到宇泓哲的温语,裴元华背身还礼道:“多谢五殿下的好意,小女并无大碍。”声音柔婉动听。
“还是看看才能放心。”宇泓哲淡淡一笑,又道,“只有裴大小姐一人,难免让人不放心,不如我派人护送裴三小姐和裴大小姐,先看伤,然后送你们回府,意下如何?”
尊贵的五殿下这样说,二女哪还有不同意的,都点头应是。
裴元华拾起跌落在地的面纱,遮掩着脸上的肿胀和容貌,在裴元容的陪同下,被两名护卫护送着离开天上客。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下,宇泓哲的笑容慢慢消失,不屑地扫了一眼,转头却正好对上宇泓墨讥嘲的眼神,心头怒火涌起,却勉强按耐:“九皇弟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们二人都知道叶问卿叫裴元华来没有好事,但有心教训她,因此都躲开了。
“刚回来。不知道五皇兄接下来准备去哪里?”宇泓墨靠着红漆圆柱,一手撑颔,作思索状,“我猜五皇兄接下来一定要去对面吧?裴大小姐不小心受伤,被五皇兄的人护送回府,五皇兄想必要过去交代一声。还是说我猜错了?”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笑意宛然,“好吧,如果五皇兄不愿纡尊降贵,那皇弟我勉为其难,代皇兄走这一遭吧!”说着,举步就要下楼。
“九皇弟!”背后传来宇泓哲压抑怒气的低喝声,宇泓墨转头,笑眯眯地道,“五皇兄还有什么吩咐?”
宇泓哲死死地盯着他,这个宇泓墨,一定是猜到他想过去见裴元歌,所以故意捣乱。经过白衣庵的事情后,他对裴元歌和宇泓墨的接触总是很敏感,不愿意这两个人接触太多,这时候又怎么可能放宇泓墨前去?只能勉强扯动嘴角,道:“问卿是我表妹,我自然是要去的。”
说着,愤愤地一拂袖,越过宇泓墨,径自下楼去,宫嬷嬷和两名侍卫紧随其后。
望着宇泓哲的身影,宇泓墨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招手命暗卫过来,悄声吩咐道:“寒铁,李阁老连同家眷在临江仙四楼偏角处,你到那里后……”低声说了一通话后,寒铁领命离去。
不是说要结亲吗?那就让你们好好亲近亲近!
还有……宇泓墨微微眯了眯眼,神色阴沉,要去瞧瞧某只今天一直都惹得他很生气的小猫咪!
※※※
临江仙五楼雅间内,众人在这赌龙舟,倒也玩得开心,气氛十分热烈。过了好一会儿,舒雪玉才察觉到说要如厕的裴元容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正担忧着,外面的丫鬟又进来悄声禀告,说五殿下和九殿下前来拜见。
“裴尚书,裴夫人,真是不凑巧,裴大小姐在与我表妹相聚时,不小心受了伤,我们正要送她回来,正巧遇到裴三小姐。裴三小姐爱姐心切,就由我等派人护送她们先去医馆就医,然后再送她们回府。”寒暄见礼过后,宇泓哲便拱手解释道,却将裴元华受伤的经过掠过,“说起来都是问卿表妹淘气,才会至此,所以,我特来代表妹向诸位赔礼道歉。”
裴诸城以为是裴元华和叶问卿游玩间失足或者怎么摔倒了,虽然心疼,却又没有在意,道:“五殿下太客气了。”说着扫了眼他身后的宇泓墨,心中有些嘀咕,因为小儿女失足受伤,两位殿下齐齐来向他赔不是?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宇泓墨微微一笑,慵懒地道:“裴尚书不必看我,我不是来代问卿妹妹赔不是的,我只是觉得,有我五皇兄在的地方总会有热闹瞧,所以跟着过来看热闹的!”说着,环视四周,目光忽然微微凝定,瞧着坐得十分相近的裴元歌和傅君盛,眸光晦暗。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傅君盛下意识地挪动身体,将裴元歌挡在身后,不愿这两人多加接触。
看到他这个动作,宇泓墨唇角的弧度越发大了,绝美的脸上,带着妖异的笑容,让人几乎有种他连载发光的错觉。也不理会屋内其他的人,宇泓墨盯着这两个人,大踏步过去,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傅君盛的身旁,双目凝视着他,微笑道:“傅世子这身衣服不错,不知道在那家店订做的?告诉我一声,赶明儿我也定做一套穿穿试试,想必也会不错。”
目光一转,落在他身后的裴元歌身上,笑意宛然,缓缓地道:“裴四小姐,你说是不是?”
明明是很温和的目光,很寻常的话语,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裴元歌就是有种汗毛都要竖起来的感觉,心头暗暗叫苦。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了这位祖宗殿下?到现在气都还没消,以至于又专门过来找她麻烦?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旁人都以为她是在夸奖傅君盛的衣服好看,只有宇泓墨和她知道,这是在不动声色的逢迎宇泓墨,说他穿上后会很好看。
听了这话,宇泓墨微微一笑,觉得心头的郁结稍稍散去,不再理会裴元歌,只拉着傅君盛说个不停,偶尔目光轻飘,微微错位,落在裴元歌身上,但很快就又闪过,重新凝聚在傅君盛身上。忽然一击掌,高声道:“对了,本殿下记得,这件雅间是陈妃的娘家人定下的,怎么却是裴尚书和家眷在这里?什么时候,裴尚书跟陈府关系如此之好,居然将这样好的雅间让给了裴尚书?”
这话一出,屋内的人都是一惊。
他们用尽办法,都没打听出订了这件雅间的人到底是谁,现在听九殿下的意思,竟是国子监祭酒陈大人定下的?陈妃是陈大人的爱女,才十九岁便被封妃,圣眷荣宠,宫里除了皇后,柳贵妃和华妃,第四位就是她了。而她又年轻貌美,极得皇帝宠爱,也只有她的家人,才有可能定下这临江仙最好的雅间。
裴诸城隐约感觉到蹊跷,不动声色地道:“微臣与陈大人并无交情,只是微臣先前所定下的雅间有人闹事,无法再用,刚巧遇到临江仙的老板,说起原本定下他们顶楼雅间的客人突然有事来不了,空出一间雅间来,邀请我们前来。”
“哦,原来如此,遮到真是巧了。”宇泓墨若有所思,目光忽然转向宇泓哲,“五皇兄,皇弟我记得,陈妃与皇后十分亲近,也许你会知道她的家人出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舍弃如此优越的雅间,倒是白便宜了裴尚书一家人。早知如此,我就先下手为强了!”
裴元歌秀眉微蹙,难道今日的事情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安排?
难道是五殿下?
可是,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不止她有这样的念头,在座众人几乎都有,各自神思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宇泓哲身上。
私下的安排又被宇泓墨拆穿,宇泓哲气恼不已,就知道这个老九又是来捣乱的!不过,私下安排这件事,只是为了让宫嬷嬷相看裴元歌,虽然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但宇泓哲也并不会觉得心虚,淡淡笑道:“我也不太清楚,没有听人提起过。既然九皇弟你好奇,那时候皇兄派人打听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