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菱瞪他一眼,眼中却尽是笑意:“你还好意思自称大哥?有你这么幸灾乐祸的么?”
樊群挑眉:“我怎么觉得,你比我更高兴呢?”
许菱终于嘻嘻笑出了声。她呼出一口浊气,只觉通体畅快,格外轻松。
那边,孟昭坤终于逃出了人群,摆摆手道:“诸位,殿下突然有事,我也不知道他啥时才来。我先进去,失陪,失陪。”
孟昭坤几步窜进了院子,方才舒了口气。却见许菱笑盈盈盯着自己不放,别扭道:“小菱,你看我干吗?”
许菱装模作样叹气道:“孟大哥,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没有心机的主,却不料……唉!”
她本意是指,孟昭坤居然也会借萧宸轩名义,吸引这些有钱人。孟昭坤却以为,自己的打算被她看穿了。
孟昭坤停步,转身面对许菱,双手搭上她的双肩,认真道:“小菱,虽不知为何,但我知道,你不想要我的帮助。可我也清楚,你不愿待在大殿下府上,你想要自由之身。今日是个机会。我和弟兄们打过招呼,你画画卖的银子,给你自己留着。你能赚多少是多少,早些还了殿下五千两,也好早日离开。”
许菱一愣。当初她用那理由安抚孟昭坤,不过是不愿牵扯他入局,却不料,这人竟然上了心。
孟昭坤双眼清澈明亮,目光真挚坦诚。许菱忽然觉得,自己不配站在他的身边。这么干净的人,会愈加显得自己无耻龌龊。
不说她利用孟昭坤引出萧宸轩的事,单说他对自己的心思。许菱还在酒楼外画画时,就慢慢觉察,这个人对自己有模糊的好感。但是她要利用他。于是一边宽慰自己多想了,一边继续与他接触。
后来,在皇庄时,许菱彻底确定了孟昭坤的心意。她将他的惊喜、爱恋、焦急、愤怒看在眼里,却丝毫不动声色。
孟昭坤是许菱黯淡生活中的一抹阳光,是众多计谋、周旋、挣扎中,不可多得的单纯与美好。许菱承认自己沉迷其中。她喜欢和他相处。她知道自己无法回应他的真情,夜深人静时,她也会负疚。可是,只要孟昭坤来找她,她又会魔怔了一般,情不自禁地跟他走。
许菱嘴唇微张。这一刻,她忽然想戳破这层窗纸。她想说:“孟昭坤,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到底如何看待我?是兄弟?朋友?还是心上人?”
然后,孟昭坤会惊讶,会尴尬,却不会瞒她。他会坦白他的爱恋,自己就可以拒绝他,让他早些离开这样身份的自己。
可是……
许菱张嘴许久,终是浅浅一笑,缓缓道:“昭坤,谢谢你。”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她贪恋他手心的温度,那种温暖让她的心微微颤抖。许菱眼眸若水看着有些呆愣的孟昭坤,柔柔一笑:“我们走吧。”
她不仅利用了他的人,还在利用他的感情。她无比憎恨这样自私的自己。
可是,若是她的生命中再也没有阳光,她不知道她该怎样活下去。
26错意
画展之上,许菱随意画了三幅兰花,落款后,标价处统统写上:起价五百两。
孟昭坤看着,呆愣片刻,终是低低问:“小菱,你标价会不会写太高了?”
许菱看了看远处人们投来研究的目光,笑着摇了摇头。
果然,拍卖时,许菱的三幅画,卖出了最高一千两、最低六百两的高价。
看着许菱手上的一沓银票,孟昭坤万般疑惑,却也很真心道:“小菱果然是才女。”
许菱失笑。她摆摆手道:“昭坤,这其实是你的功劳。刚刚樊大哥说,许多人向他打听我,不知道为何你一个御林军统领,竟全程陪伴我一个女子。樊大哥告诉他们,我是宸王殿下的婢女。”
樊群答得倒也狡猾。众人听言,自以为摸着了诀窍。“婢女”这身份,可高可低。宸王殿下此次出来是赈灾的,国家有难,自然不好带女人。那以婢女名义带上自己的女人,何足为奇?
再看。许菱的画标价如此之高。一个真正的婢女,怎么可能有这般气度?
殿下没出现,众人很郁闷,却突然发现,殿下的女人来了,自然尽力讨好。许菱便是利用众人的这种心理,把画卖起了价钱。
孟昭坤明白了事情始末,却不高兴了。他不喜欢别人误会许菱是萧宸轩的女人。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嘟囔道:“樊群那个多事的,看我怎么教训他!”说着,就要去找樊群。
许菱连忙拉住他:“哎哎,昭坤!樊大哥都是为你好。你让这些人白跑了一趟,又刮了他们这些银子,他们该多记恨你啊!现在好歹有我分散下他们注意,你怎么能怪樊大哥呢?!”
孟昭坤板着脸道:“那就更不该了!我有官职在身,他们便是恨我,也动不了我。可是你呢?他怎么能把你推到风口浪尖!”
许菱看着他那倔样,心中无奈:其实……是你把我推到风口浪尖啊!你这么鞍前马后跟着我,我能不被注意?却不愿说出真相打击到他,想了想,扯着他的袖子道:“昭坤,你这边还有事吗?我难得出来一趟,想在城里逛逛。正巧也快酉时(18点)了,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
孟昭坤这才消了找樊群算账的心思,欢喜道:“好!我知道有几家酒楼,味道很不错。小菱想吃清淡些,还是爽口些?”
许菱此次赚了两千五百两银子。她不想孟昭坤难做,打算上交两千两给他,自己留五百两。孟昭坤却坚决不允,只道不差她那点银子。许菱无法,改口为“请他代为保管,免得被大殿下抢走”,孟昭坤这才应了下来。
两人吃罢晚饭,在雍州城中闲逛。雍州也算是西北一大重城,若是寻常时间,夜市也甚繁华,只是近来水灾,萧条了些。许菱却逛得很起劲,什么店都要进去晃一圈。孟昭坤跟在她身边,偶尔与她聊天,也不觉得无聊。
许菱又进了一家玉器店,指着一个白玉环道:“掌柜,这个玉佩拿出来看看。”
孟昭坤一愣,反应过来:小菱……这是要送他礼物呢!立时微红了脸,呐呐道:“小菱……我还没送过你礼物呢,怎么好意思收你的东西?”
许菱黑线。她能说,她原本不是打算买给孟昭坤的吗?
不是她吝啬,而是这个年代,男女之间赠送礼物太有歧义。许菱想买来送给萧宸轩。她出来这许久,萧宸轩一定气极了。许菱虽不知道萧宸轩的糖果理论,但却知道依葫芦画瓢,于是打算买个东西送他,看看能不能稍微平息萧殿下的火气。
但孟昭坤已经这么说了,许菱再不送他,可就真是吝啬了。遂笑道:“你经常帮我,又带我到处玩,比送我礼物还让我开心。难得这次我有钱了,自然该送你些什么,表示感谢。”又拿着那玉佩在孟昭坤腰间比划:“你觉得可还好看?”
孟昭坤看着她的笑脸,用力点头,傻笑道:“好看,真好看。”
许菱便买了那白玉环给孟昭坤。又随意挑了个碧玉环给萧宸轩。这才继续逛街。
又走了一炷香时间,许菱终于看到了她想找的店铺。
许菱四下一望,指着不远处卖包子的大娘道:“昭坤,我想吃包子。你去帮我买,好不好?”
孟昭坤立时点头应允,转身便走。
许菱这才假装不经意,晃进了那家店铺。不一会她出来了,袖中多了块软泥。这种软泥,通常用于复制钥匙模型,配置钥匙之用。
是的。她见着了萧宸轩将账本锁在书桌里。她要去偷萧宸轩的书桌钥匙,看看那账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这才是她今日出门的真正目的。
许菱回到萧宸轩屋中,已经是晚上戌时末(21点)。萧宸轩还在看账册,见到她回来,猛地合上账册,冷冷道:“你还知道回来。”
许菱立时忆起,在皇庄时,萧子衡见到她回来,第一句话也是“你还知道回来”。可萧宸轩这话说得,却比萧子衡多了十分的阴鸷。
许菱规规矩矩站好,避重就轻开始汇报:“殿下,孟大人带我去了赈灾画展拍卖。我画了三幅画,卖了两千五百两银子,上交了两千两给孟大人,自己留了五百两,想着你送了我礼物,我却一直没有回礼,所以才在集市上逛了一逛,挑了个玉佩送你。”
萧宸轩微怔。他派去监视许菱的人跟到拍卖场,就被孟昭坤的手下强拖走了,直到刚刚才被放回来,灰头土脸地前来请罪。是以,萧宸轩并不知道,许菱拍卖结束后,去给他买了礼物。
许菱见他脸色稍缓,心中稍定,暗道:他果然喜欢礼物!忙从怀中摸出那玉环,躬身上前:“我也不知道殿下喜不喜欢,就挑了个贵的买。啊,不,其实也不贵,就是把我的银子花光了而已……”
萧宸轩没有接。许菱心中疑惑,也不敢多说,轻轻将那玉环放在了桌角,垂手立在一边。
萧宸轩半响才拿起玉环,手指在上面微微摩挲:“你不打算存钱赎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