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翰池和冉隽修在岸边站着,与他聊了几句近况,见他虽然答着话,眼神却始终不离远处那个坐在石滩上的纤细背影,心中突有所悟。
他对冉隽修说了声,就去找渔民买他们在岸边设网捕捞的渔获。他买了鱼虾螃蟹等物,又付钱给了那渔民,让他妻子烧熟了等他们来食。谁知这一圈兜下来,待他回到马车所停之处,看到居然还是一个在石头上坐着,一个在岸边站着。
赵翰池不禁失笑,他远远地瞧了会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暗暗决定要帮自己兄弟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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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安京的路上,他们再次经过安津的集市,五月因去过了码头,才知这里的货物为何是这样堆放与展示的,原来此处是商贾与商贾间的交易之处。
突然前面起了一阵喧哗,他们的马车停了下来。
赵翰池掀帘问道:“竹笔,前面出了什么事吗?”
竹笔在驾座上站起来,伸头张望了一下道:“好像是有人被车撞了。”
五月听到有人被撞,急忙向赵翰池与冉隽修道:“怕是有人受伤了,我去看看。”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下了车。
赵翰池叫了一声:“六妹。”他见五月已经下了车,回头再问冉隽修:“六妹向叶大夫学了医术吗?”却见冉隽修也起身下车了,他无奈摇头,跟着他们下了车。
五月走到围着的人群外,却不得缝隙进入,连看都看不到里面,只听人群中有人大声呼痛。冉隽修快步走到她身后,见她急着进去的模样,便朗声道:“请让一让,这里有大夫,让她进去为伤者看看。”
围观众人纷纷回头,同时让开了地方。五月和冉隽修便走进人群,赵翰池赶紧也跟了进去。
人群中心停着一辆马车,车身上绘着少见的装饰图案,不似常见的马车那样,雕刻纹饰或是镶嵌金玉。马车边的地上坐着一个裸着上身的男子,皮肤黧黑,像是码头搬运货物的工人,此时抱着腿大声呼痛。一个穿着奇怪棕色衣服,头发淡黄而卷曲,在脑后用一条皮绳束起的人正蹲在他身边,替他包扎腿上伤口。
只看这人娴熟的包扎手法,五月已知他也是个大夫。只是搬货工人腿上伤口较大,即使已经在伤口上方用一条布带扎紧了止血,鲜血却依然不住地往外渗透,很快把伤口处包扎好的白纱染成鲜红色,且这鲜红色还在不断扩大。
卷发之人紧紧皱眉,一面向着马车上指,一面道:“上车,回去治,缝起来。”口音古怪非常。
搬货工人拼命摇头:“不去不去,我的腿又不是布,怎么能缝。”
五月跨上几步,掏出金针与小灯,快手快脚地点起灯,灼烧一下金针道:“我是大夫,先替你止血。”说着针刺他腿上穴位,为他止血兼止痛。
数枚金针入穴不久,工人脸上表情变得松弛许多,喃喃道:“好多了,没刚才那么痛了。”他腿上包扎处的血迹也不再继续扩大了。
那卷发之人惊讶道:“奇怪,什么针?”
“金针。”五月听他口音古怪,眸色更是和海水一般颜色,心道这大概也是个海商,没见过针灸,她也没法解释得更清楚。
卷发之人又对工人道:“不行,会留大疤,跟我回去,缝起来。”
这搬货工人本来就不肯被他在腿上缝针,现在得五月为他止了血止了痛,那就更不肯跟着这人回去了。
五月道:“我有生肌祛疤的药,回车去取,你在这里稍等。”
她回到马车内,伸手入背囊,从玉佩洞天内采摘了奇异小草,在药臼中粗粗捣碎了,用油纸包了一大一小两包,把那工人腿上包扎解开,涂上小包内的药草糊,再重新包扎起来,接着把大纸包交给他道:“每日换一次药,这包应够你用了。”
搬货工人迟疑不敢接:“要多少钱?我今日工钱还未结……”
那卷发之人一直瞪着蓝眼睛在旁边看五月给工人上药包扎,此时掏出钱来对五月道:“我的车,撞伤,我给钱。”
五月将药包塞入搬货工人手中,微笑道:“我不收你钱。你把钱给这位大哥吧,让他回去吃些好的,伤口好得快。”
此时搬货工人的同乡得知消息也赶了过来,听五月向他们交待养伤的诸般注意事项,接着便扶伤者回去了。
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卷发之人对五月道:“姑娘医生,医术奇怪,又好。我叫芬格,你叫什么?”
五月心道你的医术才奇怪呢,说要把伤口缝起来,这人的腿真能缝吗?想归想,她却没把想法说出口,只道:“我姓叶。”
芬格点点头:“姑娘叶,哦不,叶姑娘,你的医术好,我想学,可以教吗?”
五月道:“教你没问题,可是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今日我和别人一起出来的,怕是没法教你了。”
芬格看向五月身后的冉隽修与赵翰池,又道:“我住安京城,哪里叶姑娘住?”
五月听他说话颠三倒四,好笑道:“我也住在安京,嘉勇侯府。”
芬格喃喃念了两遍,记住了嘉勇侯府,便向五月他们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感觉咱家五月和柯南有点像了……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病人伤患,咳咳……
☆、翰池试探
五月回到自己房里不久,有个丫鬟过来告诉五月,赵夫人叫她去晴波厅一起吃晚饭,便是昨日中午她招待冉隽修的那个小厅。她跟着那丫鬟过去,一进晴波厅,赵夫人就招呼她坐在自己身边。五月见桌上是四人的碗筷,猜测赵夫人应该也叫了冉隽修和赵翰池一起来的。
赵夫人笑吟吟地问道:“今日出去玩得可开心?”
五月点点头。
“都去了哪里?”赵夫人颇为好奇地追问。
“去了安津。”
赵夫人意外地重复了一遍:“安津?那是个港口啊?怎么翰池和隽修没有带你去城里那些名胜玩吗?”
五月微笑道:“安津很好玩。”
她在安津见到了前所未见的巨大海船,还有那黑色的礁石滩,平坦绵延的金黄沙滩,一望无际的湛蓝大海,反反复复涌动着的海浪……所有这一切,都有着奇异的平静人心的力量。她坐在大海边吹着风时,有着与坐在玉佩洞天内的小湖边一样的心境——什么都不想,心中空灵却又满足。
在安津还遇到那个样子古怪,说话又有趣的海商大夫——芬格。五月对他所说的把伤口缝起来的医术充满了好奇,若是他来侯府向她学针灸,她一定要仔细问问他到底是如何做的。
赵夫人却有些不信,她可没觉得安津有什么好玩的,都是来来往往的商贾,还有臭烘烘的码头工人,怕是五月出于客气才说好玩的吧?
不久,赵翰池和冉隽修果然进来了。赵夫人又招呼赵翰池坐在自己另一边,这四人的小桌,冉隽修便只能坐在五月旁边了。
席间赵夫人故意和自己大儿子说着话,可坐在另一边的两人却也不曾聊过一句,一个埋头吃饭,一个悠哉夹菜。赵夫人看得着急,只得自己先开了话题:“隽修,你们今日怎么没带五月去安京城中名胜游玩?”
赵翰池趁机抱怨道:“是啊,我出门时介绍了一堆好地方,隽修偏偏要带六妹去安津。”
冉隽修睨了赵翰池一眼道:“名胜又跑不掉,何时想去都行。”
赵夫人嗔道:“安津更是跑不掉,什么时候不能去啊?何况一个海港有什么看头?”
五月急忙道:“我很喜欢安津。”
赵夫人愣了愣,突然失笑道:“是了,反正五月是初来,去哪里都是第一次,这几天就慢慢逛,把各处好玩的地方都去逛一遍。”这丫头急着帮隽修说话呢,再说了,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陪着的人是谁不是吗?
饭后,五月起身去厨房煎药。赵翰池瞧着她离去的背影,回头见冉隽修也在目送,便笑道:“来来来,我们哥俩去聊聊,好久没有抵足夜谈了,今晚我不睡觉了!”
赵夫人责怪道:“翰池,你再高兴也不能没了分寸,隽修怎能一晚不睡觉?”
赵翰池瞧了冉隽修一眼道:“我就是说说,我哪里撑得住一晚上不睡觉了?每次通宵不都是隽修还精神十足,我倒先睡着了?隽修是吧?”
冉隽修淡淡一笑:“睡得着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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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翰池把冉隽修拉到书房,闲扯几句后,突然问道:“隽修,你跟我说说五月平时都喜欢些什么?”
冉隽修想了想道:“她喜欢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