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了冉隽修手上金针,起身道:“冉公子这几日还是早点歇息为好,长途奔波本就容易发病,若是少眠,对身体更是不利。”
冉隽修起身送她至门口,道:“叶姑娘,你一个人住在楼下不甚安全,还是住到楼上……”
她订房间时,他在一旁留心着,她为了省钱,只住客栈里最便宜的单人房间,便是楼下靠近边角的房间。那楼下住的往往都是些贩夫走卒,房间锁具又粗陋,真要有什么人心怀不轨,那房门就如同虚设。若是住在楼上,虽然撬开这些门锁对于有心人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但毕竟靠的近,如果有什么动静,他和竹笔石砚也能听见。
五月已经跨出了门口,闻言停了一停,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回身道:“住到楼上,冉公子就不怕我再赖上你吗?”
冉隽修愣了一愣,失笑道:“不怕。”
五月板着脸道:“可是我却不想赖上冉公子。”说完便转身噔噔地下了楼。
冉隽修走出门口,看着五月下楼的背影,眸中浮起几分笑意,搞了半天,原来她不是为了被他抱了个满怀,而是为了这句话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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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五月上车时发现,车上她原本坐惯的地方,放着一个扁扁的包袱,她带着疑问看向石砚,以为是他随手放在那里的:“石砚,是你放这儿的吗?”
石砚笑道:“是啊。”
“收好了可别乱放了。”五月拿起包袱递给石砚,包袱很轻,大概是衣物一类的物事。
石砚摆摆手:“别给我,这是给叶姑娘你的。”
五月微微吃了一惊:“给我的?是什么?”
“是衣料,你瞧瞧看喜欢不?”
五月并不打开包袱,反而将它更往前递了数寸:“我不能收,你快去退了。”
石砚挠挠头:“叶姑娘你别急着说不要啊,先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嘛。”
五月摇头道:“不管是否喜欢,我都不能收。你若有事要我帮忙就直接说,若是可以办到,我便帮。却用不着送东西给我。”想来也只有这个原因了,不然平白无故石砚为何送她衣料?
石砚越发地为难了:“不是不是,并不是有事要叶姑娘帮忙,就只是……只是……”他偷偷瞥了一眼旁边坐着仿佛事不关己的冉隽修,心中叫苦,少爷怎么找他做这么难的事情,偏偏竹笔“不能出现在叶姑娘面前”,不然让竹笔来办这事该多好。
五月瞧见石砚的眼神,突然明白了几分,这事多半就是冉隽修的授意,她把衣料往石砚腿上一放,话有所指地说道:“若是诚心道歉,一句话就可,若不是诚心,百尺绫罗也无用。”
石砚点点头,举起包袱递向她,认真地说道:“确实是诚心的。”
五月并不去接,只道:“既然如此,我就只需一句话。”说时眼睛瞧着冉隽修。
冉隽修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五月心中突然有气,转头去瞧车外景致,再也不看车里这一主一仆。
☆、诚挚道歉
这日午间,停车吃饭时,五月特意晚了一会儿下车,等冉隽修三人找了位置坐下,才进入饭馆找了张离他们远远的桌子坐下。日日都吃干粮她也受不了,便点个简单的时蔬和米饭换换口味。
谁知,小二刚把她的饭菜送上来,冉隽修便走过来对她道:“叶姑娘,关于后面的行程想要同你商量一下,不如坐在一起,说话方便。”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五月无法拒绝,只得道:“那就请冉公子坐下说话吧。”
冉隽修微微一笑,施然坐下,石砚也跟了过来,竹笔却只能愁眉苦脸地坐在原处。五月有点奇怪地看看竹笔,心中猜想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事被冉隽修罚了。
很快他们点的菜也送到了这张桌子上,五月垂眸只吃自己点的那份饭菜。
冉隽修却不提行程之事了,直到饭都吃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道:“叶姑娘,是这样的,从这里再往前走,路分两道,一条走的是山道,要从山间直穿过去,在山前有一个小驿站,过了那处驿站,便要走整整两天山道,中间一夜只能宿在郊外。另一条则是绕山的路,一路有驿站镇集可以歇脚,只不过绕山需要多花五天时间。”
他停了一停,见五月不说话,便继续道:“我本想叶姑娘同行,还是走绕山之路,较为妥当方便。只是一路行来,见叶姑娘似乎急于入京寻获叶先生的消息,所以我便想来与叶姑娘商量一下,看是走那条路更好。”
这事让五月也颇为难,宿在郊外,马车只有一辆,难道要和他还有竹笔石砚同睡在车里?然而若是绕道,就要多花五天时间在路上,若是爹爹确实遇到了什么麻烦,她耽搁不起这五天时间。她犹豫着抬眸看向冉隽修。他这人除了有时候说话讨人嫌之外,人品倒是方正,她确信即使同处一车,他也不会有什么非礼举动。
想到这里,她已经下了决定:“就走山道吧。不过……”
冉隽修知道她所虑之事,便道:“叶姑娘请放心,此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讲,竹笔石砚对我忠心耿耿,更不会到处去说,不会有碍叶姑娘清誉。”
五月点头答应了此事,话已说完,她也吃完了饭,便唤小二结账。
小二过来看了看桌上菜色道:“一共二百三十文。”
五月指着桌上自己用过的一饭一菜道:“这位公子不是和我一起吃的,我刚才点的是一盆炒青瓜和一碗米饭,你单算我点的这份饭菜钱。”
冉隽修道:“同桌吃饭就不必分得这么清楚了。”
五月正欲阻止,却见冉隽修已经掏出钱来递给了小二。她才知道他早有这种打算,才借着吃饭时间来和她商量行程问题。不然在车上他不说,偏偏要放在吃饭时说这事干嘛?
她离开饭桌,向小二问清她点的那份饭菜价钱,掏出自己应付那份给了小二,让他去还给冉隽修,她自己则先上了马车。这种小地方的普通饭馆,菜色少而简单,吃顿饭也花不了多少钱。五月只是坚持不想让他替她付账而已,与花钱多少并无关系。
是夜,马车到了一处驿站,到这里为止,赴京的路程已经走了一大半,路上景色变得与江南之地有所不同,山地渐多,溪河湖泊渐少。这处驿站,正是在山脚之下。
许是地处偏僻的原因,这个驿站低矮狭小,只有一层,单间也少得可怜,只有三间,偏偏还给人住掉一间,五月先定下一间,冉隽修便定了隔壁唯一剩下的。
饭后五月照例煎好药汤送去,敲开了门,却意外发现,来给她开门的是冉隽修而不是石砚。
冉隽修看出她的疑惑,微笑道:“之后连着两日走山道,竹笔和石砚去检查马车的情况是否良好,若是在半路上车轴断了,可是再糟不过的事了。”
五月点点头把药递给他。冉隽修接过药碗侧身让她进屋。五月找了椅子坐下,取出针盒等他喝完药。
冉隽修薄唇轻碰碗沿,试试了药的温度后,放下了药碗道:“叶姑娘,关于那日我说的话……”
五月扬眉瞧着他,他所指是否是“原来叶姑娘离开家时就想好要赖上我了”这一句?
冉隽修略作犹豫后,正色道:“那日我并非故意讥讽,本是玩笑,却说得过分了。我亦知叶姑娘不是那种贪财爱富的人。”他那句若是作为玩笑理解,其实还带了几分轻薄调笑之意,她既非他极为亲近之人,又是一个女子,他如何能够这样取笑她?
他自嘲地笑笑:“何况我家现在不仅无财无势,还有牢狱之灾,又有什么好让别人赖上的。总之,是隽修出言无状,轻慢了叶姑娘。”
说着他站了起来,向五月躬身行了恭恭敬敬的一礼道:“请叶姑娘原谅隽修之前的无礼言行。”
五月赶紧也站了起来:“冉公子,五月已经不生气了,你不用行礼这么郑重。”
冉隽修站直了身子道:“我怕不行礼,叶姑娘不信我诚心道歉。”
五月道:“我信了。冉公子快些喝药吧。”心中暗道难怪他故意支开竹笔石砚,原来是一开始就有心向自己道歉,在两个小厮的眼前他大概是拉不下这个面子来向她一个姑娘家鞠躬行礼。
冉隽修此时心情也轻松了几分,坐下喝药,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与往日有些不同,带着些甜甜的味道,诧异问道:“这药里加了糖?”
五月微笑摇头:“不是,加了龙眼,所以喝起来有点甜甜的。”他眼下有淡淡青影,应是近日少眠,她便在药里添了这一味。
冉隽修垂眸淡声道:“是因为我心疾加重了,你改了药方,怕我吃出不同,便加了龙眼掩盖不同的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