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鸢的眼中再次涌出泪珠,叫了一声“额娘”,便扑进了姜佳氏的怀中。姜佳氏怜惜地抱着自己这最疼爱的女儿,母女俩抱在一起,温馨无限。
此刻晴鸢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就如幼时孩儿那样,静静地伏在母亲的怀抱,那么单纯、那么简单,不必担心什么身家前途,不必考虑什么勾心斗角,母亲就是自己的一片天,能够为自己挡住一切风吹雨打,自己只需要安心休息便可。
一片寂静,温馨弥漫在房中,就连漪欢都自觉地退到了角落,静静地不敢打扰这段美好的时光。
半晌,姜佳氏才轻轻抚着晴鸢的头发,缓缓说道:“孩子,你自小就是个有主见的,也极聪明,总是能想尽办法得到你想要的,额娘一直都很放心。但,额娘最最遗憾的就是你的婚事,没能让你如愿以偿,额娘知道,嫁进皇家并不是你所想要的。”
晴鸢身子一震,突然一僵,脱口而出道:“额娘……”
姜佳氏仍旧慈蔼地笑着,说道:“孩子,娘知道,娘一直都知道,你在皇家过得并不开心……只是既然事情已经如此,没有人能够改变,那就只能设法去适应了。好在王爷对你一向不错,皇上和德妃娘娘也对你赞赏有加,这都是你这些年来辛辛苦苦挣来的,你要记住千万别让这些努力白费了!不论如何,王爷对你的宠爱、皇上和德妃娘娘对你的宠信才是根本,别人的眼光和闲话都不重要,你失去一切也不能失去这些,那么你就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永远站在这个世界的最上层,谁都无法动摇你的地位。”
晴鸢越听越是心惊,急忙说道:“额娘,女儿知道了,您放心吧!”
姜佳氏笑着说道:“傻孩子,让额娘说罢,额娘还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跟你说了。其实这些,额娘不说你也知道的,额娘说了便是多此一举,可额娘还是想说,只是给你提个醒儿。你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很快便会有第四个,为了他们、也为了你自己,你必须让自己永远站在别人头上,太过善良的人注定会一生悲惨,不但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孩子们。你一定要记住啊!”
晴鸢满面泪痕,抬头看着她,却只看见一片模糊,哽咽着说道:“额娘……别说了,别说了,您为何要这么说?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对不对?”
姜佳氏眼中也含着泪花,却是带着笑,说道:“这世上又有谁真的是能够长命百岁的?额娘活到这把年纪,也够了!能够亲眼看着你儿女成群,看着你得到王爷的真心宠爱,看着你过得好,额娘已经很知足了!”
母女俩似乎有说不完的私己话,一点一滴说个不停,直到秋玲在外禀报,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她们才停了下来。
晴鸢擦了擦眼泪,说道:“额娘,女儿陪您一起用膳吧。”
姜佳氏身体日差,其实并不感觉饥饿,但却知道若是自己不吃,晴鸢必定也不会吃,不得已只好将就着吃了两口,却也是怎么都吃不下了。晴鸢看得心中难受,却还是不得不强颜欢笑着,亲自扶了她去休息,打理好了一切,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胤禛却已经来了,坐在房中等着,看见她的样子不由吃了一惊,赶紧迎上前来,抱着她的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哭了?”
晴鸢满腹的心酸和心痛,却无法宣之于口,只能抱着他,无声地哭泣着,泪水很快便晕染开来,打湿了他的胸膛。
胤禛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儿哭成了一个泪人,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不由心如刀绞,只能紧紧地抱住她,将自己的爱和鼓励用心传递过去,虽然不说话,却是用行动来表达着自己的心意。
哭了许久,晴鸢终于觉得心中的郁积消散了些,便抬起头来,擦了擦眼泪,强笑着说道:“爷,抱歉,妾身失态了。”
胤禛捧着她的脸,心痛地说道:“晴鸢,别说这种话。在我怀里,你想哭便哭、想笑便笑,永远别说抱歉,你的所有情绪都可以在我怀里发泄,让我一起分享你的喜与悲、乐与忧,我们是夫妻、是一体的啊!”
晴鸢静静地听着,心中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但那又如何呢?她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或许对自己有着真心,但心思却永远是难测。当自己真的如他所说的在他怀里发泄出一切情绪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后果?或是当时没事,但过了很久之后,当她的色驰爱衰之后,以前的好会变成坏,以前的美会变成丑,以前的承诺也会变成云烟,而她所做过的一切都会变成罪过,那时的他是否还会记得、或是是否还会在乎今天这个诺言?
她默然一阵,嫣然一笑道:“多谢爷,妾身能够得到爷的怜惜,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看着她的巧笑嫣然,胤禛的心中一阵绞痛,忍不住再次紧紧地抱住她,不知该如何才能解开她心中的藩篱,才能让她再不用强颜欢笑,用最真的笑、最真的心来面对自己。
他不怪她的疏离,也不怪她的抗拒,只怪自己不能让她放心依靠,他一直知道她的心中有根刺,却不知该如何才能拔除它。他和她,究竟是何时、在何地,变成了此种模样?
两人静静地相拥着,两颗心跳在鸦雀无声之中,从混乱渐渐变成协调,从各行其是慢慢统一了节奏。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
“启禀爷、嫡福晋,年侧福晋醒了。”
第四百五十章 体贴
胤禛和晴鸢立刻回过神来,不由各自赧然地对视了一眼,放开了彼此。
“可有人服侍着服过药了?”晴鸢定了定神,问道。
外面的下人说道:“回嫡福晋的话,已经服过药了。只是年侧福晋十分的激动,一直嚷嚷着要见王爷,奴婢们实在是安慰不了……”
胤禛皱了皱眉头,道:“她方才醒来,又在弄什么幺蛾子了?让她早些歇着吧,有什么话等身体好了再说不迟。”
晴鸢也皱起了眉头,劝道:“爷,这样……不大好吧?年妹妹毕竟才刚刚醒来,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您还是过去看看比较好吧?”
胤禛看了看她,心中不禁升起一股烦躁。
从以前开始,无论他娶谁或不娶谁,无论他宠爱哪个女子,她都是一副贤惠福晋的模样,从不曾拈酸吃醋,也不会说半句重话。那副轻描淡写的模样,或许原来的他看了会非常赞赏,认为她有正室的风范,是个当家的好福晋、自己的好妻子,但后来他却渐渐觉出了不妥。
当他对她日益看重,不知不觉间竟也重视起她对待自己的态度。他对她,不仅想要她能够温柔贤淑、担起整个后院的责任,让他在外面打拼的时候不必为了家中琐事而烦心,而且还想要她对他的好,她越是“宽宏大度”,他反倒越是心中不安起来。
不知道这股不安从何而来,他自然也就无法加以消除,只能任由这股不安啃噬着他的内心,令他越来越患得患失,越来越放不开。
他的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山,怒道:“不必了。她既然有胆子背着我带着小格格不顾一切地出门,说明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这会儿吃了亏了才知道要见我,又有什么用?”
晴鸢不由哭笑不得。没想到他竟然在这种时候耍起了小性子,只得劝道:“爷,话也不是这么说。年妹妹再有错,毕竟是您的侧福晋。如今生了病您若是连看都不去看她一眼,岂不失落了人的口实?”
最后这句话点到了胤禛的死穴上。他沉吟了半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好吧,就由着你吧。我去看看她,一会儿就回来。”
“是,爷请小心。妾身等您回来。”晴鸢笑意盈盈地说道,心中却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这一去,年氏必定会想尽种种手段来挽留他,八成又是要到明儿个早上才能脱身的,若是真的信了他的话,为他等门的话,她这晚上也不必要睡了。
送了胤禛出门,她便回房睡觉去了。睡到半梦半醒之间,却忽然觉得身旁似乎站了个人,她一惊。立刻便醒了过来,一睁眼,只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凉意传来,虽然睡在被窝里,却还是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爷……”她看清了站在床前的人,不由惊讶地叫了一声,坐起身来,“您怎么来了?”
胤禛强忍住怒气,看着她道:“怎么来了?我不是说我会回来的么?!”
晴鸢顿时尴尬了,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见胤禛冷哼了一声,便走到了一旁去,坐在椅子上生着闷气。
她急忙披衣下了床,亲手给他斟了一杯茶,双手奉上,讨好地说道:“爷息怒。妾身只是以为您今儿个晚上会陪着年妹妹。这才自个儿先睡了。”
胤禛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不是说过会回来吗?你竟敢质疑爷的话?!”
晴鸢陪着笑脸说道:“是是是,都是妾身胡思乱想,误会了爷。爷请息怒,妾身以后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