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夫人望望丈夫,望望女儿,再望望王妈妈,笑道:“既然这样,那明儿我便与老爷一起去吧!”
“是是,老奴这就为夫人收拾衣裳!”王妈妈大喜过望。说着扬声便叫锦绣、锦言。
甄老爷笑道:“既然如此,明日用过早饭,我叫人来请夫人。夫人今晚便早些歇着吧!”
甄夫人一笑点头,仍是往日那般浅浅的温婉的微笑着,却给人一种容光焕发、俏丽逼人的感觉,由内而外散发的愉悦与欣喜将她的心和容颜点燃,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娘!”甄钰满心的温柔和欢喜。忍不住扑入甄夫人怀中,甄夫人嘴角含着温柔的笑,亦紧紧的搂住了她。
前世,她多么多么希望能够在娘亲脸上看到这种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可是没有,从来没有。她虽然也对她笑,温柔慈爱的笑。但是,从来不是这种笑!
甄钰的心里辣的,上一世,那么疼爱她的母亲,她保护不了;这一世,同样这么疼爱她的母亲,她一定要她幸福!
次日,沈姨娘得知这个消息,气得狠狠的砸了一对心爱的瓷瓶。感到心里的火气一股一股的往上拱。同时,心里更是酸溜溜的!
沈姨娘心中恨得忿忿。甄夫人无理取闹、横眉冷对这么多年,两个人的关系要多僵有多僵。甄老爷对她说原谅就原谅,还不是因为她是正室吗?自己呢?不辞劳苦操持家务,掏心掏肺的为府上好,结果呢?一朝踏错所有的功劳苦劳都不算数了。落了个变相软禁的下场!连带着奴才们对玉玲珑馆都绕道走!想那甄夫人失势时,衣食无缺,待遇不减,奴才们也无人敢轻看了她去,便是自己。在她面前也不敢行差踏错半点,可是如今轮到自己,一切都不是那么回事!说到底。不就因为自己是妾她是妻吗!
如果,她沈芸霜是堂堂的甄夫人,哪怕是二夫人,也不会这么轻易给人小瞧了去,甄老爷也不能对她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拥有了再失去,没有人愿意轻松咽下这口气!特别是,在将别人得到的一切归之为身份与运气的时候。
“宋柔,我要你死!”沈姨娘咬着银牙。你死了,甄夫人的位置,迟早会是我的。你不情愿让我抬房?好,那么我索性取代你!
甄老爷和甄夫人出门没多久,甄钰便去找甄克善。昨天晚上吃饭时,甄克善的脸色不是太好,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让甄钰忍不住多留了个心眼。
带着小丫头熟门熟路的来到南熏馆,趴在窗台上向内悄悄一溜,甄克善又坐在书桌前举着书本发奋,当然,脸上的表情强忍得那叫一个辛苦!
甄钰不觉抿嘴偷笑。甄克守还在时,甄克善跟他好歹还可以有商有量的,如今他一个落了单,心思又不在这上边,还真有几分可怜。
“哥哥!”甄钰笑嘻嘻的蹦跶了进去。
甄克善没有像往常那样眼睛一亮笑着招呼“妹妹!”而是闲闲瞟了她一眼眉间轻蹙苦笑道:“钰儿你怎么来了?哥哥今儿可没空陪你玩了!”
“哥哥在用功啊,将来中个状元郎!”甄钰笑着走过去瞧他看的是什么书。
甄克善唉声叹气,睨了她一眼说道:“亏的说这话的是你,若是别人我还当是讽刺我呢!还状元郎呢,中个举人进士就了不得了!”
甄钰笑了笑,瞅了一眼他摊开在面前的《孟子》顺口道:“哥哥太妄自菲薄了!爹可是探花郎出身,哥哥怎么可能中不了进士呢?”如果他中不了进士,甄老爷甄府连带他自己都会没面子,在这上京还怎么混下去?
有个年少成名、声名杰出的爹,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甄克善叹气,沮丧道:“别提了,我哪里比得上爹!我花了三天三夜的功夫做了篇文章,自个觉得还不错,没想到爹昨儿看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挑出了十几个毛病,还将我训斥了一番!想想,也许我真不是这块料!”
甄钰笑道:“原来昨儿你挨了爹爹的骂呀,难怪昨晚脸色那么不好呢!”见甄克善有些恼羞的样子瞪了她一眼,甄钰忙又道:“哥哥做的文章,可不可以让我也欣赏欣赏啊!”
甄克善不由好笑,说道:“你看的懂?乱来!”
甄钰拍手笑道:“哥哥这么用心做出来的必定是好的,让我瞧瞧嘛!”话说,今世的甄钰虽然不懂太多四书五经的东西,前世的母亲将她当做男孩子养,她也是上过学堂的,文章也做过看过一些,从九岁一直到十五岁母亲去世,她们跟了舅舅走,方才恢复了女儿打扮。
甄克善见她扑闪着大眼睛眼巴巴的问他,自己也觉得无人诉苦以发泄心中烦闷,便果真将所做的文章拿了出来给她看。笑道:“你可看的懂看不懂?”
甄钰一句句看去,虽说不是字字珠玑,精妙绝伦,但也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环环相扣,其中也有好几处十分精彩的亮点。对于虚岁十三且对读书没多大兴趣天分的甄克善来说,可见真是很下了一番苦功了的,也许甄老爷对他的期望太高,也许怕他会因此而骄傲,所以才会淡淡的没有给他他期望中的夸奖和肯定。
“哥哥写得很好啊!真的!”甄钰不由赞叹,很认真的望了甄克善一眼。
“是么?”甄克善知道他是想安慰自己,不觉自嘲笑道:“好妹妹,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好法!”
想到自己费尽心血和时间做出来的东西父亲连半个字的肯定都没有,他不禁又意兴阑珊起来。想一想都觉得灰心丧气!既然如此,他何必再用功?反正用功也就这样。也没人会欣赏、会夸奖!
让甄克善没想到的事,甄钰居然指着他的文章夸了起来,夸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尤其是在他自己也觉得很得意的地方更是好好夸了一番。甄克善惊讶极了,睁大着眼瞪着她,半响说不出话来。
“哥哥,我说的不对吗?”甄钰问道。
甄克善摇摇头:“不是!只是,呵呵。我都叫你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钰儿你,竟然看的懂?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甄钰正欲回答突然心头一动,意味深长的瞧了甄克善一眼。抿着唇笑道:“是谁教我这么说的,二哥哥还不知道吗?”
甄克善怔了怔,突然眼睛一亮,大喜道:“爹,是爹?一定是爹对不对,可是,爹为什么不当我面这么说呢!”
甄克善当然不认为甄钰会说得出这一番话,那么就只有甄老爷教她说的了,可是,想来想去,甄克善还是觉得有些沮丧。
甄钰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笑道:“其实爹心里一定也很高兴的,他怕你骄傲自满所以才没有当面夸奖你啊!爹对你期望那么高,岂肯轻易的当面夸你?”
甄克善一想有理,激动得脸上发亮,喜不自禁搓着手笑呵呵道:“原来爹是这么想的!原来爹是这么想的!”他心满意足的往椅子后一仰一靠,突然坐直了起来笑道:“钰儿,谢谢你!谢谢你传话!”
“哥哥就这么谢我啊,一点儿诚意也没有!”甄钰撅了撅小嘴。
甄克善眼珠子转了转,很大方的笑道:“明儿哥哥带你去郊外骑马!”
甄钰双手支着下巴撑在书桌上,向他眨了眨眼笑眯眯道:“反正爹娘又不在家,那个讨厌的女人又管不了我们,哥哥,明天骑马今天也不能浪费了不是?我们出去逛逛吧!哥哥一直,难道不需要放松放松吗?劳逸结合嘛!”
甄克善想了想,将书本“啪”的往旁边一推:“妹妹说的有道理!”
半个时辰之后,兄妹二人就出现在了北市的热闹街道上了。
甄钰出门逛街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对街道上大大小小各门各类的铺子和小吃并不怎么在意,反而对上京的街道地形更有兴趣,变着法儿的向甄克善打探达官贵人们喜欢去哪些地方吃什么、玩什么?比如长公主,比如左宰夫人,比如忠勇侯……
甄克善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一边带着她玩一边一一都对她说了。
兄妹两人走累了便就近在锦湖街找了家酒楼吃午饭。锦湖街是北市有名的热闹一条街,衣食住行无所不有,无所不精。
甄克善生怕像上次那样又闹出小偷小贼之类的意外来,便带了甄钰直接上二楼,要了临窗的雅座,既清净又可看风景。
甄钰坐定了四处张望,忽然指着对面街上一家叫做“玉霞记”的绸缎庄笑道:“二哥你看,在这么热闹的地段,这么大的店面,生意居然冷清成这个样子,还真是难得!”
甄克善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果然,门庭倒还算光鲜,可是里边的情形就大差特差了,别人的货物都是捡最光鲜亮丽上等的摆在显眼处,这家铺子的货物全部堆放在角落里,正对着大门的反而是笨重的掌柜柜台。将过路行人的眼光堵得严严实实。里边的冷清那更不用说了。不过,视线里的那些布料,颜色鲜亮泛着均匀柔和的光泽,一看就是上等货。
甄克善微笑着正要附和,目光突然落在写着店铺名字的匾额上,他脸上肌肉僵了僵,嘴角的笑也冷硬了下去。望了甄钰一眼,吞吞吐吐道:“呃,这,这好像,是娘的嫁妆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