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苑中,秋心、秋朗等看到甄钰回来,无不喜极而泣。槐叶、槐花等绝口不提上京中风口浪尖的那些言语,看着甄钰完好无缺的出现在眼前,众人眼底心中只有说不出的高兴。
甄钰的神情亦没有丝毫异样,如同往常一样笑吟吟的同她们打招呼说话,洗漱更衣之后,便回房上床休息。
如往常一样,甄钰使个眼色,留下秋心一旁伺候。
无人在侧,主仆二人相对,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秋心叫了声“姑娘!”,喉头一梗,差点儿又哭了出来,双膝一曲就要跪下。
甄钰心中也酸酸涩涩的,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安定,见状反而握住秋心的手扶住了她,微笑道:“咱们这不都是好好的嘛,你还哭什么!”
秋心面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的拭了拭眼角,笑道:“是奴婢失态了,姑娘勿怪!”
甄钰笑嗔着摇摇头,含笑问起了她们当日的情形。秋心见她面色微倦,便将大致情况说了一遍,甄钰心中暗度,与计世宜那儿得来的消息一样,她仍是百思不得其解,问道:“伏击的人可有抓到活口?”
第388章
“姑娘,”秋心不禁失笑,苦笑道:“我们是被伏击的一方,没有落入对方手中便是万幸了,那儿还去抓对方的活口呢!”
甄钰自己不由得也笑了,想了想,抬头望着秋心道:“对方明明知道定郡王和计公子还有我都不在那队伍里,为何仍下这么大的力气设伏,你可觉得有无蹊跷?”
秋心眸光骤然一亮,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当日情况十分混乱,使团队伍死伤无数,奴婢并不曾发现什么不妥。不过,姑娘这么说奴婢也觉得有点儿奇怪,在那个地势之下,又是事出突然,对方完全有能力将我们全部歼灭,可事实上,我们的人只折损了一半有余,说起来,好像有点儿不合常理。”
甄钰听毕心头亦是一跳,顿时发起怔来,似乎,她们又陷入了一个迷局之中。
“姑娘长途跋涉,还是好好儿的先睡上一觉吧!”秋心见甄钰冥思苦想的发怔,便上前笑劝:“回到了上京,天大的事自有旁人去解决,姑娘只管好好的休息,养好身子便是了!”
甄钰心口微荡,不自觉的便想起计世宜,面对秋心突然间觉得有点儿难为情,讪讪一笑,依言躺下,阖目而睡。
次日,甄钰便悄悄出府,从丁睿那里取回了那只首饰盒。丁睿见她安然回来,瞧了她好几眼,欲言又止一番,终是什么话都没有问,默默的与她告了别。
甄钰心中纳罕,回了府便将玉兰苑众人旁敲侧击了一番,秋心等人拗不过她,在她拐弯抹角、层层递进的追问下,几乎没把这段时间以来上京里满天飞的谣言说了个遍!
甄钰吃了一惊,顿感透心冰凉!
她早料到会有谣言,却不知这谣言会谣到这等地步!
如果,她根本不爱计世宜或者计世宜根本不爱她,如果计世宜已经是有夫之妇,那么后果,她简直不敢去想!
虽然她对计世宜有信心,可心中到底难免气愤,甄钰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勉强应付了几句,便回了房间一个人关在里头。
甄钰坐在桌前,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刚弄回来不久的首饰盒,纤细的手微微的有些发抖,心底那种腻味的感觉更是一阵一阵的翻腾不已。
敲门声徒然响起,甄钰唬了一跳,首饰盒“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慌忙捡起藏好,方出言道:“是谁?”
唐妈妈温暖柔和的声音带笑响起:“姑娘,老奴刚刚炖了些莲子红枣汤,姑娘尝尝?”
甄钰这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叹气道:“进来吧!”
唐妈妈笑着应了声“是”,轻轻推开门端着小小的填漆嵌螺钿托盘进来。
“姑娘,还热着呢!快点儿趁热喝了吧,然后再好好儿的睡上一觉,把身子养的好好的,瞧姑娘的小脸,可比先前瘦多了!”唐妈妈温声软语的说着,面上含着浅浅的笑容。
甄钰心中升起淡淡的温暖,原本腻味不快的心情也消除了许多,遂含笑端过碗食用起来,笑嘻嘻道:“还是唐妈妈最懂得疼人!”
唐妈妈呵呵一笑,在一旁温和的看着她,随口说了些轻松的话题。
甄钰略歇了一会儿,便去了正院甄夫人那里。甄夫人原本得的就是因她而起的心病,如今看到她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那病也就去了一大半,虽只一日,气色却是好了许多,眉目间虽是仍含愁带怅,苍白瘦削的脸上却多了几许笑容。
母女两个说了一阵子话,甄夫人使了个眼色屏退众人,携着甄钰的手,面色凝重向她道:“钰儿,你别害怕,你老老实实告诉娘,这一路上,你和,你和计家那小子——到底怎样?”话到临口,甄夫人仍然觉得有点儿难以启齿。
“娘,”她都是如此,甄钰更是不好意思,听了这话不禁垂下头去,脸脖子都热了,心突突的跳得厉害!
“钰儿!”甄夫人见她如此越发紧张起来,嘴唇颤了颤,目光直直的凝着甄钰,近乎恐惧而绝望却又硬撑着道:“你别怕!有爹娘在呐!你尽管说来,爹娘会同你做主!”
“娘,”甄钰望着母亲,心中五味成杂。她知道,母亲是真正的心疼她、担心她才会如此!心底一股气血上涌,她差一点儿就忍不住冲动要将自己和计世宜之间的情义说出来好教她不必担心,可想了想,仍是咬牙忍住了。
她不能说。一个闺中养大的女子不应该有这等言行。
“钰儿!”甄夫人的声音有些发颤。
“娘您别担心!”甄钰吃了一惊,忙紧紧反握住甄夫人手急道:“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凑巧逃在一块而已!在逃命的路上,能发生什么呢!”
“真的没有?”甄夫人提起的心放下了大半,却仍有些将信将疑。
“娘,难道连女儿的话您都不相信了?”甄钰微微嘟了嘟嘴,一脸的坦然。
甄夫人一想也是,女儿自昨日回来,除了整个人看起来消瘦了许多,别的一切正常。于是点点头,顿了顿又道:“你放心,这件事爹和娘会给你一个交代,好在计家那小子还不曾娶亲,这门亲事,你——可愿意?”
甄钰心口一跳,垂眸轻声道:“女儿听爹娘做主……”
甄夫人终于满意的笑了,松了口气似的说道:“娘原本还担心你不肯呢!既然如此,娘便放心了!”
甄钰不知怎么想的,不由得脱口而出道:“娘,没准儿人家计家还不情愿呢!”
“他们敢!”甄夫人闻言勃然大怒,挑眉道:“我好好的一个闺女谁人不赞,若不是如此我还不肯嫁呢,他们还敢嫌弃!”
甄钰忙笑道:“娘说的是!幸亏,幸亏跟女儿逃在一处的是计家的公子,若不然——”
甄夫人哪儿不明白她的意思?心中一紧,脸色不由得白了两分,如果不是计侯爷的公子,而是随便一个什么侍卫、兵丁之类的,那岂不是甄夫人吓出了一身冷汗暗叫侥幸,对计世宜的嫌恶之心也消去了几分。
甄钰察言观色看出了她的意思,心中暗暗透一口气。母亲对这事觉得甚是憋屈,心中对计世宜更是没好感到了极点,她若不从旁提点一二,将来做成了姻亲,大家见面难免尴尬。
甄钰见甄夫人回过了神,心知她已经想到了这点,心内暗暗松了口气。母女两个又说了些体己话儿,用过晚饭,甄钰便回了玉兰苑。
对着甄夫人,甄钰可以将道理说得头头是道,可以安慰母亲,可以尽量的表现自己的不在乎、不以为意,可是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时,那些闲言碎语一句句不受控制的回响在自己的脑海中,甄钰的心情又陷入了极致的烦闷与沮丧。
关于闺阁之中的闲言碎语,没有哪个女子会真正的不在乎。人前做做样子可以,背地里却做不到!
再次摆弄那只首饰盒时,甄钰目光一直,顿时愣住了:只见那首饰盒盖上镶嵌的螺钿宝石碎玉双碟戏花图案竟有略微的松动,她心中一动,迫不及待的伸手按拧上头的螺钿,触摸试探片刻,终于找到了窍门。随着“啪”的轻微一声脆响,那朵暗红的芙蓉花应声而落,里边果然嵌着一张泛着黄色的薄纸。
甄钰心头狂跳起来,眼前一阵发黑,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将那薄纸取出,展开在灯下细读,心头不觉冰凉!
与老胡院判所料不差,这里头果然藏着计秉华的亲笔信!甄钰越看不由越惊心!这封亲笔信,下头有计秉华的落款签名和私人印章,其中详详细细叙述了他被人谋害的前因后果,细细看去,竟是起源于不服从简家的拉拢利诱而遭致陷害……
甄钰看了一半不敢再看,忙将这纸张按照原来的折痕重新折好,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仍旧将那美丽的芙蓉花安嵌上去。
这个东西太危险了,不是她应该触及的。
甄钰轻轻的将首饰盒扣上,怔怔的望着,一时觉得似有千斤重!不知怎地,她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力气去将这东西拿起来了!
甄钰一手搭在首饰盒上,微微抬头对着烛光发怔,心中飞快的转着念头,老胡院判和小舅舅已经进宫,皇帝必定已经知道这个首饰盒的存在,这个盒子不能再放在这里,必须要通过合理的渠道呈在皇帝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