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脸之后,肤色顿变,其中一人眼泓秋水,眉目如画,不是甄钰又是谁?
“已经三天了,看来没有人注意到我们的行踪。”夏见泽接过属下递过来的毛巾随意擦了擦手说道。
“但愿如此,”计世宜道:“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下去,他们不动最好,动了,一个也保不住。再过三日咱们到了闵川,也就安全了!”
从闵川回京,一路上所经过皆是大城镇,再没有适合让人暗算下手的地方,而且,闵川那儿已经有三百精锐候着,也容不得人作怪。
就看这两天是否太平了。
“甄姑娘你没事吧?早些休息吧,只怕今晚半夜便要赶路。”夏见泽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中没有什么情绪。
甄钰笑了笑,点头道:“我还好,半夜你们记得叫我便是。”说毕自回房去了。
南越国那边所谓的行猎不过是障眼法,秋心、秋朗以及计世宜、夏见泽身边的亲信心腹全部留在当地不动也是障眼法,只有他们三人外加两位不曾路过面的心腹一同悄悄潜出了南越国,快马加鞭的从山路往上京赶。
夏见泽和计世宜纠结了许久才决定带上甄钰一起走,他们都走了,纵然对方发现上了空城计的当也无可奈何,如果甄钰留下,难免成为泄愤的对象,反倒不如跟在他们身边更加安全。
这三日时间紧迫,每日至少要赶两百里的山路,甄钰并未喊过一声苦,可脸上的憔悴却是人人都看得出来。计世宜见了心里也极是心疼不好受,可是现况如此他也无奈。
第二日平安无事过了岞山葫芦口,几个人都大大松了口气,只要再平安过了两日,便可无恙了。
这天在嵘何镇投宿,也是日暮将近的时候。几个人赶路并非完全按着时间来算,反而更多是根据地形,总之,是要挑选在午间前后穿过那些最为危险、最容易被人设伏的地方。
客栈中除了他们,还有两三桌客人,三个五个的围坐桌旁说着闲话吃饭。
几人刚刚定好房间正欲离开柜台前,突然听到大堂中传来一阵喝骂声,不觉微微抬头望过去。
只见一位穿着蓝灰长褂、圆脸长眉的中年男子正破口大骂店中伙计,甄钰等细细听去,是那伙计倒茶时不留神,将茶杯倒满还不知晓,也不知在想什么出了神,竟连那客人连连叫停也没听见,茶水溢了满桌,弄得那客人狼狈不堪闪避不及,衣裳上仍是沾了茶水,怎能不怒?
那客人看样子也是个泼辣不好惹的,唾沫横飞指手画脚激动得不得了,那伙计也不知怎么回事,微微挑了挑眉,一脸的忍耐杵在那里任由客人骂一声不吭。
客人理所当然的将他的这种反应当做无声的挑衅,火气更甚,手指头差点要指到那伙计的鼻子上了。
“你够了啊!”那伙计终于忍无可忍,身子微微向后倾,抬手打掉客人指过来的手指头。
“你还有理了!”客人大怒,抬手就往伙计脸上打去,伙计急忙侧身闪避,脚下被櫈子腿绊了绊,手中的茶壶差一点就飞了出去。他不由大怒,沉着脸色与客人吵了起来。掌柜的见状和另一个伙计连忙赶了上去,打起满脸的笑脸好说歹说在一旁赔罪。
夏见泽淡淡一笑,拂了拂袖子道:“咱们上去吧,这热闹可是闹大了!”
一行人上了楼,进了房间,随后便前往夏见泽的房间说话。
甄钰突然发现,夏见泽和计世宜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心头微沉,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看来咱们行踪被人盯上了。”夏见泽轻叹一声,目光幽幽的盯着空无一物的前方,背着手,显出几分萧索和无奈。
两名属下于方、于力相视一眼不由面露诧异低呼一声。被人盯上?他们好像没有什么感觉。
计世宜亦沉声道:“那个与客人争吵的伙计不像伙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方才定是在打量我们出了神才不小心斟满了茶水也没察觉。”
“世宜说的不错!”夏见泽蹙眉道:“如今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更不知他们会何时动手。”
“这里太危险,”计世宜语气中带着决断,望着夏见泽道:“郡王,你现在就悄悄的走,我们留下来稳住他们。”
于方、于力也明白了计世宜的打算,连连点头道:“计将军说的不错,郡王您快走吧!少一个人他们不会这么快发现。”
还有两天的功夫,只要将这些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夏见泽应该不难逃脱。
“可是——”夏见泽有些迟疑为难,就这么抛下他们为他挡灾,他心里总觉得有那么点儿过意不去。
“事不宜迟,郡王快去吧。”甄钰清亮亮的眸子望向夏见泽,柔柔开口道:“郡王您活着,我们尚有一线生机,若是您出了什么差错,我们也不会有机会活下去。”
“不错,郡王。”于方、于力顿时更急了两分,齐齐望着夏见泽。
第383章
夏见泽脸色微微发白。又是这句话,又是这个意思:他活,他们才能活!为何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心里便感到无比的烦躁气闷!
夏见泽侧脸吩咐于方、于力:“你们下去给掌柜要热水、酒菜。”
于方、于力不知夏见泽何意,也只得应了声“是”一起退了出去。计世宜看到夏见泽望过来的目光,便淡淡道:“我回房间查看查看。”说着也去了。
“我想带你一起走,你留下来,危险。”夏见泽沉声说道。
甄钰缓缓摇了摇头:“我不走,我不能连累了殿下。”
夏见泽微微冷笑,挑眉道:“你真是这么想?不是为了计世宜?”
甄钰沉默,片刻说道:“郡王要这么说也可以。”
夏见泽脸色更白了两分,说道:“甄钰,生死你都要跟他在一起是吗?”皇妹说的没错,她心里根本没有他、不曾喜欢过他,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单相思!她为了别人不惧生死,却何尝如此待他过?
突然想起这一路上以及在南越国这些日子,她二人虽然没有说过几句话,可不经意间碰上时,彼此之间眼神眉目中流传的那种情愫仿佛谁也插足不进,他每每看见只装作不见,然而不是他装作不见事情便可以不存在!
“如果那天在老君山,是我先救的你,会不会一切便不一样?”夏见泽的心一寸一寸的清醒过来,也一寸一寸的沉下去。
甄钰目光沉静如水,坦然的望着他:“跟那天的事没有关系。郡王,我以为你早就明白我的心意了。”
夏见泽涩然一笑,瞬间压下所有的情愫,挑眉道:“好,这一次我承你们的情,下次再见,我——”他没有把话说完,却是“呵呵”的笑了笑。
甄钰垂了垂眸,低声道:“时间不多了,郡王要快做决断。”
夏见泽点点头,眸中清光一片:“你出去吧,顺便叫世宜过来。”
甄钰屈膝默默退下。
不知不觉到了晚间,四个人所订的三间房间灯火通明,有人影影影绰绰投射在雪白的窗户纸上。所不同的是,从前是甄钰一个人一间、计世宜和夏见泽各带着一名属下一间,如今是计世宜和甄钰在一起,于方、于力则各在一间,其中一间中早出夏见泽亦在的假象。
四个人敛神屏息,倾听着周围的动静,等着可能发生的变故。
这些人倒是极为沉得住气,一直等到过了亥时中刻,门外廊下方响起一阵急促轻微的脚步声,若不是他们早有准备,未必能够发现的到。
房中早已吹灭了灯,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计世宜示意甄钰藏好,自己一手提剑一手扣着暗器敛神屏息躲在一旁。
一柄锋利的刀剑透过门缝缓缓的划了进来,来者极其熟稔的无声划开了门,随后数条黑影一阵风蜂拥而至,刀剑锋刃破风发出轻微的铮鸣声,在暗夜中发出幽冷的浅光。
他们还来不及冲杀到床边,脚下早已被计世宜事先布置的绊索暗器所伤,空荡寂静的房间中顿时响起一片惊慌意外的惨叫跌撞声!计世宜哪儿等他们反应过来?听音辨位毫不犹豫刺杀了上去,躲藏在门侧的甄钰趁乱悄悄摸出了房间,直奔后头的马厩。
甄钰牵了马,便在后院里放起火来,按照事先的约定骑着、引着马从窗户下奔过。于方、于力那边也得了手,闻听尖锐的呼哨声,齐齐虚晃一招夺身便走。一片火光中,四人分两个方向分别逃窜,霎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所幸这几匹马日日一处,彼此之间早已熟悉且通人性,甄钰倒没费什么劲就将它们都领了过来。
天色渐明,马儿也疲惫了许多,借着微曦的晨光,极目所见,皆是起伏不定无休无止的山峦,不时可见高高的峭壁之上露出一大片苍灰裸露的石壁,有浓浓淡淡的雾气漂浮在林层之上,扑面清凉沁人。
空气极好,沁人肺腑,山峦苍翠,各有异型,如果不是正在被人追杀的途中,此时此景,想必是令人流连忘返、叹为观止的。
可惜,后有追兵,前路茫茫,甄钰的心里此时只剩下不安和惊慌。
“这马不中用了,放了它们、让它们自寻出路听天由命吧!”计世宜锐利的目光四下打量,利落的翻身下马,将甄钰也扶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