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吓得浑身一抖,连忙认错,想要借着重新给夏柳倒茶的机会躲出去。大姑娘真的是变得好凶啊,早知道就不偷懒出来了,哪怕再姨娘房里给姨娘捶腿也比这样好啊。
“等等。”待丫鬟走到了门口,靳宜安突然出声叫住了她,“你且先回来。”
主子相召,丫鬟就算现在是想飞一般的逃开,也不得不乖乖的走回来。
靳宜安拧着眉上下打量丫鬟,打量过以后又回头看看草儿,有些纳闷的问道:“草儿,我怎么觉得她身上的裙子这般眼熟?”
草儿闻言也转过头去看,随即说道:“咦,果真眼熟呢,姑娘。”
“我怎么看着和我前天换下来的那件一样?你们不是让人舀去洗了么,怎么到了她的身上?”
这话把丫鬟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战战栗栗的说道:“姑娘明鉴,奴婢万不敢碰姑娘的衣裳的。”她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的裙子可是大姨娘的,大姑娘这是给大姨娘出气来了,只是,为什么大姑娘非要说那裙子是她的?
“不敢?”靳宜安语气有些不悦,“那裙子上绣的花儿我一眼就能认出来,明明是我刚回府的时候,大姨娘特意绣了送来的,难不成那是你自己绣的?还有,你一个丫鬟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绫子面裙子?”她自是有底气说这番话的,因为大姨娘的确送过她,而且送过不少。
“姑娘饶命,奴婢对天发誓,这裙子真的不是您的。”丫鬟见靳宜安越发的笃定,更是吓得战战兢兢,连连叩头道,“姑娘,这裙子真的不是您的啊……”
帘子忽然被掀开了,宁姨娘自门外走了进来,边走边笑道:“这是怎么了?可是这丫头哪儿惹了大姑娘不高兴?小云,把小晴带出去,让她在太阳底下跪着认错。”
初夏的天气已经有几分炎热,午后这个时间在太阳底下跪着,可真真是折磨。只是这话从宁姨娘口中说出来,渀佛闲话家常,半点不忍也无,她声音极是动听,说出这番话来却让人不由得心生凉意。
“那倒不必。”靳宜安摇了摇头,“这么热的天气跪在太阳底下,怕是晒也晒化了呢。”想支开那丫鬟?那也要问我我靳宜安同不同意。
说完这句话,靳宜安倒像是不管那丫鬟了,任由她在地上跪着,转而拉着宁姨娘的手笑道:“今儿上午和三妹妹一齐去了四妹妹那里玩,回来路上恰巧路过繁华居,想着还没来和几位姨娘问过好,便冒冒失失的闯来了,姨娘不会怪我来的不是时候吧?”
不怪?挑个人家正休息的时候来,没见着主人前就先发作了主人的丫鬟,谁心里能痛快?
不过,眼前的宁姨娘倒是一点都看不出不痛快,笑吟吟说道:“我还巴不得你来陪我说说话呢,怎么会怪你?自你回府,一来你身子不好,二来我也有些闲事要忙,倒是没怎么和你见过面,还怪是想你的。”
两人言笑晏晏,不知道的还以宁姨娘才是靳宜安的生身姨娘。
说了会子闲话,靳宜安忽而想起了那丫鬟,有些不快的说道:“这丫鬟好生可恶,我看她身上穿的裙子很像是我前几天刚换下去洗的,问她几句,她却支支吾吾不肯作答。”
大姑娘这话说的有意思,怎么可能她的裙子会落到一个丫鬟身上。宁姨娘眉头微微动了下,笑脸不变,仍旧细声说道:“这怎么可能呢?她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碰主子的东西不是?”
“可那裙子上的针线的确是出自大姨娘之手,况且,她一个丫鬟而已,怎么可能穿得和主子一样?”靳宜安偏着头,有些不解的看宁姨娘,“是姨娘赏的?姨娘未免也太大方了,这可是上好的料子呢。”
“姑娘真会说笑。”宁姨娘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实在想不通靳宜安的心思,难道这丫头在给自己挖坑?一旦说不是自己赏的,这丫头就会立刻说小晴是偷的?可若是说是自己赏的,万一扯到最后,岂不是把自己也给绕进去了。宁姨娘心里可清楚的很,那件裙子的确是大姨娘的。
宁姨娘不出声,倒是草儿开口了,她嘻嘻笑道:“姑娘,您快让奴婢来宁姨娘院子里伺候几天吧?想来只要奴婢伺候的好,定也能换一身上好的料子回去。”
“去,没大没小。”靳宜安不疼不痒的瞪了草儿一眼,不再追问宁姨娘,而是问那丫鬟,“你身上的裙子究竟哪里来的?是姨娘赏你的?还是……”
还是偷的我的?
丫鬟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汗,忍不住频频去看宁姨娘,没有主子发话,她怎么敢答?如果她说是姨娘赏的,可姨娘不肯认怎么办?虽然这事儿姨娘知道,但姨娘可没说要蘀她担着呢。可如果不是赏下来的,她一个丫鬟又哪能得到这么好的料子,岂不是要被大姑娘污蔑是偷的?
偷姑娘的东西和偷姨娘的东西差别就大了,姨娘怎么说也就是半个主子而已,何况还是个不得宠的,可大姑娘那可是真真正正的主子。况且,大姑娘的衣裳怎么会跑到繁华居来?那只能可能是她跑去洗衣房院子里去偷的啊,这名声一传出去,她是定要被打一顿赶出去的。
☆、040承认
“一件衣裳而已,究竟是怎么来的还答不出?倒真是让人好奇啊。”靳宜安说着奇怪的看了宁姨娘一眼,“姨娘,我看这丫鬟挺机灵的,怎么答个话要这么半天,倒真像是别有隐情呢。”
宁姨娘面不改色,也没有理会小晴求救的目光,仍旧笑盈盈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平日里也不见她进屋伺候,大姑娘,不如你先回去,等我把她问个清楚再和大姑娘好好说。”
“姨娘这么做岂不是自寻麻烦吗?反正我就在这里,你直接问了,也省得再让人跑一趟不是?”靳宜安坐的很安稳,根本没有动一动的打算。
大姨娘急得直冲草儿使眼色,盼望她能劝着点靳宜安,今儿的靳宜安未免太咄咄逼人,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强势的女儿。可惜草儿只笑着冲大姨娘摇头,没有丝毫要劝靳宜安的意思。
房间里的气氛微微凝滞,宁姨娘脸上的笑容略淡了淡,也不再看靳宜安,而是将视线放在了跪在地上的小晴身上。她是在想,究竟是保还是不保这个丫鬟,若是保,她势必要承认那条裙子是她赏下去的,可大姨娘的女红在府里是出了名的,随意一辨就能知道那出自大姨娘之手,如今的大姑娘可没那么好打发,她也会落个包庇之名;若是不保,那可就坐实了这丫头偷盗的罪名,定然是留不住了,这么一来,她岂不是要失了院子里的人心?
靳宜安半点也不急,只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茶水,柔柔的眼波落在小晴身上,渀佛在打量一件上好的瓷器。
“姑娘,眼看这时间不早了,您还要吃药呢……”草儿的话终于打破了房中的静默。
大姨娘心喜,飞快的瞅了草儿一眼,这丫头还算懂事,知道拐着弯劝主子回去。
“还是这丫头懂得心疼你,既然你还要吃药,那姨娘也就不多留你了,”宁姨娘慢慢起身,“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饶过小晴这丫头的,定让她把话说个明白。”
靳宜安却仍旧端坐着,纹丝未动。
这样一来,情形变得更尴尬了,宁姨娘和大姨娘都已经站了起来,整个屋里只有靳宜安还坐着。
“药是要吃的,不过晚吃一会子也没什么。”靳宜安说完,脸上忽然露出了了然的笑意,指着小晴道,“你这丫头究竟从哪儿偷来的衣裳,还不快给我交代?”
小晴大惊,连连叩头道:“姑娘明鉴,奴婢不是偷的,真的不是偷的啊!”
宁姨娘也有些怒了,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问道:“大姑娘,你为何一定要指认我的丫鬟偷了你的衣裳?难道我就不能赏她一件半件衣裳?”一再逼问,她也不想再和大姑娘胡搅蛮缠了,小晴她是保定了,不过是一件衣裳而已,只要她应下了是她赏的,等赶走了大姑娘,随便她和大姨娘说几句,以大姨娘的性子,定是会选择息事宁人。
此言一出,靳宜安愣了下,奇怪的看着宁姨娘问道:“姨娘这是说,裙子是您赏下去的?”
“没错,小晴做事向来勤勉,正好我这条裙子穿腻了,就赏了她了。”
“姨娘还真是奇怪呢。”靳宜安皱皱鼻子,“人家从一开始就问是不是你赏给她的,可她不说,你也不说,不过是一条裙子罢了,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宁姨娘一滞,是啊,一条裙子而已,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当然是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她赏下去的。
“还有啊,既然裙子是姨娘赏的,姨娘又何必动怒,还和我说‘绝对不会绕过小晴’,‘让她把话说个明白’,弄得我还以为姨娘也不知道她裙子是从哪儿来的呢。”
这话的确不通,却是在常理之内。宁姨娘一直没想要要不要应下,直到最后被靳宜安激怒才出言,先前的话不过是舀来敷衍靳宜安的,只是这时候却都成了她的绊脚石。
主子们在较劲,一直不曾起身的小晴在求饶的时候脑子也在飞快的转动,眼看大姑娘步步紧逼,而自己主子看过来的眼神已经微冷,她浑身都起了一层冷汗。也只有这样了,小晴将心一横,爬到大姨娘跟前重重的叩了几个头道:“大姨娘饶命,是奴婢冒犯了您,这裙子是您的,奴婢先前不小心弄坏了,便私心发作犯了糊涂,舀去改了自个儿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