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玲还真有点意思。靳宜安忽而笑了下,眉头也舒展开来:“随她,只要我们没有把柄留在她手上,随便她爱找谁找谁去。”
明兰一听就急了,也顾不上规矩了,张口就说道:“姑娘这样可不行!”说完后才知道自己僭越了,连忙请罪。
“我知道你是好心,别急,慢慢说。”靳宜安摆摆手让明兰起来,“你且说说为何不行?”
“姑娘,您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不放在心上,您可知老太太她是向来不理会几位姑娘的事情的,也就三姑娘乖巧嘴甜,能讨得她半分欢喜。如今她竟在您院子里安插人手,这其中必有隐情,姑娘,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您不得不防啊。”
听明兰说完这一席话,靳宜安和草儿木儿两个都笑了起来,笑得明兰越发摸不着头脑。
明兰急的跺脚,她的大姑娘哟,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笑,草儿木儿也是,难道就听不明白她的意思吗?再这样下去,大姑娘被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呢。大姑娘自打回来后,变得聪明了,也变得胆大了,可怎么就是把以前的事儿全忘了呢,如果能再记得以前的事儿,一定可以过得更好些,唉,少不得她要在旁边偷偷提醒,一定要让大姑娘尽快了解府里的事情。
“好了,明兰,有你这番话,我就和你实话说了吧。”靳宜安仍忍不住笑,她这次是极安心,笑容也极舒展。
草儿和木儿立刻出了门,一个守在门外,一个在院子里四下打量。
明兰不知道大姑娘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惴惴不安的瞅着大姑娘,不会是她刚刚那番话让大姑娘恼了她吧?说起来,她如今在大姑娘眼里什么都不是,大姑娘压根不记得她呢,她却在大姑娘面前直言长辈的不是。可是,她不能不说啊,总不能眼睁睁看大姑娘吃了亏去。
“明兰,你,还有明菊,我都没有忘记。”靳宜安声音压得极低,她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告诉明兰,就是对明兰心怀地方,虽然相处这么久,她心里还是愿意相信明兰的,但经过生死一事,她明白很多事情不能只凭感觉,就像她从来没想过宜宝会对自己动了杀心。直到这些天来,明兰的所作所为都落在她的眼中,尤其是今天,如果明兰真的心怀二心,她是无需一再提醒自己提防老祖宗的,毕竟那可是整个靳府里最尊贵的人了,又是自己的亲祖母,明兰说这番话并不能讨好自己,反而可能会惹得自己发怒。
可她还是说了,只是为了让自己能更小心些。
明兰心里犹自不安,猛然听到那句“我都没有忘记”,顿时全身一震,睁大了眼睛看向靳宜安。大姑娘她说什么?她没有忘记……她都记得?!有种不知所措的狂喜自心底涌出,明兰颤着声问道:“大姑娘……真,真的?您都没有忘……”
“嘘,不要说出来哦。”靳宜安笑咪咪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可是个秘密呢。”
“是,是,奴婢记下了!”明兰连连点头,但看姑娘这么小心,她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极要紧的事儿。只是,姑娘为什么要装作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
靳宜安招过明兰上前,细声道:“若不是记得你,我怎会想方设法把你从洗衣房那里找出来?你跟了我那么多年,我怎么也不能让你一直在那里吃苦。除了草儿和木儿,这里哪还有能让我放心的人?她们我都信得过,你,我自是也信得过的,只是你要记住,我今天告诉你这个秘密,你担上的风险可就大了。”
原来姑娘是特意将我从洗衣房里带出来的!明兰红了眼圈,重重跪下去向靳宜安叩了个头说道:“有姑娘惦记着,奴婢就算是死也甘心了。”
“好了,别说什么死不死的,总之,在外边,我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你向来聪明,这些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今天告诉你,也是让你心里有个底,免得你总发愁,当我看不到你那一脸的愁闷呢?”靳宜安扶起明兰,在她的脸上扭了扭,“我这次有命回来,就已经想通了,我们要好好的活着,笑着活着。”
有靳宜安这番话,明兰只觉得眼前整个儿都亮堂了,响亮的应了一声,又忍不住问道:“那……小玲的事?”
“老祖宗只命个小丫头盯着我,说明她现在对我院里的事儿还不是很上心,我们何必打草惊蛇?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想想,找出老祖宗之所以这么‘看重’我的原因,记住,对小玲就像平时那样,别远了她,也别突然太亲热。”
院子里传来了草儿的说话声,听起来是在训诫小丫头,靳宜安停下了话头,让明兰去打起帘子。
院子中央站着个小丫头,正是偷偷去了鸣麓院的小玲,这会儿她正垂头丧气的听草儿教训她。
“好了,草儿,你是做姐姐的,她不听话,你说她两句,好好教着也就是了,不用这么抓着不放。”靳宜安扶着明兰的手站在廊下,含笑问小玲,“小玲,这是怎么了?你草儿姐姐为什么讯你?”
小玲扁了扁嘴,手在裙子上扭来扭去就是不说话。
草儿却是看不得她这般扭捏,气冲冲的说道:“姑娘,小玲这丫头也太可恶,您午睡的功夫就溜出去玩了,正好被我抓个正着,若说玩,哪个不贪玩?只要做好了事情,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您看看,她这地也没扫,花也没浇,就长了一个玩心。”
任由草儿痛痛快快的将小玲狠狠数落了一顿,靳宜安才三言两句将草儿劝开,打发小玲走开了。
木儿轻轻巧巧的走到靳宜安身边,嘴唇微动:“看那手里攥着东西,得了赏呢。”
靳宜安轻轻颌首,仰起脸让温热的阳光洒在脸上。慢慢的,她要活得很好,要一直笑着活到老。
☆、033宜淑急了
除了让明兰暗地里留意小玲的动向外,靳宜安并未做更多安排,眼下她尚且摸不清楚老祖宗究竟为何特别留意她,一动不如一静,且先弄明白原因再说。
按说来,母亲留意自己,靳宜安自是知道为了什么,听说母亲这几日看宜宝看得很紧,拘着她不许出门不许离了眼前太久。真是想不明白,那个袁二公子真的有那么好么,不过是家世好些,相貌好些,宜宝又不是不知道袁二公子的名声,怎么就认死理一样的非要嫁给他?更奇怪的是先前宜宝是一直不肯嫁的,这其中一定有发生过什么,否则宜宝不会突然变了卦。
心里细细思索着,靳宜安手上却是一点不慢的帮杨氏梳着头,又挑了支精巧的流星赶月簪子为她插上鬓间。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杨氏含笑按住了靳宜安的手,对着镜子左右看了一番,赞叹道,“宜安真是长了双巧手,倘若你二妹妹能得你一半的灵巧就好了。”
靳宜安浅浅一笑:“不是女儿手巧,是母亲端庄大方,怎么打扮都是好看呢。”
只是这话却惹来了一旁摆弄花枝的靳宜宝的冷哼声。
她恨啊,眼前这个靳宜安的存在就是时时刻刻提醒着她,饶是她是尊贵的嫡女,也要称呼这个卑贱的庶女一声“长姐”,这母女两个的存在都不异于是给她和母亲的一记耳光。果然是狐媚子,大姨娘就是个狐媚子,在母亲未有孕之前竟然敢先生下了女儿,靳宜安更是个狐媚子,竟然敢抢走了她心仪的婚事。
“宜宝,快跟过来,今儿要去临安侯府上做客,迟了可就失礼了。”杨氏站在门边,眉宇间有隐隐的阴郁。自那日龙舟会上回来,靳宜宝非但没有打消嫁给袁玓的打算,反而更加痴迷了。
不情愿的磨蹭了一阵子,见杨氏面露不悦,靳宜宝只得起身跟了过去。她今日穿了一身百蝶穿花的鹅黄色绫面长裙,越发衬得小脸俏丽喜人。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原本就是正惹人喜爱的时候,精心装扮后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母亲既要出门,女儿焉有不送之理?留在府中的靳宜安、宜淑、宜珍将杨氏和靳宜宝送到垂花门外,直到两人上了青油布小车渐渐远去,她们才各自扶了各自的丫鬟回转。大家闺秀虽不用像那些小家小户的女儿那般辛劳,但也不是日日都无所事事的。针黹女红,诗词文章,虽然无需太过精通,但如果是半点不会,大字不识,传了出去足以成为各家夫人小姐口中的笑谈了。
“两位姐姐慢走,宜珍先告辞了。”到了靳宜珍的琴浣苑,靳宜珍笑着和靳宜安靳宜淑告别,她年纪尚小,通身稚气未脱,只是长得高挑些,总显得比同龄人大似的。
靳府后宅中,靳宜珍的琴浣苑和靳宜宝的棋风苑离锦华院最近,其次便是靳宜淑的静时院了。
慢慢的向前走着,靳宜安和靳宜淑两人谁都没说话,先前的几次接触并不愉快,她们谁也不想先开口。
“姑娘累不累,不如先去阁子里休息下?”草儿一眼看到靳宜安脸上闪过的疲惫,立刻笑着说道,“奴婢看您似是有些累了呢,这天气也渐渐热起来了,那边阁子临着水,姑娘去那里坐会儿,也消散消散,不然回去了又是闷在院子里不出门。”
靳宜安还没开口,靳宜淑就嗤笑道:“可不是么,大姐姐一大早的就去伺候母亲,又是穿衣又是梳头的,不累才怪呢。唉,谁让大姐姐手巧呢,比梳头丫鬟做的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