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说起历峰是大大的敬佩,杨绵绵却是听得心惊肉跳,那一刀劈得深的或者火炮炮膛并未移开,历峰只怕就丢了性命了。
历峰这一觉睡得正好,到晚饭时间醒来了。他一动杨绵绵就发觉了,过来先是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问:“要喝水吗?”
历峰正要说话,又闭紧了嘴,看着杨绵绵沉默不语。
“要起身吗?总侧着一边睡应该很难受的,我扶你起来。”
历峰顺着杨绵绵的力道坐了起来,他上身自然未着寸缕,臂上守贞砂鲜艳夺目,可杨绵绵恍如未见,拿了衣服来展开替历峰穿上,嘴里问道:“没碰到伤口吧?疼就和我说一声。”
历峰沉着脸不应声,杨绵绵又出去让人送了药过来,送到历峰面前,说道:“喝药吧。”历峰一言不发地接过药喝了,杨绵绵又送上茶水漱口,历峰漱口后仍是不言语。杨绵绵让人送了晚饭过来,将桌子帮到床边,问道:“方便吃饭吗?需不需要我喂你?”她是怕历峰动作大了牵扯到伤口。
历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手也不去拿碗筷,于是杨绵绵拿了勺子喂历峰吃饭。受伤了需要吃一些高营养的物质,历峰又爱吃鱼,杨绵绵特意叫厨房做了鱼汤来,用鱼汤泡了饭,再小心地挑净鱼刺将鱼肉给历峰喂食,历峰连吃了三大碗饭,摆手示意不吃了。杨绵绵给他喝了些水扶着他躺好才开始吃饭。她一面吃饭一面想是哪里不对呢?
等到晚上杨绵绵终于想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历峰不说话了!
应该是历峰不和她说话了。他并未伤到喉咙,之前给他治伤时他还说了话,现在和她在一起就不说话了,这是什么意思?是对自己有意见吗?
杨绵绵细细地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记忆定格在历峰撩起衣袖让自己看他那个红痣,似乎就是那时他生气了。
“守贞砂,到底是什么呢?”杨绵绵苦苦思索着:“为什么历峰这样生气啊?”
第六十六章 照顾
“季先生,在忙呢。”杨绵绵一大早就来寻季庭。
季庭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他正在给伤员换药。
“绵绵,你这缝合的方法不错,我看那几个伤口深的应该也能恢复得很好。绵绵,你说这缝合之法能否用在体内?”季庭很会举一反三,换过药后他洗净手过来到一旁与杨绵绵说话。
“体内?”
“有时士兵伤在腹部,若是肠子受了伤也可以缝起来,那许多人就能获救了。”
“其实也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这缝线有讲究。”
“缝线有何讲究?”季庭追问。
“我们现在用的就是最普通的线,因为等伤口长好就会拆掉所以没那么多讲究。但体内的线需要是可吸收的缝线,不然的话到时你还要给病人一刀到他肚子里去取线。”
季庭想了想,问道:“这可吸收的线闻所未闻,要是不用这线就不行么?”
“会引起炎性反应的。”
“炎性反应?”季庭又听见了自己不懂的词语。
“嗯。因为缝线毕竟是外来的东西,身体会去攻击它,然后把它包裹起来,有可能形成新的病症,像肠梗阻之类的。”杨绵绵一面回答着季庭的问题一面疑惑着自己的答案,这些答案自发地从她的脑袋里跳了出来,根本不用去思索。我是谁?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季先生这样老资格的医生都不知道?
季庭沉思片刻,又问:“那依你所言这可吸收的缝线又该如何制得?”
“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过羊肠线。”
“羊肠线?”季庭眉头皱得老高:“老夫真是孤陋寡闻了。”他想了想说道:“我有个朋友医术高明,擅医疑难杂症,他曾游历四方,见闻广博,说不定他能知道些什么。我这就给他写信去。”
“哎,季先生!”杨绵绵见季庭急匆匆就要离去忙叫住他。“我有一事不明,想向先生请教。”
季庭笑道:“但说无妨。”
杨绵绵小声地问:“那个,季先生,守贞砂是什么啊?”
季庭老脸上显出惊骇之色来,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因为厉锋好像生我的气了。”杨绵绵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季庭听得眉开眼笑。
“季先生,到底是为什么啊?”杨绵绵虚心求教。
“没事、没事,”季庭整了整表情说道:“不打紧。他这是自己生闷气了,他这次遭了别人暗算伤得这样重,说起来还是头一遭,自己这关过不去呢。”
“是这样吗?”杨绵绵疑惑着。
“就是这样。”季庭点头肯定,心想我要不要给厉老头也写封信呢,不过若是让厉老头知道自己儿子光着膀子故意给人家姑娘看守贞砂,一定会杀上门来逼着这两人成亲,啧啧,可怜的杨绵绵一定会被吓坏的。
“是了,绵绵,以后再有男子同你说守贞砂的事情不理他就是了。”季庭叮嘱道:“你也要去给厉锋换药了,东西我已经叫甘草准备好了,去找他拿吧。”
杨绵绵拿了换药用的绷带等物回去,远远地就见照顾厉锋的亲兵张远在门口张望,见到她回来松了一口气,问道:“杨小姐,你可是回来了。”
“怎么了?”杨绵绵问。
“将军醒后没见着你,问你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脸色可难看了。”张远年岁不大,因为手脚麻利便被曲应华安排来照顾厉锋。
“我去拿换药的东西了。”
“原来是这样啊。”
杨绵绵进了屋子,侧躺在床上的厉锋听见声音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闭了眼不说话。
“早饭吃了吗?”杨绵绵问。
“还没呢。”张远回答道:“我这就去拿早饭来。”
“起来吗?”杨绵绵问,伸手又去探向厉锋的额头,低声道:“有点发热呢,身上有没有出汗啊?”
厉锋不答。
“我先扶你起来,活动一下。”杨绵绵在厉锋的身下垫了软垫好让他能睡得舒服些,晚上也注意给厉锋翻身,但再怎样只能侧卧总是没那么舒服的。
厉锋顺着杨绵绵的力道坐了起来,皱眉动了动压得有些发麻的肩膀,杨绵绵见状上前帮他捏了捏,感觉到他身上的衣服有些润湿,说道:“还是出了一些汗,等会用温水擦身,换件衣服会舒服一些。”
杨绵绵的手不轻不重的捏在厉锋肩上,厉锋先是一僵随后放松下来,因为靠得近,呼吸可闻,女性的气息笼罩着他,让他心痒痒的,就想把眼前这看起来柔柔软软的杨绵绵拥入怀里,狠狠地用力地抱住她。厉锋的手指动了动,门被推开了,张远端着餐盘进来。
杨绵绵走过去帮忙把餐盘上的物件摆在桌上,招呼厉锋过来吃饭。
厉锋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但张远总觉得将军在瞪着自己,忙寻了个借口躲到外面去了。
把水煮鸡蛋剥了壳,喂厉锋吃了,再喂他吃了稀饭和馒头,等他摇头示意不吃了,杨绵绵才开始吃早晨。在吃饭的时候,厉锋便出去了,杨绵绵估计是人有三急。
厉锋去了一趟茅房,却没有直接回去,去了曲应华的房间。
“老大,你受了伤啊,这样乱走没事吗?”曲应华头痛地道。
“唔,我觉得没事,就是背上伤口有些发痒。”
“伤口发痒,那不是说明伤口在长么?”曲应华有些惊讶:“没想到杨绵绵的这个缝合之法这么管用,季先生还想着和他那些朋友把那个可吸收缝线也弄出来呢。”
“什么可吸收缝线?”
“我早上去军医营探望伤兵,遇见季先生时他说的。”曲应华笑着将季庭那时的兴奋劲说了一遍。
厉锋听完问道:“季老头的哪些朋友?”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已经写信回京了。”
“什么?”厉锋霍然起身,厉声道:“把信追回来。”
“这怎么追回来,飞鸽传书啊!”曲应华愕然,问道:“老大,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飞鸽传书?”厉锋现在恨不得自己当初动身时没带那些烦人的鸽子。他手心发凉,飞鸽传书顺利的话到京城最多三天,来回六天,若是运气不好被那人知道了……厉锋心里阵阵发苦,一时间竟然六神无主了。
“老大,老大,”曲应华见他脸色难看得很吓了一跳:“是伤处不适吗?不如叫季先生过来看看。”
“别给我提那老头!”厉锋咬牙切齿地道,他一拳奋力地打向桌面,桌面登时塌陷了一块。
“老大!”曲应华惊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