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婆婆听了非常受用,眯着眼睛笑道:“我老婆子活了一辈子了,还能没有眼力劲儿啊?”
这些事儿,只要就是靠经验,那些小丫头片子,想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
陆展瑜连连点头称是,并把她送出了门去。
然后就火速让丫鬟烧水,准备好大浴桶。
虽说是看陆朝阳脏的难受,但是关心则乱,陆展瑜也不敢太过分,只是让人烧了一大锅热水,打算给她擦几遍身子。连头发都是用湿毛巾先擦洗个几遍,然后马上用干毛巾擦干。
虽然陆朝阳恨不得能一头钻到浴桶里去,可是这样,也聊胜于无。只能想着等再过一阵子,身体恢复得再好一些,再提出想沐浴的要求。
屋子里甚至点着火炉,陆朝阳浑身擦洗了一遍,尤其是手掌脚掌,擦干净之后简直觉得如沐春风,实在是舒服之极。头发也被用湿毛巾一遍一遍的搓洗了,再用干毛巾马上擦干。身上的衣服,和炕上的褥子,都换了一套整洁干净的,这一睡上去,感觉就是不一样。
前几日陆朝阳总觉得自己的鼻子好像被油糊住了一样,现在把脸擦干净了,就觉得鼻子也一下子通了。
等收拾过了,陆展瑜看她舒舒服服地躺在被窝里,笑道:“这下可满意了?”
陆朝阳又觉得有些出汗,让他把炉子端出去,道:“好多了。”
“不过我还是想好好洗一洗。”
陆展瑜道:“伤口还没好利索,这个时候也不能让你洗。”
陆朝阳只好道:“那等好些了,我再洗,好不好。”
陆展瑜道:“到时候我看看,再说。”
陆朝阳抿了抿唇,好像不大情愿。正想再说两句撒娇的话,没想到就听见黄婆婆好像回来了。
她在院子里大叫道:“你们烧水干什么?”
陆朝阳和陆展瑜顿时就对望了一眼,面面相觑。陆朝阳就有些求助地看着陆展瑜。
陆展瑜憋着笑不说话。
黄婆婆在外面叫住丫鬟,叽叽喳喳了问了几声,然后就上了台阶,径自到了陆展瑜和陆朝阳门前,大着嗓门道:“老爷,太太?”
过了大半晌,陆展瑜道:“在呢,进来吧。”
☆、NO.278:分别
黄婆婆手里还提着菜篮子,进了屋子,一眼就眼看到清的陆朝阳,和换了一新的被褥,顿时就有些不可置信,道:“太太,你……”
陆展瑜道:“屋子里点了炉子,给她擦了擦身子,没下水。”
黄婆婆一脸的不赞同,若是陆朝阳说这话,难免要被教育一番。可是陆展瑜来说,她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唠叨道:“女人坐月子是顶顶要紧的,老规矩可不能废了。”
说完,转身就出去了,一边嘴里嘟囔着些什么,一边叹着气。
陆朝阳无可奈何,看了陆展瑜一眼。
陆展瑜就道:“婆婆是保守了些,可是都是一心一意为了你好。”
“我当然知道,难道我还能误会了婆婆不成。”
和黄婆婆的纠纷不止是洗澡这一件。陆朝阳也支持宝宝要隔几天清理一下身子,保持卫生,减少细菌。但是黄婆婆却并不赞同,小宝宝洗三之后,隔个五六天才洗澡。天气不算凉,宝宝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总是容易出一身的汗。陆朝阳算计了一下,觉得宝宝穿两三件就够了,结果被黄婆婆唠叨了一下午。
日子在新旧两种思想的抗争中过得飞快,陆朝阳回过神,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就要出月子了。
陆朝阳已经开始下床走动。那天夜里陆展瑜又在翻他那本不知道翻了多少次的破书,一字一字的查。这从宝宝出生就开始了·他在给宝宝起名字。
陆朝阳抱着孩子坐在一边瞧着他,忍不住道:“不用这么费神,我看,就叫,念归好了。”
陆展瑜从书中抬起头,倒是一怔,嘴里喃喃念道:“陆念归……倒也是个好名字。”
念出来以后才发现这个名字的玄机,念归念归,思念军归。
他看着妻儿·满心的愧疚:“朝阳…···”
陆朝阳抱着孩子,笑道:“我觉得这个名字怪好听的,虽然像个女孩子,可是我想我们的儿子长大以后一定是个俊逸的,必定不是那种五大三粗的类型。念归念归,叫着亲热。”
陆展瑜定定地瞧着她,眼中的火热让她尴尬地别开了脸,才道:“好,就叫陆念归。”
陆朝阳笑了起来。
陆朝阳出月子过后,黄婆婆还不让她出门·说要再养一阵子。陆展瑜就独自去了林家,乡下赵家走动了,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名目和赵家林家人说的,说自己要进京了,让赵家人林家人多多看着陆朝阳。
赵牧表现得较为豁达,认为男儿志在四方,陆展瑜能进京那是好事,等安顿好了就会来接他闺女儿。这么好的医术,没的在丽县这种地方埋没了。
林氏却很是哭了一场,对赵牧道:“……咋就心这么狠?归儿才满月他就要走?丢下朝阳娘儿俩个·可怎么办才好。”
倒是陆玉梅,安慰她道:“娘,您快别这么想。退一万步来说·妹子她现在有了儿子,姑爷的房产,地产啥都给她留下了,还有娘家帮衬着,这日子也好过。再说了,姑爷待朝阳那一片心,咱们可都瞧在眼里。这事儿啊,必定是和朝阳商量过的·您瞧瞧·归儿那名字起的,不就是说朝阳早就知道了吗?”
赵牧也道:“闺女儿能干·又有咱们在,不能苦了她。何况姑爷是进京·又不是去边关。早晚得回来的。”
林氏听了,想到娘家帮衬着,闺女儿的日子不会不好过,也就放心了。可是心里还是对陆展瑜颇有微词,怨他心狠。
至于林家,朱氏也不是太高兴,盘算着让赵家把陆朝阳接回去。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这县城里只怕要被人欺负。
陆展瑜和周耿黄三位大夫,都签了三年的契子,并且保证在他不在期间,大夫的福利不减,而且还有所增加。除去平时诊费归他们所有,每月再补贴三百个大钱。采买药品的事情就交给了黄知秋和陆兰英。保证在他走了以后,仁心堂能够保持运转。这也是陆朝阳的期望。
还有乡下的良田,他自己手里的,都转交给赵家的管家,和陆朝阳的陪嫁田地一起打理。
陆朝阳看着他忙活,把一切都安排得头头是道,眼看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
终于有一天,陆展瑜把商玉卿叫了来。
对于上京的事情,商玉卿非常的害怕并且抗拒。而且他始终认为这件事是他起的头,所以才连累了师哥夫妻俩。虽然后来陆朝阳开解过他,即使没有赵达的事情,五王的人迟早也会找过来的。可是他还是难以释怀,几乎成了心病,甚至有一阵子想着上京去把五王毒死拉倒。
现在他坐在陆展瑜夫妻跟,也是低着头,一副不敢吭声的样子。
陆朝阳给他们师兄弟俩倒了茶水,就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陆展瑜的手指敲敲桌面,道:“都收拾好了没有?”
商玉卿低着头道:“收拾好了。”
陆展瑜道:“那明天启程吧。”
商玉卿一个激灵,好像不大乐意。
陆展瑜道:“咱们自己去,先启程,不然等他找来,就更加糟糕。
商玉卿只好道:“好。”
陆展瑜又交代了几声。玉卿都是没精打采的。
最终,陆朝阳道:“进京以后,听你师哥的话,千万不要冲动莽撞。”
商玉卿答应了。
陆朝阳又对陆展瑜道:“你是做师哥的,不要老是骂他,他那么大一个人了,心里该有自己的主意了。照顾好他。我等着你们俩一块儿回来。”
又笑着对商玉卿道:“等你回来了,嫂子给你在丽县买个宅子,你自己独门独户的,好不好?”
商玉卿低着头,半晌,才有些哽咽地道:“好。”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大人了,陆展瑜老是管着他让他很不高兴。可是眼睛又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陆展瑜。只因他一入师门,就不停的听到他的名字。原以为他甘于平淡,窝在这个疙瘩地方,没有建树,自己是不屑的。可是其实他只是想得到陆展瑜的认可而已。又一直懊恼自己走不出他的影响,也起过想另起炉灶的心思。
这份心思谁也没说过。可是没想到,倒被这个他从前看不起的乡下女人给瞧出来了。
陆展瑜看他这个熊样,又叹了一口气。
隔天天不亮,陆展瑜就起了身。陆朝阳侧身睡着,孩子睡在她的臂弯里,她已经醒了,睁着眼睛看着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更衣洗漱,最后拎起了那个不大的包袱。
他走到炕前,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朝阳。”
陆朝阳道:“嗯。”
他用伸出手指去摩挲了一下陆念归的脸颊,轻声道:“我走了。等着我回来。”
陆朝阳道:“好。”
也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
他轻轻地捏了一下陆朝阳的手,然后就转身,出了门去。陆朝阳闭上了眼,实在不忍看他在自己跟前儿离开。
门外,灰蒙蒙的天色下,一个青色的身影背着包袱站在院子中间,像往常一样低着头。看见他出来,就低声道:“师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