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不用去,也知道,那赵小姐哪里是发什么疹子了,八成又是中毒了。
到了村西头赵家,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做出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面上却是冰冷的,渀佛极不耐烦,又不苟言笑。
赵达倒也是疼女儿的,竟然亲自迎了出来,见了他就是一副热泪盈眶的模样,道:“小陆大夫,您果然是圣手仁心,快里边儿请,里边儿请!”
其实他心里却在想着,有了这次的事儿,再上门道谢,一来二去,再把那所谓的“误会”给解开那不就又搭上这条线了吗?他的老腰最近又有些使不上劲了,还得赖着陆展瑜来治呢。
下人引着陆展瑜到了那赵淑燕的闺房。要是从前,陆展瑜也还有些戒心,只怕这龌龊的一家人又要动什么歪心思。可是想到若是商玉卿下了毒,那那赵大小姐约莫也是惨不忍睹了,也不用担心什么瓜田李下了。
丫鬟掀开帘子,陆展瑜走了进去。没走到里头,就闻到一股酸臭味,不禁皱了皱眉。然后就听到女子嘤嘤的哭声传来。
有丫鬟好声好气地道:“小姐,小姐,您快别哭了,可千万别抓,老爷去给您请了小陆大夫来。小陆大夫已经来了。”
赵淑燕浑身痒痒得恨不得捅自己几刀,听了这话,连忙瞪大了本来已经哭肿的眼睛,道:“在哪儿!快让他来!”
这个声音尖锐而刺耳,让人听着非常不喜。
陆展瑜上了前,依礼数行了个礼,道:“赵小姐。”
隔着帘子,也瞧着那女子是如何的面目全非。脸上的疮包无数,简直就到了可怖的地步。丫头忙着按住她的手让她别挠,又抓着她一只手伸出了帘子,道:“小陆大夫,请把脉吧。”
陆展瑜看了一眼那只手。
连那只手也已经又红又肿,疮包发得十分厉害。而且还有明显的抓痕,看着有些吓人。他皱了皱眉,道了一声“得罪”,就给她把了脉。
赵太太也到了,可也许是怕被传染,所以躲得远远的,掩着口鼻站在门口哭。见陆展瑜把了脉,又皱眉,忙道:“小陆大夫,淑燕她到底怎么回事儿,这是哪儿染上的毛病……”
陆展瑜当然不可能说是中毒,抽回手,又看看她的胳膊上的疮包,注意到那疮包大多数都长了水泡,不少已经被她抓烂了,因此看起来更加倒胃口。
他淡淡地道:“是热疮。”
赵太太连忙道:“会过人吗?能治吗?”
陆展瑜道:“不会过人。能治,就是麻烦一些。我开了药她吃,并要药浴,抹药。所有章程我都会交代清楚。好好养着,短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就会好。就跟出痘子是一样的,要小心留下疮疤。”
赵太太听说不会过人,这才敢上前来,哭号了一声,道:“我苦命的闺女儿啊!”
赵淑燕一听要好几个月才会好,顿时觉得奇痒难受,恨不得死了算了,只哭道:“娘,我不要这么久才好,我不要这么久才好!我难受!我难受!”
陆展瑜正开药,闻言,只挑了挑眉,道:“赵太太,赵小姐若是信不过我,不妨去找别人。”
赵太太连忙呵斥道:“淑燕,快别胡说。小陆大夫,这病发着有痒又难受······她还是个小姑娘,哪里吃的这样的苦?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陆展瑜下笔如飞地开着药方子,没一会儿就开了满满一张,闻言连头也没有抬,只道:“没有。”
赵达赶来,听他这样说了,连忙呵斥自己的妻女,又一脸讨好地道:“小陆大夫,您别和这些妇道人家计较。您是什么医术,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么。”
陆展瑜连开了四张药方,并叫了一个赵淑燕身边的丫头来,细细地交代了好几遍,确定那丫头都记住了。该怎么药浴,怎么抹药,只能吃什么,一天要喝几次水。
赵家人听得诚惶诚恐,再不敢说半个字。但是诊金却只给了三十个铜钱,还问他:“听说这是仁心堂的规矩,您看看,够不够?”
陆展瑜也并不计较,只接了过来在手里,一笑置之。
他转身一走,赵家人就又去请了几个大夫来,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赵淑燕是怎么回事。反而是陆展瑜,还给出了一个“热疮”的由头。赵达又问那几个大夫这是不是热疮,他们自己不明白,哪里还有说不是的余地?只能连连点头称是了。
赵达又暗暗懊悔自己只给了三十个大钱,心想着这陆展瑜的医术和医德倒都是不错,怕这样还得罪了陆展瑜。就想到,等女儿好了以后,再备上重金谢礼上门去,到时候也好再让他给自己也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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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68:陆展瑜的哲理
再说陆展瑜给那赵淑燕看完诊,就回了赵家,又和赵家人一起吃了午饭。期间商玉卿偷偷摸摸地回来了,看他的脸色,猜着他大约不大生气了,便也放松下来。
陆展瑜果然没有再找他的麻烦,只是吃过午饭,要走的时候拉住他教训一顿,让他遇到事情不要老是那么冲动,要多和赵宝儿商量。
商玉卿知道他刚去给那个赵家小姐看过诊。回来竟然也没有大发雷霆,心里也有些狐疑。对他的说教,也不觉得刺耳了。何况让他去和赵宝儿商量,他也愿意的很。因为他是学毒之人,别人都对他避而远之,只有这赵家人倒是不大在意,赵宝儿还时常和他勾肩搭背。这种感觉很陌生,可是商玉卿觉得,他是喜欢这种感觉的。
然后陆展瑜就骑马回城里去了。
商玉卿也是后来才知道,陆展瑜给那个赵小姐看诊,看出来的名头是“热疮”。明明只要一粒解药就能治好的,他累累赘赘开了一大堆药,还有什么药浴什么抹药。这不是摆明了折磨人吗?还有那个,要多喝水,这是最好笑的。你想,人都成那样了,多喝水,那不是得多如厕?这种痒,就是睡着了或许会舒服一点儿。这要是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叫尿给憋醒了,那该多难受?
得知了这件事儿,商玉卿高兴地在炕上打了好几个滚。还哈哈大笑了几声。
可是转念一想,师哥说的话永远是对的。师哥说不要害人,那就不该害人。可是师哥又这么做……
小商同志便又在本子上记了一本,心想师哥的哲学原来是这样的:对待坏人,只要不害人性命,还是可以小小的教训一下的。
至于仁心堂的那个耿大夫和周大夫,师哥会生气,大约是因为他们不是坏人的缘故吧。
得了这个认知,小商同志就兴致勃勃的……决定自己可以放手去整一整那个赵家。师哥应该。也不会生气!
陆展瑜哪里管得了这小屁孩子一门心思都在想什么。一日离家,心中竟是思念得紧,这回去的时候,再不像来的时候那样,还有闲情雅致放马看景,而是一路狂奔回了县城。
拍了门,很快有等门的小厮来给他开了门。大约是陆朝阳算着时辰他会这个时候回来,所以特意让人去等着的。
他把一大堆林氏让捎回来的东西从马背上解下来。还有一些吃食是放在他药箱里的,一并提了进去。
陆朝阳和黄婆婆早就一并坐着,在屋子里等着了。见了他大包小包地进了门来,陆朝阳笑道:“瞧你。”
说着,就要上前去帮忙。
陆展瑜自己把东西放下了,道:“你别动,我来。”
说着,回头关了门。
她神色平静,笑颜不改。好像短短的一天离别,对于她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不过就是这样,陆展瑜也心满意足了。只要回到家。还能瞧见她笑着迎上来,便是好的。
“……岳母听说听说你馋新鲜的蔬果,说是怕没有了,便叫人给你带了一些一直用雪镇着的莲藕,和干莲子,还有梨子。都是你喜欢的。我先带了一些回来。岳母说是还要叫人专门送来给你呢。”
陆朝阳推开他的大药箱,果然发现了香喷喷的莲藕糕。高兴地道:“我要吃这个,我要吃这个。”
黄婆婆善解人意地笑道:“太太别急,我现在就去给您热上。”
说着。就把那盒子莲藕糕都端了出来,出了门去。
陆展瑜看她出去了,便一把把陆朝阳揽在自己怀里,笑道:“想我没?”
陆朝阳轻轻地“哼”了一声,笑道:“只有一点儿。”
展瑜便把她又半抱上炕,伸手抚摸着她的肚皮,笑道:“咱们儿子乖不乖?”
陆朝阳嘟囔道:“你咋就知道是个儿子呢。”
“黄婆婆的。她说你肚子尖尖,一准儿是个儿子。”陆展瑜亲了一下她的脸蛋,笑道。
陆朝阳也摸摸肚皮,叹道:“黄婆婆是巴望着我能给你先生个儿子呢。毕竟你也老大不小了……”
陆展瑜就笑道:“什么叫我也老大不小了?你这就开始嫌我了?”
又安抚道:“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老人家的想法,和咱们不一样。像我,我就喜欢闺女儿,最好是一个像你这样的闺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