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牧对长子也是放心的,便点点头,扶着林氏走了。
院子里,就剩下陆朝阳,赵宝儿。和陆展瑜。
陆朝阳看了陆展瑜一眼,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陆展瑜苦笑了一声,道:“朝阳。你别急,我都说。”
刚才,林氏和赵牧的眼神。就是带着疑问的。不过是,看在他是客的份上,所以没有问出口。
连赵宝儿都没有多问什么,他说不回去过节,赵宝儿看了他两眼,就把他带回家了。并且曲意留客。
那么自个儿自然也不能再矫情。
他沉默了半晌,方道:“我和我几位兄弟。不是一母同胞的。”
当年,陆父也是乡下疙瘩里的一个乡下人,和陆元宝,是堂兄弟。后来跟人进了城,到了现在的陆家医馆。当时的当家人。只得一女,没有儿子,所以就从活伙计里挑了一个看着老实本分的,想要招赘,当时就挑中了陆父。
既然赘婿,当然就不能纳妾。那陆展瑜说自个儿和其他兄弟,不是一母同胞的……那,难道是陆父背着妻子在外面养的外家生的私生子?
陆展瑜又沉默了很久,道:“我娘。是玉梅她娘的表妹。”
当年,陆家和连家定亲,陆元宝和陆展瑜的父亲是都订了的,对象就是现在的连氏,和陆展瑜他娘。不成想,陆父进城去给人做了赘婿。毁了婚约。陆展瑜他娘原本还想着要好好的做新嫁娘,不曾想遭人退婚,后来就有些疯魔了。后来是怎么成了陆父的外家,又生了陆展瑜,就不得而知了。
“我十岁那年,我娘去了,我爹就接我回陆家,带我学医。后来遇见了我师父,我家四个兄弟,结果我师父就瞧上了我,带着我在身边学医,后来就跟着我师父周游了一番。再回到家。”
“我不是大娘生的,断无可能继承家业,可是年少无知,不懂得收敛,在京里竟然有了些名声。到后来发现不对劲,可大娘毕竟是母,我也不能忤逆不孝,只好避到这儿来。大娘也顺水推舟……”
陆展瑜苦笑,道:“其实,我说年后回城……我年后确实要走,却不是回城。师父在京城,年事已高,我去侍奉他终老。我是他此生最后一个关门弟子,前两个师兄,却都已经走在了前面。师父无父无母,该由我,为他披麻戴孝。”
他面上露出一丝凄婉的意味来。
好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浮萍一般,混混沌沌,迷迷茫茫。装着满腹的心事,却每日平静无波,像暖玉一样无暇温润。
赵宝儿轻轻踢了陆朝阳一下,道:“去把酒热上一壶端过来,然后就去睡。”
陆朝阳猛的被踢得回过神,顿时不满,道:“大哥,你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赵宝儿白了她一眼。
陆朝阳的注意力却在陆展瑜身上,道:“展瑜哥,那你家里人来,是干什么呢?”
应该来说,陆家人是巴不得根本就没有他的存在吧。难道是陆父,对他还算有些父爱?要请他回去过节?
陆展瑜的面上顿时显出一丝有些屈辱的神色,他道:“我家大伯在朝中为官,有一同僚,新调任丽城府主簿,有一女想要招赘。大娘让我……”
他自己也说不出口!
竟然是要把他弄去给人做赘婿!
陆朝阳突然站了起来,道:“我去给你们热酒,再把菜热一热。咱们再吃一点吧。”
等陆朝阳走了,赵宝儿就颦眉压低了声音,道:“这事儿都该你大娘和你爹做主。你躲着,就能有用?”
他顿了顿,又道:“你爹……”
难道他爹就愿意!
陆展瑜摆摆手,道:“若我不愿意,便谁都强不了我。”
说完却苦笑。
其实要是可以,谁会愿意和自个儿的血亲闹成这样?他心冷如铁,自打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断然拒绝了以后,就当自个儿已经是无父无母的人。大娘的性子他知道,一向是要强的。父亲也从不曾左过她的意思。因此,倒不如就自己脱身出来,只当这天下本就是自己一人的。求着来一个家,一个父,也无甚意思。
可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凉意,不知道从何而来。
直要眼前有个人影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靠近,他才回过神来。
陆朝阳笑道:“我把丸子都热了热,好下酒哪。你们俩可不能多喝。”
又歪着头看着陆展瑜,笑道:“展瑜哥,今儿过节,你也别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了。实在不行,搬到乡下来住也没什么。你的医术那么好,村里人可都喜欢你了。收点药钱,也够吃穿嚼用了。”
陆展瑜的眉头舒展开来,却是笑了笑,也没有说话。
赵宝儿道:“行了,你快去睡。”
陆朝阳笑着答应了一声,就退了开来。
她的笑容好像推开了一层阴霾那样,赵宝儿和陆展瑜的心情竟然都不知不觉的轻快起来了。
陆展瑜按着心口,深吸了一口气,又叹了出来。
赵宝儿道:“怎么啦?”
陆展瑜摇摇头,又笑道:“你妹子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是笑呵呵的。”
每次都是这样,看到她,心里就轻快,就高兴。虽然也看出来了赵宝儿会不高兴,可是有的时候,还真就是鬼使神差的,自个儿的腿就会走到这儿来。
像今个儿,府城来了人,他选择避而不见,后来又到了赵家来过节。
赵宝儿皱眉,过了一会儿,又松开了,无奈地道:“她就是这么一个脾气,看着不声不响的,其实自个儿心里啊,主意大着呢!”
陆展瑜只是笑。
许是今晚把压在心里的事儿都说了,所以感觉分外轻快。也就没有掩饰什么。他这样,赵宝儿反而放心了。坦坦荡荡的,好过遮遮掩掩,这样赵宝儿反而能一眼看出来,这里头好像也没有什么事。
“……来的是我大哥和大嫂,他们都是抹不开脸皮的人,估计到了明儿里,就该走了。”
“那你家要是再派了人来呢?”
“来就来吧,我只当没看见就是了。你想想,他们就算应了人家的婚事,可也没有人亲口传到我这儿,那我自然就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了,也专做不知道。
这是陆展瑜的打算。
“反正我孑然一身,想走就走,也不惧他们什么。”
赵宝儿道:“那倒是的。所以你也不用成日愁眉苦脸的了。”
他笑了笑,没说话。
两个半大的男人一人一口的喝着酒,看着月亮开始说胡话。最后五分醉的赵宝儿拉着八分醉的陆展瑜,睡在了柴房里。
半夜的时候,有人轻轻的推开门进来,给他们盖上了一床铺盖。
先前因为有些冷,两人已经蜷在了一块儿。
第二天一大早,陆朝阳的生物钟准时发作,又起了个大早!
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陆展瑜和赵宝儿还没起身。俨然是昨晚喝醉了,所以起不来身。陆朝阳无奈,只好又去把那鸡汤热了热,打算待会儿等他们醒了以后一人喝一碗。
自己则用鸡汤下了一碗面将就着当做早餐先吃了。
虽然中秋刚过,但是秋中的时候,也是庄户人家忙碌的时候,不管前一夜闹得多晚,第二天朝阳得起一个大早。因此,到了准点,几家妇娘子又上门来送猪草,和收猪粪了。
陆朝阳打开门,看到来的依然是四个人。少了那个,依然是春丫娘。
陆朝阳干脆就问了,道:“几位婶子,春丫娘咋不来了?这不都连着两天了没来?也没叫个人来说道,说是不送了的。”
闻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颇有些面面相觑的迹象。看来是大伙儿都不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交手
看那样,陆朝阳就颦眉道:“难道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虽说没有定书面协议,但是说好了每天来送,每天来收粪肥,也是口头上说好的。庄户人家也是非常讲信用的。春丫娘无缘无故缺席了两天,陆朝阳要是不问起来,才是奇怪。
达子娘道:“没听说出了什么事儿啊。这两天大早的,春丫爹还来我家买豆腐呢。”
陆朝阳道:“哦,那没事儿。今儿我寻个空当瞅瞅去。”
达子娘忙道:“东家大小姐,我们两家住得近,我去瞅瞅也就是了。你这见天儿的都忙着,东家太太也回来了,你还不紧着跟前儿伺候去啊,还要东跑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