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你…我我…你…唉…这样…是这样…你娶..不是..是我娶…我娶…你嫁给我吧!”
他最后一句话像是带着千军万马的震撼,佟如玉的心都跟着颤抖了起来,她一直觉得她是被老天遗弃的,而李卫是老天派来救她脱离苦海的。
她脸上笑意越来越大,大声回复他:“好!”
邬思道正从书房出来,一见着满身都是用不完活力的李卫忙朝着他招了招手:“快过来,拿了爷的牌子去太医院请太医。”
李卫恨不得所有的人都知道佟如玉答应嫁给他了,但也知道这话现在不好说,又憋的难受,正想着去找殊兰说说这事看什么时候给他把这事办了,就被邬思道给叫住,他大着嗓门道:“谁身上不舒服?”
邬思道拍了他一下:“叫你去你就快点,是爷身子不好!”
李卫一听这话,也忘了自己的事,转身撒腿就跑,邬思道本还想叮嘱他请哪个太医的,想了想又觉得他常跑腿应该知道请哪一个。
邬思道进去看闭目靠坐在榻上的胤禛气色实在谈不上好,叹了一口气:“爷大约是累着了,要不现在躺一会?”
胤禛觉得晕晕沉沉的,也不再强撑,苏培盛侍候着他脱了靴子在榻上躺下,又盖了一床被子。
就是睡似乎也并不能沉睡,一直在做梦,梦里面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围着他转圈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的睁开了眼睛,早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苏培盛忙将茶水送到他跟前,又让丫头打了水上来侍候着他洗浴。
胤禛只觉得头越发疼了,听得苏培盛道:“太医说爷是气血两亏,疲劳过度应当好好休息,给爷开了药方,已经熬着了。”
胤禛的心头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他起了身在书房里四下看了看,他的书房分内外两间平时议事在外面,若是休息就是里面,寻常人都不能进去,半响才叮嘱苏培盛:“爷的衣食住行要谨慎,让粘杆处这几日眼睛放亮了。”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苏培盛忙应了一声。
胤禛的身子这几日总不见好,只是一日比一日憔悴,连康熙都看出来不大对头,下了朝特意叫了他问话:“你要是身子实在不好就歇息两日。”
胤禛忙道:“并不碍事,谢皇阿玛挂怀。”
他去给德妃请安,德妃摸着他的脊背直叹气:“什么都没有身子重要,你要是不好开口,额娘去求你皇阿玛,累垮了身子可怎么办?”
胤禛勉强笑了笑:“额娘不用管了,儿子的身子儿子心里清楚,不会有事的。”
德妃见他不听,让人去库房里翻出了不少药材:“拿回去看看殊兰有没有什么用的上的,让她给你做了药膳吃。”
他到是几日都没有进后院了,身上又不好,也不敢去看她,好几日都没见她和孩子。
胤禛在宫门口遇上了正等着他的十三,十三每日都要跟着胤禛回去,缠一缠兰红,被兰红抽了几鞭子,到像是被打上隐了,日日都不间断。
他见胤禛的样子,也露出了担忧:“四哥,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胤禛摆了摆手,现在退缩,在皇阿玛心里会留下懦夫的印象,这也不是他的本性。他也不骑马,上了轿子,十三上了马跟在一侧,一会轿子里就传出了胤禛疲惫的声音:“这事情不能在这么拖下去,必须想个折子,“擒贼先擒王”,先从那几个巡抚下手,告诉他们,不还银子就是跟四爷过不去,若还想保住顶戴花凌,就听话些,欠的多的时间多给几日少一些的就少几日,但时间必须定死了,迟一日,四爷亲自上折子。”
“四哥说的是,不给那伙王八羔子给点厉害,真就无法无天了,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姨太太娶了一房又一房,还敢说自己没钱,惹急了我,十三爷把他们都砸个稀巴烂!”
胤禛带着十三进了芳华院的时候,殊兰正坐在廊下看兰红耍鞭子,小格格坐在怜年的怀里咯咯的直笑,指指兰红,又转过脑袋对殊兰依依呀呀的说话,仿佛是在炫耀,我额娘厉害吧。
殊兰被她逗的直笑,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兰红一见着十三进来就没好脸色,鞭子扔到一旁小丫头的怀里,朝着胤禛福了福,抱了怜年怀里的女儿,扭身就进了屋子,十三到不觉得尴尬,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她哄回去。
殊兰被丫头扶着往胤禛跟前走,胤禛忙道:“爷身子不大好,你不必过来,就站在那里跟爷说话。”
殊兰愣了愣,抬头仔细的端详了几眼胤禛,几日不见他就瘦的厉害,瘦到不是最重要,他眼下有浓重的青黑色,眉宇之间透出深深的疲惫之色。
在仔细看,殊兰忍不住轻呼了一声,从一个人面上的气色能看出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就像《黄帝内经》里所说的一样,一个人面上的气色,青的像翠鸟的羽毛,赤的像鸡冠,黄的像蟹腹,白的像猪脂,黑的像乌鸦羽毛都是生色。
但若一个人像如今的胤禛一样,脸上隐隐的透出像死草一样的青黑色,那就是死征!
42
十月的四九城要穿着夹袄才不觉得冷,若是刮起了风就要披上斗篷才成,四九城的风刀子一样割的人疼,头脸都要包住。
风吹得院子里的竹子飒飒的响,带来了一股极凉的寒意,一直渗透到了殊兰的四肢百骸,是谁要对胤禛下毒手?
胤禛看她的样子好像吓着了一般,故作轻松的道:“你这是怎么了,爷无事,就是这几日有些忙,又睡的不好,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殊兰尖锐的声音打断:“无事?!怎么会无事?!难道爷没有看到自己的气色?这是有人想要爷的命!爷难道还没有察觉?!”
胤禛还没有见过殊兰这么尖锐慌乱的时候,她总是很淡又似乎很浓,时而浅时而深,就好像是一副泼墨的山水画,从骨子里透着淡然还有浅浅的疏离。
殊兰一把抓住胤禛的手,踮着脚粗鲁的掰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仔细的看了看他脸上各处的颜色,把鼻子凑到他的嘴边闻了闻味道,又要他张开嘴看。
大约也是因为几日没有见着胤禛,后院的妻妾一听到胤禛在殊兰这里,都赶来了这边,就是好些日子没出门的李氏都跟着一块来了。
殊兰跟胤禛的样子有点暧昧,胤禛双手扶着她的腰好让她省点力气,而殊兰正凑到胤禛的嘴边看,旁边看,就好像是胤禛在亲殊兰。
额尔瑾的脸色变了又变,好一会才控制住了自己的声音,就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福了福身子:“爷。”
钮钴禄,宋氏,李氏,武氏比不上额尔瑾,脸色都是说不出的精彩。
十三也在却是一脸的凝重,气氛就显得有些怪异,一堆人都围着殊兰和胤禛。
殊兰扯下胤禛身上的荷包闻了闻,没有什么异味。
被凉了好一会,额尔瑾即使心里有些不满,脸上却还带着笑意:“殊兰妹妹或者有些什么事情,站在外面总有些不好,在这院子风大,就是不为爷着想,也应该为自己想想。”
并没有在胤禛身上发现导致现在这种情形的东西,殊兰有些挫败:“爷,最近可有跟别的时候不一样的事情?”
胤禛仔细的思索了好半响:“并没有。”他顿了顿又道:“你刚刚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就那么肯定?”
殊兰低声道:“不怕爷怪罪死草一样的青黑色是死征,难道竟没有一个人看出来?”她指了指胤禛的两眉之间和太阳穴:“这几个地方都看得出来。”
太医是胤禛信得过的人,他没有说就一定是没有看出来,但殊兰实在说的真切,而且胤禛自己潜意识里也觉得身体的忽然不适,并不是意外。
李氏垂了垂眼眸,用帕子将脸一捂就挤到了胤禛跟前,带着哭腔道:“爷呀,你怎么瘦成这样了?脸色都这么不好,看的妾身心里扎了刀子一般的疼,爷,你可要保重身子,咱们一大家子都要靠爷!”
李氏险些挤到殊兰,被胤禛用胳膊撑开了。
李氏其实不是不聪明,也不是她的演技不到位,就是有时候大概真的时运不好,就比如现在,胤禛正在担忧他的生命,她却带着哭腔挤过去邀宠,谁见了都会烦躁,胤禛不耐烦的一把推开她。
额尔瑾给钮钴禄使了个眼色,钮钴禄迟疑了半响,最终挂上一脸的笑意上前扶住了殊兰的胳膊:“西侧福晋还有身孕,站久了怕是不好,外面又起了风,不如还是进屋坐下说。”
殊兰转头看了她一眼,钮钴禄被这眼里难以严明的冰凉和厌恶骇的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
院子里看着就有些混乱,被忽略的额尔瑾垂下眼笑着出声道:“这是怎么了,有话进了屋子慢慢说。”
殊兰前所未有的觉得这一堆女人烦,她凉凉的道:“若是往常自然是要请了姐姐和妹妹进去慢慢说,只是今日实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吉文,送客!”
吉文立刻道:“福晋,李侧福晋,请吧。”
进府好几年了,除过八福晋那一次,都没人见过这个娇滴滴的侧福晋大声说过一句话,跟人脸红的时候都没有,总是温和好脾气的样子,哪里见过她现在的样子,一身冷气都赶上了四贝勒,骇的院子里的人似乎都矮了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