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一问,才知道竟然是福晋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他攒起的眉头稍纵即逝,缓了口气道:“赏。”
嫡妻有孕,毕竟是件喜庆的事情,李氏带了弘昀,特特在额尔瑾跟前凑趣:“给姐姐道喜了,我也来沾沾姐姐的福气,好给爷在生个阿哥。”
李氏在给福晋添堵这一条上总是得心应手,额尔瑾就是在欢喜的心情都被她这句话削减了不少,却偏偏不能发作,看着已经三岁的弘昀越发觉得不顺眼,只拉着六岁的弘晖嘘寒问暖。
李嬷嬷在李氏看不见的地方,翻着白眼将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胤禛进门,众人都忙起身给胤禛行礼,两个儿子也有规有矩,就是三岁的弘昀也有模有样,胤禛的脸色又松缓了不少。
问了额尔瑾几句:“可有哪里不舒服?”
额尔瑾轻声道:“并没有哪里不舒服,若不是今日请平安脉,妾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身孕。”
她又笑着推弘晖:“好孩子,你不是说,邬先生教的诗你背了很多吗,还不给你阿玛背来听听。”
额尔瑾一心想要胤禛最喜欢的孩子是自己的孩子,往常对弘晖就要求严格,小小年纪就开始认字读书,弘晖也算聪明,但在胤禛跟前太过胆怯,额尔瑾推了他几次,他才怯怯的看了一眼胤禛,细声细气,磕磕绊绊的背了起来。
背到是都背下了,胤禛却很不满意:“抬头挺胸,不准这样小家子气,声音在大一些。”
见着弘晖都快哭了,额尔瑾又气又心疼,强笑道:“还不谢过你阿玛教导?”
李氏抿嘴一笑,开口劝胤禛:“爷,姐姐还有身孕呢,您便是要教弘晖也挑个别的时候,不然姐姐心里存了事情,对身子也不好。”
额尔瑾被她气的手都在发抖。
李氏浑然不觉,又温和的推弘昀:“你也背几首诗,让你嫡额娘和阿玛都高兴高兴。”额尔瑾恨不得朝她啐一口,她有什么可高兴的,真是时时刻刻不忘添堵。
三岁的小儿还不知道害怕,李氏说让他背他便昂着小脑袋大声背了起来,将六岁的弘晖都比了下去,额尔瑾既气自己的孩子不争气,又恨李氏故意坏自己的事情,见着胤禛的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她脸上
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住。
妻妾的暗潮汹涌,胤禛似乎都没有看见,他见弘昀到还算可以,颇为欣慰的微微颔首,又教导了几句就去了书房。
胤禛一走,李氏笑吟吟的拜别了额尔瑾,屋子里只剩下了额尔瑾和弘晖。
弘晖知道他做的不好,额娘一定失望了,他怯怯的看了看额娘,往后退了几步又低下了头,额尔瑾缓缓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半响才道:“额娘今儿很失望,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念书,替额娘在你阿玛跟前争些脸面回来,罢了,你去吧。”
弘晖还小,却隐隐觉得额娘大约更喜欢肚子里的小弟弟,不喜欢他了......
选秀将至,赫舍哩给殊兰请了教养嬷嬷专门教习规矩,又怕她受罪,盯了好几日见她游刃有余,连惯常严格的教养嬷嬷都夸赞她聪慧,便略微放了心。
苏尔氏想着几个女孩子总要学规矩,便让格佛荷和雅莉琦都跟在一旁看,格佛荷到是个有志向的嬷嬷每每教什么她便也跟着学什么,又因为年纪太小累的自己浑身酸痛却从不喊苦。殊兰无事的时候也端详她几眼,她的眼睛里透着倔强和向往,年纪尚小就已经被富贵荣华迷了心智…..
四十二年的夏季如往常的每一年一样燥热,六月里的一天,穿着蓝布衣裳梳着大辫子的满洲贵女坐着骡车从忠顺门进了紫禁城,不知道多少娇俏的女子,因为这一去改变了一生的命运……
殊兰过了初选留了牌子,过了几日又是复选,这一次就要见着宫里的主子贵人们,贵主们也要看看秀女们的品性样貌和才艺。
德妃,惠妃,宜妃,荣妃坐在上首看着下首的女子。
德妃看了几眼站在第三位上的姑娘,皇上特意让她看看这个姑娘的品性,似乎是想要赐给胤禛,她打听了之后觉得家世一般,又觉得皇上是一心想要将这家姑娘给胤禛,并不打算难为她。
在场的姑娘们琴棋书画绣技自选一样,殊兰选了绣技。
那几百年间她见了太多,也记下了太多,有时候翻起她脑海中的东西连她自己都惊诧,怎的就记下了这么多,她前世虽然针线一般,但脑中却深谙针线的诀窍和要领,只扎实的练了半年时间,又加上她别致的技巧,见到的人都要赞叹一声。
皇家媳妇当以恭顺贤良为主,做针线更能体现。
等到众人的东西都捧上去的时候,宜妃拿
着殊兰的帕子轻呼了一声:“这个真真是一张巧手,这么点时间绣了一束荷花不说,这荷花简直活了一般,好看。”
德妃也接了过去看:“这荷花是谁绣的?”
殊兰恭顺的福了福:“回娘娘的话,这是奴婢绣的。”
惠妃浅笑道:“看着似乎是个样貌不错的,抬起头来咱们看看。”
“是”
随着这一声是,殿内似乎开出了半池荷花,飘来了满殿花香,宜妃握着帕子一紧,忽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是啧啧赞叹:“枉咱们自诩还有几分姿色,跟这丫头比起来,竟是提都不能提了,这丫头不错,我看着跟咱们老十甚是相配,留牌子吧,两位姐姐觉得如何?”
她竟自专到如此地步,笑语嫣嫣之间留了牌子不说,还当着众人的面拉给了十阿哥。
不蒸馒头争口气,德妃轻笑着起身下了台阶,亲自扶起了殊兰,亲切的携着她的手:“往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
殊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上头的娘娘们相争,却偏偏她成了这争抢的筹码。
惠妃和荣妃只觉得只要这姑娘不进宫就行,旁的都跟自己不想干,到是乐得看戏。
殊兰低垂着头,轻声道:“回娘娘的话,往日里不过在家里侍奉祖母,阿玛额娘,跟家里姊妹一起做做针线,或者管照年幼的弟兄。”
德妃似乎很满意,拉着她的手来回打量了几遍:“模样不错,性情也不错,本宫看着喜欢。”
她笑着点了点头,微微颔首:“留牌子。”
德妃很少这么强硬,也似乎没有听到宜妃前头说的话,惠妃眼里的讶异一闪而过,似笑非笑的撇了一眼脸色不好宜妃,笑着接过了话头:“既然两位妹妹都说好,那便留牌子罢。”又捡起两外一方帕子笑着道:“这朵菊花也绣的好看。”
都是笑里藏刀,极其隐忍的人,宜妃不过一转眼就压下了怒火,又笑着说起了旁的秀女。
康熙在御花园中转悠,碰上了红着眼圈的宜妃,笑着扶起她:“起来吧,瞧着像是哭过的。”
宜妃向来在康熙跟前是个直来直往的样子,有些狡黠又有些娇憨,到了这样的年纪还得康熙宠爱,她一听康熙问便委委屈屈的道:“臣妾是想起了早上的事情,越想越难过,不过是想给十阿哥要个知冷知热的人,德妃姐姐就给臣妾脸子瞧,
臣妾看着德妃姐姐也喜欢那个秀女,怕是自己给十阿哥讨不着了,又想着对十阿哥愧疚,又想着自己当众已经说了出口,争不过德妃姐姐丢了脸面,就觉得委屈。”
少女扮成熟和熟女扮可爱,只要自然真切,总有意向不到的效果,宜妃根本就不避讳说出自己的小心思,到让康熙笑出了声,一边同她走着一边问:“你们看上了那个秀女,先说给朕听听。”
宜妃听着康熙入巷,收起了委屈之色,又是满口称赞:“正白旗鄂尔泰佐领家的嫡长女,容貌一等一不说,难为是看上去极其柔顺乖巧的姑娘,那一手绣活真真是正经秀女都比不上的…..”
宜妃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觉得康熙的眼神有了变化,她不知自己是哪里说的不好,却不敢在说,咬了咬嘴唇,微垂着头又露出委屈之色,却不敢看康熙的眼睛。
康熙扫视了她一眼,见着头上带着的红宝石簪子还是他去年赏赐的,眼神闪了闪:“那姑娘朕知道。”
只一句就让宜妃心神巨震,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皇上是有意将这姑娘留在后宫,而德妃其实是知道的,当时才会那么强硬?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德妃会一反常态,原来原因竟是在这里!
她瞬时慌乱了起来,却又不敢表露出来丝毫,她收紧手里的帕子,试探的叫了一声:“皇上….”
康熙却反问:“怎的一心要留给老十?”
她还能说什么,勉强笑着道:“老十前几日跟老九一起过来,说他后院冷清,要臣妾给他留心个才貌双全,又温柔体贴的人,臣妾见了那姑娘一眼只觉得极好,当时就想到了老十,不自禁的就说出了口,实在是….”
她说的似乎入情入理。
康熙眼里闪过玩味:“既如此,你便给他重新挑一个‘才貌双全,温柔体贴’的人,对了,给老八后院里也拨个人,你一并也上心些,他那里更冷清,至今也没有子嗣。”顿了顿又道:“跪安吧。”
“是。”
直到康熙走远,宜妃才惊觉自己后背早已汗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