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碧桃颔首,“无妨,她这一胎如何,横竖与咱们无关。”言下之意就是她不会动手。
奉紫谨慎、初晓机灵、芸缕则是于大局之上反应极快。暮云看着眼前的主仆四人,心里又梗了梗。她无端忆起主子在选秀之前夸她的那一句“与你比,自然是比不上”,两下对比,不知怎么,就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还有一事……”初晓歪着脑袋,想了想仍与主子说了,“主子知道奴婢闲不住,是常与其它宫人闲话的。才刚奴婢碰见正殿的素月,就如常想与她攀谈。却见她容色沉重,只拿这个消息堵了奴婢回来,自己满面紧张的走了。奴婢想着还是与主子说说,免得里头藏了甚么奴婢不知晓的事。”
“嗯,你做的对。”碧桃笑,初晓为人伶俐,虽不能分析事情,收集信息情报却很得力。她正欲再问,就听边上芸缕提醒。
“主子,敏才人这一胎与往前安才人不同,咱们便是做个样子也得去瞧瞧的。”芸缕探问道,“这个小宫女的事,不如先让底下人查过再议?”
碧桃随性惯了,于宫里规矩只要大方面不错,皇帝是不会怪罪的。这一回经芸缕提醒,也觉得去看看为好。宜、敏二人因家世相当,皇帝又是抬一个压一个,向来嘴上便宜都是让宜贵人占尽的。如今敏贵人先宜贵人怀胎,她当真有些好奇宜贵人心思如何。
恭贺的妃嫔,大概都在桂月阁了吧。不知道向来礼仪周全的宜贵人会不会去。
她将折了两折的纸片一扔,笑道:“走,咱们去瞧瞧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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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贵人躺在黄花梨拢纹寿字门围架子床上,背后枕着鹅羽软垫,正得意洋洋的和宜贵人等几个妃嫔说话,若银盆的脸上展露出无限欢喜。
碧桃被小宫女引进门时见着一个面生的嬷嬷正吩咐众人将燃着的紫铜错金狮足香炉端下去,换上时鲜的瓜果,散发出舒适宜人的香气。那嬷嬷眼睛老辣,另有一应能让人趁机作怪的物什被逐一搬走,替换上其它简单而不失韵致的摆设。
恐怕是太后派来的嬷嬷罢。她心知肚明道。
她先和贞贵嫔笑打了声招呼,因上回曲忻然的事,尚且维持着表面的和睦。自然,也是为了将行礼一节省去。贞贵嫔大抵是习惯她这等做派,又或者因那事对她生出诸多好奇和难言的畏惧,竟没对此多说。
别人可不敢学她行事,皆一一给她矮身行礼,低眉顺眼的很。
“敏贵人身子可好?”她按着探病的模式笑吟吟问了一句。
敏贵人自打上次水亭之事就一直对她耿耿于怀,七夕时更被她在众人面前狠狠落了面子,此时可谓是扬眉吐气。自己一个月不过承宠那么一回,却比恩宠连连的她先有了。她想起宓贵人,再想起丽嫔,觉得大抵受宠的妃子早早将恩泽享尽,于子嗣上决计不如她的。不由乐得眉眼俱开。
受宠又如何,还不是不能给表哥延续天家血脉。等到年老色衰,自然有别的人顶上。哪里比得上为表哥开枝散叶的她。如今为着孩子,且不与她计较。
于是她摆出矜持模样,道:“多谢珍嫔娘娘关系,妾身身子无碍。”
碧桃见她这般客气,倒有些惊讶的多看了几眼。继而退居二线,由她的小跟班吴采女和几个低位妃嫔捧着说笑,开始观察起诸人的表情来。
宓贵人这回不曾言笑,摆出一副万事不过心的样子,让她尖尖的下巴一衬凭空添了冷若冰霜之意。大概是触景生情,想到自己没保住的孩儿了。碧桃原要收回的目光一顿,突然想起圣寿时她看贞贵嫔的那个眼神,像是有极大的仇恨。她入宫以来蒙得皇帝恩宠,一路行来顺风顺水,恐怕也只有失子一事能让她有这样的目光吧。
碧桃联想到三公主的年龄,比对宫人所说她流产的大概年月,终有些了悟。宓贵人当年荣宠非常,贞贵嫔与她近乎同时怀孕,若为了争夺圣上的目光,对她下手也是极有可能的。她虽有宠爱,但家世势力大不如贞贵嫔,大抵是在根基不稳时遭了暗算。
她思绪一转,再想起今日贞贵嫔宫殿里的素月行色匆匆的事。不过偶然闪过的念头,要都往这上面扯,那可是草木皆兵了,总要再查清楚些才能明了。便将之抛到了脑后。
再看宜贵人,脸上是温婉雅致的笑,手底下却绞着帕子,恐怕心里腻味的很。这对碧桃来说可是新鲜景色,不由多看了几眼。
她这边厢正有滋有味的对宜贵人行注目礼,那边宜贵人也不知想到什么,骤然向她看过来。二人目光一对,皆是怔了怔。宜贵人率先低眉,手上的帕子也不绞了,只抬手将松下的发丝捋到耳后。碧桃见状也移开眼去,心里的警钟却拉响了。
她这一番举止,通常是人在心虚时候的表现。
思及寿王所说的事,她眉目一弯,梨涡浅绽。觉得是不是应该通知寿王,他有戏可看了。
或许这一次,他就是主演。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积分我已经申请啦,下个月起除了长评,基本上对文章的建议我都会给的(够二十五字),然后一些可能特别戳心的评论也会有。> <额度300,送完为止哦。
莫名觉得这一章信息量挺大的……|||以及,桃会在下一章被发现怀孕以及晋级什么的。
PS:日历这个,我在《金瓶梅》里见说是历日,大概古代是这么称呼的?
☆、怀孕
碧桃疲倦的歪在软榻上,一行人像伺候老佛爷一样替她除饰卸妆、捏肩捶腿,伺候的她舒舒服服的耷拉下眼皮儿。
间或咕哝句:“腰酸,腿疼。”
没跟去的暮云拧了条巾子递过去,见状诧异:“不过是去放河灯,主子怎累的这般?”
芸缕接了那巾子仔仔细细的给主子擦手,边是答声:“许是首饰戴得多了些,主子走一半的路就喊起累来。后头还要应付那些妃嫔娘娘,再多的精力都要耗光了。”
说是首饰戴的多,中元这样的节日也不会戴许多。芸缕琢磨起上回闪过的念头来。
暮云闻言嗔道:“把事儿都归在衣裳首饰上,还要你们这起子跟着主子的人做什么。总要好好服侍才是,能挡的也替主子挡着点儿。”话一出口,不由成了说教口吻。
“如何没有挡,只是那……”芸缕眼见主子还在休息,就此住了嘴。她也不是爱辩驳的人,虽她听到那句“你们这起子人”心里有些膈应,到底还是给主子前头的老人薄面,唯唯应了是。
“好端端的,你又说她做什么。没的搅了主子清净。”碧桃旧时府邸的三人虽以暮云为首,奉紫也并不是就惧她的。但凡涉及主子的事,总能拿出平日没有的强硬来。言罢不理她二人,将玉米火腿粥端到主子跟前,沿边上稍稍温些的拿了一勺,喂到主子嘴边:“主子晚膳不见多用,必是没力气了。奴婢晓得主子不爱吃再三温过的饭菜,这碗是奴婢掐着时辰让御厨熬的。”
碧桃在她二人有所争执时就已睁开眼,此时见了奉紫的动作,反是扑哧笑出声来:“再累,手还是抬的动的。教旁人看了只当我是病了呢,你把碗给我吧。”
可等到勺子入了口,她眉一皱,立时将碗往奉紫手上一塞,扑到榻边干呕起来。把那三人狠吓了一跳。
还是芸缕最先反应过来,指挥小宫女端痰盂的端痰盂、倒茶的倒茶,自己取出条干净帕子来,上前替碧桃拍背拭嘴。暮云接茶,奉紫则将那粥端的远远的,不敢再让主子闻到。
碧桃只觉得那火腿腥味直冲到脑门子上,一个恶心就控制不住呕出来。因晚上吃食物都消化光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只是干呕。等到味道散了些,含一口茶水漱去嘴里的酸味,她才觉得好些,软绵绵的卧回榻子上。
“主子。”芸缕腹中措辞,正待将揣测与碧桃说明,被碧桃一个眼神止住了。
碧桃随意背手贴到额头上,眼睛一眯,唇一咬,先莫名吐出一句:“糟糕。”继而和她们凝重道,“许是……你们谁请太医过来瞧瞧罢。”
她说糟糕,是想起前几次和狗皇帝无所顾忌的床笫之欢,若是真有了宝宝,不知道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就是在这方面迟钝些的暮云和奉紫,见如今的情形也有些猜到了。大概是打娘胎里出来就体弱的关系,主子的经期一直不大准确,上个月没来她们也不曾有所警醒。这才疏忽了。
暮云头一个欢喜道:“若有了小主子,主子的位置可就能坐的更稳了。”圣上的宠爱毕竟飘忽,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出现更年轻貌美的想要取代主子呢。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奉紫也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匆匆往外赶去,倒和迎面的初晓撞个正着。
“哎呦,”初晓捂着被撞疼的手臂,抬眼见是奉紫,不由嘟哝,“你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奉紫的眉眼也疼的挤作一团,可见二人的速度皆是不慢。她反问:“你又着急什么,成日里像是被人在后头撵着,没一刻不急的!”说完也不待她答,绕了她就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