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薛绿萼也想替皇帝更衣,但皇上没答应,她这才想去叫宫人来服侍,与碧桃撞了个正着。闻言,她也真就站在那里没动,不知道是因为被碧桃的反应迷惑,还是想看她要怎么做。
“小乖,”见她鬓角微松,皇帝便伸手替她将垂下的碎发拢到耳后,“一定是梳头的时候又乱动了,总不见你坐正一刻。”
绿萼因皇帝的话眼底逐渐冷凝,那个昨日听到让她有片刻失神的称呼,还有那句熟稔关怀的话。她不明白,这个恣意妄为地妹妹,到底皇上看上她什么了?明明在家时,父母都是喜欢她的,自己才是忍着寂寞苦累被家族教育出的那一个,怎么偏偏让她得了皇上的喜欢。
皇上已经许久不曾去她的锦绣阁了,就是她晋美人位,似乎都是看在她妹妹的份上。此次出行是皇后娘娘安排给她的机会,她必须把握住。
但在知道妹妹救了皇上之后,她就猜测昨晚皇上会召妹妹前去服侍。她不能干等着皇上想起来,但她骑射功夫又远不如诗书画艺,所以在得知消息做出一番筹划后,她剑走偏锋,夺走了属于妹妹的侍寝机会。
成王败寇,只要赢就行。
“皇上,您找的她?”碧桃没有顺着皇帝的话说,而是直接问道。
皇帝本来见碧桃举止如常,断定不了她是不是生气,便拿话一试。如今看来,还是那个小醋桶。他道:“朕记得昨晚让赵忠信去找你。”
他没继续说,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几个傻瓜猜不到。
“哦,原来是姐姐假扮妾身夺宠?”碧桃扬起下巴,嘴角勾起嘲讽的笑。看见薛绿萼瞬间变白的脸,心道,真是抱歉她不会拐弯抹角,让古代含蓄的姑娘们受惊了。
毕竟她们是一个家族出来了,人前做事皆要留三分余地。
可是碧桃又不是家族精心培育出的,脸面可不是别人给的,是得自己挣的。她薛绿萼不要脸,她干吗要帮她藏着掖着说不得?
她顶讨厌有人打着她的名义做事,更可恶两人相同的一张脸。此时她倒有些明白为什么薛绿萼不待见薛碧桃了。
薛绿萼听到后冰冷的模样有了裂痕,然她话说的坦然,不曾低低泣泣地争辩,让人无形中产生好感:“昨夜妾身走在路上被皇上身边的公公拦住,他唤妾身薛主子,妾身也不知道原来他唤的是妹妹。是妾身弄错了。”薛美人,也是薛主子。
说完她看向皇帝,眼神因专注显得脉脉。
于一个表情少有外露的冰美人来说,确实引人遐思,渐渐就心软了。
碧桃想了想,含笑道“既然姐姐也说自己弄错了,那回去宫里,也不必麻烦彤史记上一笔了。”她虽然在笑,但谁都能看出她心情之差,不然也不会用这强盗逻辑。
薛绿萼浑身一震,彤史上不记,等于她就算怀了身孕,也不会被承认是天家血脉,而是个野种。
皇帝也怔了怔,他犹豫道:“这……”若当真有了孩子,难道还要扼杀了不成,宫中险恶的历练是一回事,万不能与让他弑子并论。
不等他说完,碧桃的眼眶就先红了一圈儿,她低头抽抽鼻子,磨了磨脚尖,好像在忍泪。这副模样入了皇帝的眼,皇帝顿时心里一软。
皇帝叹气:“你啊……”还是一样难缠。
他正要再说,见碧桃似是想到什么踮脚凑过来,便习惯地俯身去听。待听清楚内容,他扫了薛绿萼一眼,点点头表示答应了。
这小女人昨天刚救了他,今天就让她撞上他和她姐姐同处一室,就算强势如帝王,也会有些内疚。
既然她喜欢就让她做吧。
“你先回罢。”皇帝淡淡对薛绿萼道。虽然和小东西长着同一张脸,但是她眼睛一望过来,他就知道不是。那是后宫中每个女人都有的眼神,仰慕含情,无论是真是假,都是一样的。
薛绿萼还待再说,但局面这样不清不楚,她不知道薛碧桃到底和皇上说了什么,若是冒然争辩,岂不是入了她的套?争论不休的女人,定会让皇上不喜。
见皇上方才的神情,也是不赞同那样作为的。只要不是关乎子嗣,她可以忍受。虽然如今在皇上心里仍是看重薛碧桃,但经此一事,定能教他不喜碧桃的胡作非为,也能让他重新记起她来。于是她淡然地请安告退。
步子缓缓往后时她想起母亲修来的家书,嘘寒问暖之后,却是让她辅助妹妹上位。
她笑,做梦。
只要没有被判死刑,她都有一争之力。往后的事,谁说的清呢。
等她走后,皇帝招来赵忠信吩咐一番,继而叫退。帐子里便只剩下他与碧桃二人。
“小乖。”他唤。其实他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这样唤她,方才在薛美人面前,倒不曾考虑过。如今细想,那脱口而出的话,似乎有着担心她生气的意思。
什么时候,他的情绪也会为女子所牵动了。他讶然。
碧桃没说话,低着脑袋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哭的脚下那块地像被雨水打湿了一般。
皇帝心疼了,头也疼了。
小东西最不好哄,旁人就是使性子也不敢一味和他犟。但她只要心里不高兴,就真的会不理睬你,直到她自己高兴起来,或是你能把她哄住了。
半晌他都等不到她停下来不哭,能听他好好说话,便伸手想抬起她的下颚,他边道:“朕都允了你的要求,让你姐姐喝避子汤,你还想怎么样?”但是手还没碰到,就被她别过脸躲了过去。甚至脚还往后退一步。
“不许动手动脚。”她哭的有些抽噎,吐出这句又继续兀自哭的欢。
皇帝一筹莫展:“小乖,是那内侍叫错了人,朕可不知道。”这些事从来就不是皇帝的错,更何况昨天他喝醉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这种事,让他去和一个妃子解释是不可能的。女子以夫为天,更何况他是皇帝,万没有解释这一说,能去哄她已经是他疼宠着她的表示了。
于是碧桃歪解,她打了个哭嗝赌气:“原来皇上也分不出妾身和姐姐,都是妾身不好,谁教妾身和姐姐长的一模一样,教那公公认错了,教皇上也认错了。”
“朕怎么可能认不出来。”皇帝被和一个内侍相提并论,很不舒坦,立马澄清,“朕昨晚让人传你来之后,觉得累就睡了。不曾知道是你姐姐。”
到底还是给她解释了,皇帝无奈地想,她哭起来的时候,他都没法端架子让她如何,只能哄着。也罢,这就是个娇气的小乖乖,他哄一哄也没什么。
“真的?”碧桃狐疑地看向皇帝。
“朕还能骗你不成。”他被她湿漉漉地眼睛看的心软,就是假的也万不能承认再让她伤心,更何况确实是真的。
碧桃好像信了,她扑到皇帝怀里蹭的他一身鼻涕眼泪,带着哭完后的浓浓鼻音,更显软糯瓮气:“妾身自然是信皇上的。”
典型的卖乖讨巧,给人哄高兴了才肯附和他。
但架不住皇帝也高兴啊,他松了口气,不哭之后就好办多了。他提起另一件事:“小乖,你的救驾之功朕还没赏你呢,想要什么?”
她继续蹭啊蹭,反正这件衣服不干净,再弄脏点她看着高兴!
皇帝揉揉她脑袋,道:“不如朕给你个封号,不叫他们再喊错人。”先把这一茬捋顺了,不能让她往后一生气就提起来,那他就真没辙了。
“哼,给赏赐还要和人家商量,人家才不会感恩戴德呢。”她傲娇,身子扭来扭去。
心里却道,皇帝很乖觉嘛。于是扭的更开心了。
皇帝被怀里这个扭的意动,抚着她的背让她安静些别闹。低声笑道:“朕不想你感恩戴德,朕想的是你以身相谢。”
糟糕做过头了,这个皇帝的无耻模式又开启了。碧桃火烧眉毛地跳出皇帝的怀抱,连连道:“呀,妾身差些忘了还没换药。皇上您的伤怎么样了?”
“哦,不过咱们不是相同的药,皇上您换您的,妾身回自己帐子里换去。”
事情突变,药自然也不会再是“破皮儿皆可用的药”了。
反正今天他是绝对别想碰她的,哼。
皇帝看着她恢复朝气蓬勃生龙活虎地样子,笑着挑了挑眉,放她回去了。不急在这一时。
昨日行刺之后,他为了维护众人的兴致仍是如期举行庆功宴,受伤的事自然也没传出来,那群鬓发虚白的文臣,老了之后难免爱念叨。免得他们见到他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他为了江山社稷,千万保重龙体。
他们哪有小东西哭的好看,他敬谢不敏。
也因此,昨晚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行刺之事,如今得了空,自然还是要先处理这件事。赵忠信去办薛美人的差事了,于是他让他手下带的小顺子去请几位大臣过来相商,有些人,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
而此时营帐中的薛绿萼正姿势优美地喝那黑黝黝的汤汁,她听说这是皇上赐下的补身汤药,自然当着赵公公的面就喝下了,以示皇恩浩荡。
看来皇上对昨晚的事也不是无知无觉,终归是想起她了。
她满心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栗子在想,这个标题加这个内容提要,会不会让一些姑娘都不敢按进来,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