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修容觉得荣宝林这人她看不明白,她不争宠不结派,除了那回请安的时候表现的有些蠢,蠢到不经意帮了贵妃一把,其余时候总不见她出挑儿。虽不是每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但并不见她多和人交流,倒是时常能听见她和婢女的笑声。
不过偶尔,她还会和自己打听贵妃的消息,比如现在。
“不是说昨天皇上才去了贵妃娘娘那里吗,今天就听到萧妃怀孕的消息,会不会伤心啊。”
丽修容瞥见她大大咧咧的举止,问她:“你关心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人长得美,看见美人伤心妾身总是于心不忍。”荣宝林皱眉不忍的表情很到家,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妾身忘了,听说娘娘与贵妃娘娘不合。”
“本宫当初不小心酿出件祸事,幸而贵妃娘娘宽宏大量,没有惩戒责罚。”丽修容将话说的很表面,既看不出她厌恶贵妃,也看不出她对贵妃有多感激。不过是寻常人被问及对别人的看法时都会答的好话而已。
毕竟她和贵妃是私底下的合作关系,不宜暴露于人前。
“贵妃娘娘真是个心胸宽广之人。”荣宝林一副仰慕的口气。
丽修容仍是觉得古怪,她探问道:“宫中美人不算少,就是刚入宫的贞宝林也是不差的。”
荣宝林撇嘴:“贞宝林算什么,十五岁没长开的小丫头,哪儿有贵妃娘娘明艳大方。”
“……”同是十五岁,你这样说人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啊”,荣宝林摸摸鼻子,“妾身说话直,娘娘别介意。”
丽修容放弃了对她的探究,深深觉得这就是个将门出身,说话不经大脑的小姑娘而已。
但临分别时她最后说的话,却让自己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就是不知为什么,娘娘看上去对萧妃娘娘怀孕的事儿,不怎么惊讶。”荣宝林笑了笑,招手唤来后头跟着的烟魄:“走了。”
“娘娘慢行,妾身告退。”
那边厢丽修容还站在原地蹙眉沉思,这边荣宝林已入了屋,她住着原先敏贵嫔的那一间桂月阁。
“主子,你怎么看出来的?”烟魄很崇拜。
“看出来什么?”
“就是看出来丽修容对萧妃娘娘怀孕的事无动于衷呀。”
“这个啊,我随口说的,”荣宝林喝了口茶,悠闲的道,“她不是跟着萧妃么,我就是看她还有心情打量贵妃和那个什么贵人,就炸炸她呗。”
“主子能看到这个也很厉害呀!”烟魄继续星星眼捧主子的场。
“当然。”
谁让她必须得注意着贵妃呢,连带着投到贵妃身上的视线,都要费心费力的观察着。不过宫里日子没趣儿,偶尔看看她们惊讶的表情,还挺带劲儿的。
------------------------------------------------
自那天后,宫里平静了好一段时日,尤其是皇后把这件事禀告了皇上,皇上大怒之下着意自己查明,不许皇后插手之后,更是静如春日的湖面,水波不惊。毕竟皇帝与皇后不同,皇后有动作,后宫众妃难免闻风而动。但皇帝的势力根深蒂固,想要做到“润物细无声”也不是不可能。
但宁静过后,暴风雨亦会随之而来。
储秀宫的芳华阁里,贞宝林被元霜带回的消息听的一惊:“萧妃殁了?”
“嗯。”元霜的表情也难得的凝重起来,“说是太医开错了药,腹中的胎儿竟是没了。萧妃一时想不开,悬梁死了。”
萧妃被诊出请安的那天,贞宝林因为丢了面子,不想听见别人的闲言碎语,所以没有去。否则,若然见到皇后古怪的神色,说不定能推断不出萧妃这一胎的不对劲之处。
她原先还羡慕过萧妃怀孕之后身价倍增,没想到这后宫中,纵然怀孕,也不是说护就能护的住的。萧妃到底在妃位经营了多年,都没能挡住有心之人的暗害。
感慨万千的她却不知,这理由不过是为瞒着别人编造出的,那开错药的太医就是那日诊断出萧妃有孕的太医。他自然逃脱不过处置,只能说是皇上发泄怒火的牺牲品。
但这并不妨碍元霜借着机会开导主子:“主子这回知道了?宫里比不得家宅里宁静。”
贞宝林沉默。
她也不是那些天真少女,要说家宅宁静,建安侯府一大家子人,自然不是真的宁静安乐。但是一个孕妇,一个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妃嫔,说没就没了,不禁让她打了个寒噤,彷佛在顷刻间感受到了皇宫里暗藏的腥风血雨。
她以为争夺皇上的宠爱就够了,却原来,远远不够。
不把别人踩下去,不止自己会反被踩,更没有冒头的机会。
“薛贵妃……”她轻念了一声。哥哥曾和她说过贵妃的性情与她相似,她以为皇上是喜欢这类的,更为此信心满满。她觉得,即使不能将贵妃挤下去,至少也可以平起平坐。
但是她忘了,有珠玉在前,皇上看见她就会想起贵妃。这是劣势。
然而性情这东西积久难改,只有贵妃不在了,或者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大不如前,自己才能有可能取代她。
元霜不知道主子怎么从萧妃那儿说到了贵妃身上,但她见主子若有所得,也就不曾打扰她。她一个婢女,再怎么看的清都是无用,最要紧的还是主子能想明白。
翊坤宫。
因小承景将要去学堂里启蒙,碧桃放心不下,又帮他整理了一回要用的东西,且嘱咐奉紫道:“他头回去难免陌生不安,要是哭闹起来,里头搁了他爱吃的点心,你取出来哄他就是了。”
奉紫抿嘴笑:“奴婢哪儿能不知道这个。况且小主子素来是个小大人的模样儿,也就是跟着主子跟前爱哭爱闹的,和旁人可没有。”
“就是,板着个脸儿,十足像宋嬷嬷。”初晓刚进门就听见这话,忙不迭凑上来,在边上插嘴。
奉紫如常斥她:“又胡沁,那威仪架势是像皇上。把皇子比作个嬷嬷,亏得你敢说。”
初晓委屈:“我那不是……”听主子说过么。
“嗯,不苟言笑,我儿将来定有大出息。”碧桃觉得儿子怎么样都好,眉开眼笑的做了结语。
“咳,”奉紫轻咳,提醒她道:“娘娘,时辰快赶不及了。”
碧桃这才回了神,进里头将宝贝疙瘩抱出来,亲亲他睡的温软的小脸儿:“团团,咱们要去读书了。”溺爱孩子说的就是她,都快要启蒙进学了,还由着自家的孩子睡懒觉。
团团打了个呵欠,抱住娘亲的颈儿,童言稚语:“娘亲也去。”
碧桃摸摸他的脑袋:“乖,娘不能去,让奉紫姐姐陪你去。”
“哦。”团团啪嗒亲了自家娘亲一口,转而要求下地自己走。
碧桃回亲了他,让奉紫跟着,送他到了门口。面粉团儿似的宝宝,摆正了小脸儿,端着小架子,渐渐走没了影儿。
碧桃心里怅然的一叹。
初晓不如奉紫观察仔细,只一脸兴奋,迫不及待的将听到的信息告诉主子知道:“主子,萧妃没了。”
碧桃敲了她一个板栗:“进去说。”瞧这丫头满脸高兴的样子,人死了是该摆这样的吗!
“嗳。”
养心殿,皇帝听着底下人报来的讯息,眉头紧皱:“找不到人?”
“回皇上,臣能力不足,确实找不到那个男人。”
叩桌的声音有规律地响起,皇帝随之陷入沉思。按常理,萧妃不可能处理的这么干净,出入后宫的成年男人,居然会蒸发了一样,遍查不到。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他蓦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沉声吩咐:“去查萧妃生前的用具是否干净,她身边有无可疑的宫人。还有,与各宫的接触情况。查到即刻汇报。”
“臣遵旨。”
皇帝放松了身子靠到椅背上,眉头仍未松开。他有些怀疑,萧妃是被人陷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到后面我怎么觉得阴森森的……大概是太晚了的关系吧。
☆、砸缸
碧桃合上彤史册子,手腕随意一翻,送到初晓面前:“交还给六局。”
初晓接过,抱着送出门去了。
“娘娘……”奉紫将茶搁在碧桃手边,借机观察着。她没察觉自家娘娘脸上有不对劲的神色,但是按理,皇上连着好些日子歇在别人那儿,娘娘怎么会不生气?
“本宫没事,”碧桃沉吟,她将头转向智囊团首席的芸缕,好让她帮着出主意道,“按彤史上所记,皇上并不曾宠幸妃嫔。”居然只是盖着棉被纯聊天,这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皇帝有一段时日没来她宫里,也是事实。
宁愿去和别的女人纯聊天,却不来找她。这不免让她想起当时贤妃给她下绊子的事,若不是两下里凑了巧教皇上自己想开了,由她发现根结所在的话,还需一段时日。
芸缕也是不解,她忖度:“娘娘近来与皇上单独相处时,可有触怒?”
碧桃托腮想了半天儿,道:“应该没有吧。”萧妃死之前还好好的……
萧妃?
“你们帮着想想,”碧桃脸色一正,“皇上是不是在萧妃死了之后才开始不来翊坤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