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长笑道:“她一个女人家,就有钱能有多少?只怕是置办了这一个家,也就所剩无几了,不然也不至于做这个活儿,罢了,咱们且少去操别人的心,刚刚那账算到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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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着锅盖的大草锅腾腾冒着热气,一阵阵香味扑面而来。阮云丝往灶里又添了几根柴,然后摸了摸跟在身旁黑白小花狗的脑袋,笑眯眯道:“再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就有肉骨头啃了。我们小黑也可以很快的长大,到时候就可以帮我看家护院。”
门外传来声音,阮云丝站起身开了门,只见大黄顶着一身的雪蹿了进来。
“大黄,你又跑去哪里疯了?还不如小黑乖。咦?这些树枝是你拖回来的?”阮云丝训斥的话还没等说完,就看到门外雪地上的几根树枝,不由得又惊又喜,连忙都抱了进来。
转眼间,她在小王村已经住了将近半年,因为在织机上动了手脚,所以纺布的速度格外快,再加上她的手艺也好,纺出的布细腻柔软,很受那些城里布庄的欢迎,竟然破天荒给她涨了点钱,所以这半年,只依靠着利润薄得可怜的纺布,她倒也是存下了二三十贯钱。虽然比那些种地的乡里乡亲秋天时得的几百贯钱要少得多,但阮云丝已经非常满足了。
各种布都织过,可以说这把手已经完全捡起来了。剩下的,等到过了年开春之后,就可以开始研究印染,只要自己能织出那些有着精美花纹的成品布,利润可就不是现在这点小钱能够相提并论的。只是让阮云丝郁闷的是:棉布到现在还是没有出来,虽然现在也有的地方种棉花,但那大多是做棉被棉袄用来御寒的,并没有听说谁用来纺布。
阮云丝懊恼自己不能出门,不然的话,只要自己纺出棉布,这钱财还不是滚滚而来?只不过一想到随之而来的名声,她就又打消了这个主意:不管怎么样,先混着吧,反正现在也挺好,日子也过得越来越红火了。
第十一章:借宿
今天恰是腊月二十五,她昨天才从村东头的集市上买了两条猪腿,今天就加了一些炖肉料在锅里炖着,庆幸于自己穿越的是一个太平盛世,不用受那离乱之苦。当然也有一些黑暗歪风,例如当日那个张灵信考秀才举人,主考官就是个贪婪之辈,如果不使钱,那穷秀才一辈子也别想当举人。
不过这种毕竟是少数,阮云丝所看到的,大多都是繁华的太平年景,就好像这几天,小村子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间或传来几声二踢脚的响动,把一个过年的气氛烘托的无比热烈。让她这个在现代对过年没有感觉的人都不自禁的开始期待起来,虽然古代既没有网络,也没有春晚。
汪汪汪……
大黄突然叫起来,接着阮云丝就听见了一阵拍门声,她心里一惊,暗道怎么回事?这个时候还有谁来找我?天都黑了,芸娘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力气。
正犹豫的时候,只见已经长成半大狗的小黑一个箭步就蹿了出去,那身形竟是比它那日渐臃肿的母亲还要矫健的多。然后它冲着街门外就汪汪汪的叫起来。
“小黑。”
阮云丝叫了一声,小黑就退到一边,她这里提着灯笼来到门前,还不等说话,就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阮姑娘,是你?”
“谁?”
阮云丝吓了一跳,这个称呼绝对不是村子里人惯常用的。她把灯笼提起来,微弱的光照中,一张俊秀温雅的面庞显露出来,接着那个声音略带惊喜得道:“我是苏名溪啊,阮姑娘难道忘记了?”
“轰”的一声,如果不是这几年锻炼出的定力,阮云丝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坐到雪地上去了:这个人,怎么会再次遇见他?不对,这次是他找上门来的,难道……
阮云丝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她强自镇定着微微一笑,轻声道:“苏公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住在此处?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姑娘不要误会,我和随从乃是路过此地,因为贪图赶路,所以错过了宿头,不知姑娘可是方便收留我们一夜?”苏名溪微微笑着,见阮云丝面上现出为难的表情,他就轻声道:“一路过来倒是拍了几家的门,然而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抑或这村子里的人喜欢清静,竟没人应声。我这也是无奈……”他没再说下去,但阮云丝心里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无奈的开了街门,阮云丝心里清楚苏名溪没办法借宿的原因,一般来说,乡里人都好客,若是有错过宿头的人,就算不给钱也定然会热情接待。谁知从秋收之后,不知哪里来的一些人,常常在他们借宿后,就有农户会不明不白的丢东西,有时候是一两串钱,有时候是几斤腊肉,有时候是两只鸡鸭。后来有人从城里回来,说是不知南边哪个小国遭了灾,许多难民涌入大吴国,渐渐的就流窜到北边来,如同鞑子好抢掠一般,这些人就爱个偷鸡摸狗,于是现在村民们再也不肯收留外地人过夜,就连一向热情好客的猎户,如今也警觉了不少。
毕竟有过救命之恩,天上这雪又没停,阮云丝怎么好意思以孤男寡女为借口将这些人拒之门外?而苏名溪身后还有几个随从牵着马,等到把马安顿好,他们一进了屋子就跺脚埋怨道:“这鬼天气,半下午的时候儿还好好的,怎知到后来就刮起北风,下起这样大雪来,早知道,该在林良城找家客栈住下来。”
一边说着,又上来帮苏名溪脱了大氅,却听他淡淡吩咐道:“你们安静些,听阮姑娘的安排。”说完又对阮云丝深施一礼道:“实在是遇到了这样天气,否则说什么也不会给姑娘添这个麻烦,不知姑娘这里有没有空屋子?若没有,让我们在地上凑合一夜也成,总比露宿荒野的强。”
阮云丝心想你明明看见我这里有屋子,还说这样话,真是虚伪。于是向左手边一指,轻声道:“那是我素日里纺线的屋子,虽然堆着些杂物,好在还有一铺炕,就是没办法烧火,等下灌几个汤婆子暖一暖吧。”
苏名溪连忙点头道:“汤婆子咱们自己有,不必姑娘费心。”说完就听身边的随从道:“这什么味儿?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可是在炖肉?嘿嘿正好咱们还没吃饭……”不等说完就被苏名溪断喝一声,听他厉声道:“咱们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已经感激不尽,如何还要得陇望蜀?你们那行囊里没有干粮吗?”
王彪见其他随从都不敢做声,阮云丝也不言语,心里就有些不自在,等到随苏名溪进了左边屋子,他便靠着柱子悄声道:“爷,这一路上全是吃的干粮,大家伙儿这胃口都冻成一坨冰了,反正这锅里炖的肉想来那位姑娘也吃不完,咱们又有钱,就当买她几斤熟肉吃呗,多多给钱不就行了?”
苏名溪叹气道:“这位阮姑娘独居此处,偏咱们几个大男人闯了进来,若不是这样天气实在没办法露宿荒野,更没办法赶路,我说什么也不能在这里呆着,坏了人家的清誉。这也就是咱们救过她,不然等闲也不可能开这个门,如今有了住的地方,你就知足吧,还想着吃肉?都不用馋,这趟差事办的漂亮,等回了府,我重重赏你们,让你们出去胡吃海喝个够。”
四个下人一听自家爷都这样说了,即使馋虫作祟,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强自按捺下吃肉的欲望,从行囊里掏出干粮,唉声叹气啃了起来。
阮云丝从他们进来后,就没有再说过话,依照她的心思,恨不能和这个苏名溪老死不相往来,偏偏天不遂人愿,一次次把人送到她面前。此时见灶下的柴火燃尽,只剩下一块块红的炭,于是就关了那灶门,这样热气不至于外泄,卧房得炕就能一直热到天亮。
第十二章:招待
她将锅盖打开,于是那焖肉的香气一下子便蹿了出来,满屋子的荡着,阮云丝分明听见里屋那几个汉子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却没见有人出来。心知是苏名溪约束着他们,她心中暗道:“还行,这家伙看起来倒有点自知之明。只是这样大雪天,看他们的样子是赶路的,还牵着马,幸亏秋天时找人帮着在院里盖了个草棚子放柴草玉米杆子,不然他们那马岂不是要活活冻死?
一边胡思乱想着,就从锅里把那些肉块骨头都给捞了出来,一边冲里屋喊道:“苏公子,我这里炖了肉,若是不嫌弃,就过来吃些热食吧,天气这样冷,吃干粮对胃口怕是不好。”
话音刚落,只听里屋的随从们欢呼了一声,接着就跳出来,满脸感激的对阮云丝道:“姑娘真是咱们的大恩人,不但收留了咱们,还这样不避嫌疑。这是几贯钱,姑娘千万收下。”一边说着,就纷纷把钱放在锅台上,也顾不上烫,从盆里拿起一块块骨头就啃起来。
这些人动作实在是快,等阮云丝反应过来的时候,几块大骨头都快让他们啃完了。这时候苏名溪也踱步出来,苦笑道:“我这些随从一个个都被我纵坏了,姑娘若是不开这个口还好,一开口,他们便成了猴子,连我也管不住。这些钱你收下,这次出去,把身上带的钱几乎都花光了,不然这点钱实在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