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个相望,只觉心中熨帖无比。好半晌。苏名溪方直起身来,大步走出内室,在外面看见芳草和几个小丫头都在做针线,便吩咐她们好好照看奶奶,他这里马不停蹄的又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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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出生起,我就没有住过这样的屋子,又黑又冷又潮湿。”黑暗的柴房里,袁姨娘双手抱膝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望着房顶上那个天窗,喃喃自语着。
她旁边的小溪也在望着那个天窗。但是她想的却和袁姨娘不一样,不知为什么,这会儿她却想到了那个叫品儿的小丫头身上,听说她是因为在杂耍班子里练过缩骨功,才能从这柴房里逃脱,小溪那时候只觉得不可思议,心想怎么还会有这种事情。如今她却是恨不得自己也能有那种神奇的功夫,便可以从这里逃出去了。
主仆两个在这里呆了大半天,也没人进来问一句,此时心里都是怕得要命。
袁姨娘在惧怕中,更多的是不甘。而小溪则是完全的惧怕了。她是被关到了柴房之后,才从主子嘴里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不由得心胆俱寒,知道这位主子这一次是说什么也翻不了身了,只怕自己也要被赶出府去,不,赶出府还好,怕就怕刘夫人迁怒袁姨娘,连她这个贴身丫鬟都要活活打死。
现在小溪只能在心里不停祷告,祈求上天护佑阮云丝母子平安,不然的话,一旦那一位主子腹中胎儿有了事情,可以想象,自己就真的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你说你完全不知情,有谁会相信?自己可是袁姨娘身边最得用最心腹的丫鬟,这些坏事如果说自己毫不知情,这可能吗?但问题是,她真的就是毫不知情啊。史上像她这样窝囊的贴身心腹丫鬟,也是很少见了吧?
小溪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袁姨娘从来都没有真正地信任过自己,不,不仅是自己,在这位主子心里,恐怕只有她自己才是最值得相信的人。甚至连那份红花麝香,小溪都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的?如今想来,这东西在房中收着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也许主子早就在阮云丝嫁进来的时候儿,就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门外脚步声响,接着大门打开,五六个健壮仆妇守在门外,两个婆子提着食盒走进来,看了她们主仆一眼,便将食盒扔到地上,冷笑一声道:“算你们今儿个运气好,爷忙着大事儿呢,没空来处置你们,且容你们多活几日。”
小溪眼泪刷一下就掉下来了。袁姨娘这个时候儿却直起腰身,仍摆出从前做姨娘的款段,只看了一眼地上的食盒,目光便转向婆子脸上,冷笑一声道:“还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处置我这心如蛇蝎的毒妇更重要呢?爷不是最紧张那只狐狸精吗?”
婆子看着她,脸上泛起厌恶之色,冷哼道:“别以为自己很像盘菜似得,外面十几个年轻媳妇的死,总比你这贱人重要的多了。留着你们,不过是苟活几日罢了,难道不知最难受的不是死,而是等死的这段儿时间?”
这婆子因从前有个侄子犯了重罪,她曾去探望过一次,便听侄子痛哭流涕说过,不如立时让他死了,好过每日里算着行刑日子临近,心惊胆战的好。到最后,那侄子到底在狱中就撞墙自杀了,可见这等死的滋味儿的确不好受。
果然,一听见这话,袁姨娘面上的从容便消失不见,小溪更是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那两个婆子也不理会她们,放下食盒便转身往外走,只听其中一个问道:“老姐姐,我也听说了这件事,只是没听真亮,到底是怎么个缘由?怎么爷还管这种事儿吗?”
先前那婆子便叹气道:“作孽啊,是南哥儿回来说的,说是绿水城乡下,不知怎么的,这两三个月间死了十几个年轻媳妇,其中有两三个还都是带了身孕的,就连京城,这段时间也有两个富贵人家的女人上吊和吞金了,你说这事儿寻常吗?这不,爷就去禀告皇上了,说不定要和刑部……”
说到这里,声音渐远,终至不闻。
袁姨娘呆呆坐在那里,整个身子似乎都僵硬了。
小溪却是有些饿的狠了,但主子不吃,她也不敢先吃,只好吃吃道:“主子,您……您还是进点东西吧……您在这府里辛苦了这么些年,俗语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也许……也许爷会网开一面的……”
话音未落,就见袁姨娘脸上滚落两行泪水,忽然惨笑一声道:“只怕是……能饶过我,这一回……却也不能饶了……”
小溪见她面上惨白一片,只吓得魂飞魄散,正要上前查看,却见袁姨娘又直起身子,慢悠悠拿起那一碗饭,惨笑道:“吃吧吃吧,就算是死,也要做一个饱死鬼。呵呵……呵呵呵……”
小溪只觉着这位主子的行事着实诡异,再看看房子四周,全是一片黑暗,这会儿天还没黑呢,真不知等到天黑,要怎么熬过去,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会有老鼠?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肚子也不似刚才那么饿了,取而代之的全是无法宣之于口的恐惧。
苏名溪这一忙,便是五天过去了。
当日他将这件事情禀告给皇帝后,果然,皇帝非常震惊,旋即就命令他去刑部协查此事,务必尽快弄个水落石出。
刑部的官员并非甄言的班底,反而大多数都是亲近苏名溪的一拨人,这办事效率自然快捷无比。而由那些刑侦经验丰富的捕头们在京城方圆二百里的地方访查,效率可比阮云丝派出去的小猴儿大多了。不过五天时间,各类线索便都集中上来。
却原来在最近三个月内,京城方圆二百里的城乡中,自杀或者失足甚至是失踪的年轻妇人已经达到三十九人,即便是在三个月往前,也有零星妇人自杀的例子出现,只是众人虽然觉得奇怪,却是没有人在意。若不是这一次钟南察觉到异样,来找阮云丝,又通过苏名溪惊动了皇帝,这些妇人当真就只能枉死了。
如此异常情况,可以确定背后必有原因。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查不到,因为线索实在是太多太乱了。
这几天都是早出晚归,苏名溪便觉得对不住阮云丝,明明爱妻之前还经历过那样的惊天大事,自己正该在她身边安慰照顾才是。偏偏公事缠身,因也只好安慰自己道:云丝是个大气善良的女人,她知道我是一心为公,定然不会怪我,更何况,如今还有芸娘在她的身边照看,总算有个说话的人,也不至于太寂寞。
即使如此,一连五天都是这样,苏名溪也觉着有些愧疚了。因这一日便特意提前一个时辰回来,专门陪阮云丝说话吃饭。
第二百三十五章:惊天(第三百三十五章)
只是阮云丝如今也正悬心这个案子,两人说着说着,话题不免就引到了这上面去。苏名溪见爱妻也关心进展,只好叹口气道:“线索太乱了,如今只知道这些人大多是年轻妇人,家里多是没有孩子,即使有孩子,也不是她们自己的……”
不等说完,便被阮云丝打断道:“就是说,这些都是没有生育过的年轻妇女,是吗?”见苏名溪点头,她便奇怪道:“既如此,那不是其中还有几个有了身孕的吗?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自杀了呢。”
苏名溪苦笑道:“我却哪里知道?莫要说我,刑部朱大人,那是和各种案件打了多年交道的,如今也是一头雾水呢。”说完却听阮云丝沉吟道:“莫非是最近出现了什么采花大盗,那些妇人都被奸淫了,有的甚至是有了身孕,自觉没有面目苟活,因此才自尽的吗?”
在现代穿越过来的阮云丝看来,这其实是被封建思想毒害的产物,然而谁让这就是吃人的封建社会呢?大多数女人都是把三从四德当做金科玉律的,因为失贞而自尽,在现代一些落后的农村都偶尔会发生,何况是在这个对女人严酷至极的古代社会。
苏名溪苦笑道:“你这种想法我和朱大人也都想过,然而事实证明,咱们几个都是传奇脚本看多了。哪有什么采花大盗啊。”
阮云丝也没寄希望于自己可以一语中的。只是这些案子实在太奇怪了。不过见苏名溪满脸疲色,她也不忍心再多问,知道若是有别的线索,丈夫不会瞒着自己的,因此也就没有多说,夫妻两个熄了灯。一夜安睡。
第二天起床时,苏名溪早已上朝去了。因为阮云丝怀孕后总是渴睡,所以如今苏名溪总是悄悄起床梳洗上朝,不肯惊醒她。
梳洗完毕,又帮小白和阿峰检查了书包。看看有没有漏掉带的东西,见书本都是整整齐齐的,又仔细吩咐了小厮几句,无非是好好看顾着少爷们,这才将两个孩子送出门。
如今杨老太君和刘夫人也免了阮云丝的晨昏定省,虽然还经常过去说话,却不用这一大早的就过去请安。因此阮云丝便命丫鬟们摆饭。接着和芸娘钟秀一起用了早饭,然后三人便坐着闲话。
几个人先说了钟南读书的事,芸娘只高兴的满脸都是笑容,喜悦道:“但愿上天保佑,他真能考中一个功名,光宗耀祖,那我将来到了九泉之下,在他哥哥面前也有的说嘴了。”
钟秀笑道:“嫂子不着急让哥哥娶亲了?明明去年还急得不行,只说王二叔家的闺女好,非逼着哥哥去相看。若不是哥哥坚定拒绝了,这会儿怕是都成亲生子了呢,哪里还有时间去读书考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