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姨娘心中猛然翻了一个个儿,心中明白,老太君能说出这番话,就是阮云丝这一个多月的表现让她很满意,所以要进一步考察一下。她心中恨得要命,表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听见刘夫人段如兰苏吟玉苏吟采等都附和,这劝阻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果然,就见众人都笑着站起来,苏吟玉上前扶住老太君的胳膊,嘻嘻笑道:“那是,嫂嫂敢说半个不字儿,我替老祖宗打她。”说完却听刘夫人淡淡道:“你就别这时候逞威风了,当初是谁帮着你哥哥的?那会儿你哥哥还没回来呢,你就敢冲出去对着传旨太监说三道四。”
苏吟玉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娘,您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哥哥可是到如今也感激我呢。是了,也不知道黄明那个家伙怎么样了,哥哥难道就不罚他?”话音刚落,便听老太君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人他得了,圣旨也抗了,还想怎么着?一个小公爷,朝廷重臣,难道还和一个没根的人去计较?”
苏吟玉耸了下肩膀,没再说话,却听苏吟采怯怯地起了另一个话头儿,总算把这个揭了过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水明院而来,进了门来到后院,就见门口两个小丫头打着瞌睡,院子里静悄悄的,杨老太君忍不住笑道:“难不成这个时候儿就睡了午觉?这可是奇怪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看锦
说完那两个小丫头大概也觉得不对劲儿,迷迷糊糊睁眼抬头,看见面前这一大群人,不由吓得一声惊叫,然后方慌忙跪拜了下去,另一个拜了拜后急忙掀起帘子,冲里面大声道:“奶奶,老太太太太姑娘们过来了。”
屋里人听到那声惊叫,芳草正走出来想查看怎么回事,听见这句话,不由就打了个激灵,心想坏了,这是奶奶惹了什么事儿,倒把这么多神仙都给弄了来兴师问罪?因连忙奔到门边,陪着笑容拜下去,见杨老太君等人脸上没有怒色,一颗心才放下来,只是又不免有些疑惑。
这时阮云丝和碧秋钟秀等人也早已迎了出来,看见这么大阵仗,阮云丝也是一愣,但随即便满面春风的迎过来笑道:“这是怎么说的?老太太和太太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找个丫头过来叫媳妇一声也就是了。”
刘夫人淡淡道:“没什么事,我们在老太太屋里说话,提起你织锦来,左右无事,就过来你这边看看,是了,眼看晌午了,老太太的意思,就把饭也在你这里摆上,你看看安排个屋子吧。”
阮云丝急忙答应,回头对芳草嘱咐了两句,这时杨老太君等人已经进了她的“工作室”,只见偌大一个屋子,就只摆放了几架织机,上面是各种各样的布料。
刘夫人环顾着整间屋子,忽然道:“这怕是把两间房子打通了吧?”
阮云丝笑道:“是,因着织各种布料的织机也都不是一样的,寻常房间摆不下太多,爷就把这两间闲置屋子打通了。”说完见刘夫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她这才松了口气,扶着老太君来到一架织机前,见她掬起那块锦缎细看,她就忙从身后的染香那里将花镜拿过来,亲自给老太君戴上。
杨老太君戴上花镜,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笑道:“这花纹精美别致,颜色也鲜嫩,看这功夫,是要进贡到宫里的吧?”
阮云丝笑道:“不是,进贡到宫里的,比这个还要费功夫,这是往店里放着卖的,不过确实要比寻常锦缎卖的贵一些。”说完却听杨老太君惊讶道:“是么?我怎么看着这是妆花锦?这样的锦缎也能在店里卖?”
阮云丝笑道:“老祖宗怕是不知道,上一次斗锦大会之后,皇上十分高兴,说民间都能织出这样精美的锦缎,妆花锦之流竟也寻常了,所以现如今妆花锦已经不限制在民间流通,进贡宫中的,自然也有妆花锦,不过也是给宫女们裁衣的了,娘娘们现如今用的锦缎,大多是印染织造的多色锦或者多彩锦。”
苏吟采在旁边忽然道:“我明白了,就是上次斗锦大会上的贵云绸缎庄那种锦缎吧?那的确是非常漂亮的,怎么?难道姐姐的厂子也能织出来?”
“怎么不能?贵云绸缎庄的印染技术,还是在我们之后呢。”阮云丝笑着说完,便对杨老太君和刘夫人道:“这个月的锦缎就要进贡上去,给宫里的标准是最少也要有十色,我特意设计了几种花样,虽然只有五六色,却也漂亮,比现在用的妆花富贵锦好,大概这一两天,南哥儿就能派人送过来,到时候给老祖宗和太太看看。”
杨老太君和刘夫人点点头,阮云丝能想着她们,这令两人心中十分舒服。刘夫人就道:“是了,你说起南哥儿,我听名溪说流锦布庄想和他结亲,可是有这事儿?”
阮云丝笑道:“太太竟连这种事情都知道了?这事儿也就是上次五公子随口一说,我这里忙,南哥儿那里更忙,至今还没问过他的意思。他不比咱们府里的家生子儿,婚事由主子做主,爷的意思也是先问过他再定夺。”
话音刚落,忽听“咦”的一声,接着就听小白笑叫道:“娘,娘,这是不是给我和阿峰哥哥织的那个纱料?啊,好漂亮。”
一句话把众人的好奇心勾起来,都涌了上去,只见一架机子上正挂着半匹浅蓝色的纱,上面是暗纹的竹子花纹,撩起来一看,果然薄如蝉翼一般,老太君便皱眉道:“这样薄的纱固然技艺是好,但如何穿得出去?”
阮云丝笑道:“这纱单独做不成衣服,须得配着这块麻布。”说完众人都是一愣,心想麻布?国公府的主子们谁穿麻布?就是有点脸面地位的下人们也不会穿这个啊。
却见阮云丝让钟秀将麻布拿出来,不一会儿,钟秀捧着一卷布走过来,原来这浅蓝色的麻布竟也是薄薄的一片,不必穿在身上,似乎就能感觉到那份透气清凉。
难得这麻布细腻柔软,杨老太君在胳膊上蹭了蹭,点点头道:“麻料能织出这样儿的布来,也就算是难得了。”
阮云丝笑道:“我弟弟今年种了一种新奇东西,不知老太太太太知不知道,就是山上长得那野絮团儿,他前天来和我说,他种的絮团儿打骨朵了,看来比山上的要大,那絮团儿里的絮,媳妇总觉着手感十分舒服,若是能纺线织布,必然比现在所有的料子都好。”
袁姨娘在一旁笑道:“这有些夸大了吧?再怎么好,难道还能比得上蚕丝?”说完阮云丝也笑道:“即便不能超过,应该也差不了多少。总之现在多说无益,我只是有这么一种强烈的预感,听说乡下人有时候没钱买皮子,冬天又实在冷的没法,就用这个夹在衣服里取暖的。”
杨老太君沉吟着点点头,看向阮云丝淡然道:“你是干这一行的,既说有预感,那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这方面你总比别人要灵敏。若是将来真如你所说,就把咱们家多余那些地给你种这个。”老太太也是老人精一个,虽然她不明白那个絮团儿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若真像是阮云丝所说,这东西应该潜藏着巨大的利润,如今风调雨顺,官府粮仓都是满满当当,种粮食的利润并不高,国公府那么多地,是该种点别的。
她这一席话当真让阮云丝又惊又喜,侯府如今还没有能力赎回太多的地,她就有心要推广这棉花也不行。本来还打算着和苏名溪借点钱,让侯府再多赎几亩地回来,却不料老太君这一句话就把她的苦恼给解决了。
当下便忙施礼道:“老祖宗果然这样说,便是疼孙媳妇了,孙媳妇这厢有礼,老祖宗等着看,孙媳必定不辜负您的期望。”说完又扶着老太君走到另一架秋香色的薄纱前,笑道:“老祖宗看看,这是孙媳给您和太太织的料子,到时候里面衬上薄麻,夏天穿了透气又凉快,比仿纱缎还好呢。”
一句话说的杨老太君也禁不住笑了,摇头道:“看把你精明的,哦,没有我那句话,这布料想必也就不是给我们的吧?”这还是老太太头一次在阮云丝面前露出笑容,当下阮云丝也没时间感慨,连忙道:“老祖宗别冤枉孙媳,布料这都织了半匹,怎么说孙媳眼里没有长辈?那不是要遭天打雷劈吗?”
杨老太君看看屋中几架织机,不由得奇怪道:“那个粉颜色的应该是给姑娘们的了,难为你想得周全,只是有些奇怪,你们就这几个人,这才几天功夫?就能织这么些料子?”
阮云丝笑道:“不独独是我们几个,这屋里十几个大小丫头,都是心灵手巧的,素日无事,我教了她们,不到几天就上手了。如今我只管定出布料花样,再帮她们把丝线定位了,接着就不怎么用心了呢。”
刘夫人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就说你们即便长了三头六臂,也难完成这么多料子啊。”说完只见袁姨娘身旁的丫头小溪走进来,恭敬道:“厨房那边已经预备好了,特地来请示老太太和太太,是不是要摆饭了?”
杨老太君点点头,于是袁姨娘就吩咐下去,一众人到了偏厅,用完午饭后又说了会儿话,杨老太君觉着有些困了,自回屋里去了,众人这才散去,独有苏吟玉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