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木然地看着眼前人的面容,一如往常的冷峻冷酷中却带着无法言说的担忧。深深凹陷的眼窝使得他看上去更加孤寂,似乎,有种如雪般的寂寞将他笼罩着。
然而,他的脊背依旧挺立,他的眉宇依旧威严,他的面容依旧好看。
是司马无情。
心中有着千百个问题在翻腾,我却是看着他一个都问不出。
“天雪,你饿不饿?你要不要先喝水?你体内的——”
“帮我把墨归叫来。”我冷冷地打断。
他的冰冷倔强的薄唇有些微微的颤动,我看他不语不动,又缓缓重复一句:“墨归。”
他终于还是收尽眼中的悲怆,起身走出。只是为什么,他的每一步在我眼中都是那般的沉重,那般伤痛欲绝。
环视着这里的装扮,温暖柔软的被寝,虽然华贵舒适,却不是皇宫的样子。应该还在栖霞镇。
“陛下。”墨归再进来的时候,垂首行礼。
“详细讲述。”看他这样,我也堵着说不出别的话来。
他自然是知道我是要他讲述我昏迷之后的情况。墨归有些为难:“陛下,这个……”
“你这是要抗旨么?”我怒起胸中,胸中却是翻腾着无法平息。
“是。摄政王为了救回陛下,最终还是同意了凤凰乱教的条件,并放走了谭晚沉一等。尹白、潘玉都已经平安回到我们阵营,杨霄也已经被救了回来,已无性命之忧。陛下您一直昏迷着,服药之后直到现在才清醒。”墨归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有着痛苦的浮动。末了,犹豫半晌,他终于还是又添上一句:“白炎白青护驾有功,下旨厚葬。”
泪,一颗颗从我脸颊滴落,无声无息。白炎和白青,终于还是走了。至于白炎为何会投奔了凤凰教,我无从知晓,也不想知晓。我只知道梦中**岁的白炎,他拽着我的衣角叫我姐姐,喊我跟他捉迷藏。
而我,竟然是安好地躺在这里。司马无情,他不一直都是最为冷酷的那一个么?他为什么还要放弃清扫乱党的绝好机会,却为了我眼睁睁地放虎归山。
清除叛逆,不一直是他的心愿,他给我的承诺么?
“陛下。昨晚您梦中一直在叫一句话。”墨归低眉的样子,却忽然有些激动起来:“师妹,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他了!”
他?他是谁?司马无情么?我误会他了?
若不是他狠戾的目光,军营神箭手怎么会射出连环箭射杀白炎?
若不是凤凰教看到他们的白炎统领命丧当场,怎么又会疯狂地射向白青?
白炎和白青,终究还是去了!
“小炎他……”墨归眉宇间闪过一丝伤痛:“白炎毕竟是凤凰教领头人物。他原本也该那样做。师妹,你得体谅他。”
我不要体谅他!我才不要体谅那个教会我防备的人!信任一旦撕破,他有没有苦衷又与我何干?
“扶我去看杨霄。”我平复一下情绪,命令墨归。
然而,我却是站不起身子来。虚弱的身体,我如同悬浮着没有力气。
“您中了流媚音的毒。”墨归轻声提醒:“夜间发作起来,摄政王亲自给你喂的药。后来你紧紧地抓住摄政王的手不要他走,他……他就那样支着胳膊陪了你一宿。”
看我不语,墨归补充道:“现在想是药性的后劲儿,会让人四肢无力的。师妹你好好休息吧。”
我抓着司马无情的手不让他走?我还可以再没出息些么?可以么!
司马无情,他终究还是要遗弃我抢了那个位置的!不然他宁愿支着身子撑一晚上不睡觉,他都不愿意……我心中冷哼,若是他只认我,他为什么不直接用他自己解救我?
他根本一直都是在欺骗我!
冷笑在唇角扩散,那种冰冷的讽刺蔓延到身体的四肢百骸,我几乎要笑出声了。这就是你认我的方式——遗弃!
“天雪。”那声嘶哑重新袭来,司马无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他痛切地看着正在冷笑的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摄政王大人请说。若是问我身体感觉怎么样,撑不撑得住,那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让您失望了,我可以活到一百岁!”我体力恢复得真快啊!说这些话都是不带喘气的。
司马无情僵立的身子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然而他还是强迫着他面色和蔼。我看着又是一哂。
“你昨晚拉着我不让我走——”
“那是我中毒后的反应,那会儿我身边就是待着一只公猪我都会拽着不让走的。”斩钉截铁,飞快迅速,不拖泥带水。好样儿的黄天雪!我替你骄傲!
“天雪,你不要太幼稚!那关乎到你的性命和你的江山!”司马无情脸色陡变,像是被人踩着了七寸,脸孔几乎是瞬间寒霜:“你是在责备我放走了朝廷的隐患么?天雪,你的命才是第一!不然又要那江山何用?”
“可是,你默许他们放箭射死了白炎!”我不依不饶:“并且,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放走他们的!”
放走他们,大洛依旧随时有着危险和动荡,于是,你司马无情可以接着名正言顺地坐在那里掌控整个局面,你真能算计。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自作聪明?”司马无情忽然阴冷地邪笑出来,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我就是要故意放走他们的,我是为了救一个天下最蠢的人,你满意了么?”
卷一 凤栖何梧 【075】那曾经的邻居
断断续续的,我竟是病到了六月里才渐渐好转起来。
已经转为我特护的尹白说,我不是身体上的病,我是心里有病,我自己不愿意打开心结好起来,所以才缠绵病榻那么久。
我心里是有病。那段时间里我一闭上眼,就看到司马无情眼光一冷,神箭手便连发几箭射向白炎;接着就是白青抱着白炎双双倒下;或者,会在梦里看到幼时的白炎缠着我捉迷藏。
墨归后来特意给我讲了个笑话,他问我信不信两个男人会相爱,会不会因为死在彼此怀中很满足。我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也不想知道。反正听完后,我好久没有再打理他。
司马无情自那次对峙中放虎归山之后,就接着回去治理那依旧有隐患的朝堂了。临走时候他站在床前沉默地看了我好久,我一直躺在床上装不知道地沉睡着。
“唉——”
后来,我一直怀疑那天我是不是睡得多了产生了幻听,司马无情竟然会一声长叹?
就这样,他走了,我依旧留在栖霞镇。我不愿意回去面对他,不愿跟凤凰教再一次的对峙中看着谭晚沉被他生生擒获或者射杀。
当然,这些都是在司马无情走了之后的日子里,尹白偷偷儿告诉我的。当时我昏过去了,被挟持的他清晰地看到谭晚沉在给我注着真气——不然,中了柳芍药的媚功后是撑不过三个时辰的。于是本来我本可以提前恢复的精气神,又多抑郁了半个月。
直到今天,炎热的六月里我在屋子里待得实在是太憋屈了,看着屋子里插着的几支清荷,粉白的荷花、墨绿的荷叶,忽然有阵清风吹拂心间。
世事多纷扰,也难以容下那种痴念。他们若是从此化作高洁的莲,也算是修得正果了吧。微微一笑,积累了这么久的压抑之后,我忽然释怀了。
六月的晴空,万里无云,有知了高声鸣唱,诉说着这个夏季的热闹。
那次对峙中,潘县令连同凤凰教生事,朝廷本该重罚。后来念他是遭受了迷惑,也为此丧命付出了巨大代价,并舍命救下潘玉,算是给大洛做出了一个慈爱的表率,也没有再加以追究。倒是潘玉,因为亲眼见到凤凰乱徒杀害了潘老爷子,在他继任了栖霞镇县令之后,自然是发下重誓,立志要扫平乱党,为其父亲报仇。
期间,我曾觉得潘府的气氛太沉重,和尹白墨归一起搬回了孟家大院。
现在,我看着满院子的淡浓翠绿,大槐树浓郁出一片清爽的树荫,藤蔓架下面更是休憩的好地方,甚至早春时候我吐在西南角儿里的一颗苹果胡,都生机勃勃地长成了一颗小树苗,心中登时感动不已。
生命,总是这样地生生不息。
“雪丫头,你可起来了。”孟奶奶出来晒槐米,看到我正满脸深意地在院子里晃荡,嘴角瘪瘪地笑了起来:“你看看,本来就苗条,现在又瘦成这样,还不如原来紫丫头时候好看咧!”
我忽然间很是惶恐。天呐,以前孟奶奶看我是紫丫头的时候,就满脸同情地拉着我的手感叹能活这么大真有勇气,她老人家今天说我还不如那会儿,呜呜——我还要不要活了!
“你病了这么久,可是不知道现在都发生了些什么。”孟奶奶很有兴致地边翻着槐米,边跟我扯这段时间的新闻大事:“听说都是好一阵子的事儿了!啧啧!好好的一大批梧桐子,忽然说解散就解散了!说是上头不让选了!”
这个……我尴尬地点点头应和孟奶奶:“是很遗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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