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夫人,传闻未必是真,不过早些年互有龃龉。当年薛氏长女嫁入周氏后,两家已前尘恩怨尽消,哪里还有什么不合的说法。”俭书觉得自己这么说,夫人是能领会得到真正含义的。
玉璧确实领受到了,双眉一挑,原来周氏和薛氏早年就有积怨,虽然薛甘霖嫁到周家,但前尘恩怨尽消这样事情是完全不可能存在的。大概当年周氏长子和薛甘霖之间确有一段深情,否则周氏长子不会突破种种恩怨。非要娶薛甘霖不可:“明白了……庆之。”
刚迈步从门里出来,萧庆之就听到了玉璧喊她,今天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能听着渴盼来呢?抬眼看向玉璧,看来今天这丫头又有事需要他去解惑:“怎么在这里等着,不是听说你在太子妃那里吗?怎么,太子妃连午饭都不留你用。”
“那也得吃得下呀。”玉璧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又抬头说:“现在薛姑娘还在越州吗?”
萧庆之指了指一侧回起居殿的路,一边走一边说道:“没听说离开,应当还在,怎么了,和薛姑娘有关?”
一看萧庆之的面色就知道,他还以为她在吃着干醋,可她从头到尾就没酸过,心里不痛快那是正常的,她就不相信了,如果有一天萧庆之看到傅定逢能痛快得起来。尤其是,傅大厨做菜,直接就甩萧庆之几千里地:“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小心眼,真是门缝里看人,把人都看扁了。”
看着玉璧戳在他手臂上的食指,萧庆之失笑道:“好好好,是我的不是,你说说看到底什么事。”
收回戳得有点疼的手指,顺手捏了一把,发现果然捏不起来,瘦子果然不靠谱,没手感。玉璧揉了揉手指,然后才看了一眼四周,发觉没外人时才无比纠结地道:“你去劝劝薛姑娘吧,别让她往浑水里淌,人这一辈子好不容易有点美好的记忆,没必要连人带记忆一块儿毁掉了。这里边的门道你们都比我清楚,我都看明白了,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什么?”
“清早女眷们便来赴宴,结果下起雨来筵席就散了,那时候你在哪里?”
“在书房与道台衙门的官吏谈公务。”
“就是那会儿,薛姑娘和殿下在藻月阁前的花园里‘偶遇’了,看太子妃的语气,只怕殿下动了心思。”玉璧可不敢说自己去围观了,跟萧庆之也不能说,他非抽她不可,看八卦也不挑地方不挑主角的。
听着她的话,萧庆之果然皱着眉头沉默了良久,片刻后才说道:“大约真是魔症了,想当初多聪明的女子,如今怎地如此糊涂!”
伸手拽拽萧庆之的衣袖,萧庆之遂侧脸看着她,她小声说道:“这可是要命的事,你要赶紧去劝,迟了,谁也救不了她。”
萧庆之站定,就这么双眼毫无遮拦地看向玉璧,看了一会儿后忽地把玉璧抱个满怀,轻轻拍着她的肩背道:“傻丫头,你是真傻啊!”
靠,做好人还要挨骂。要不是为了怕沾染上这趟浑水,她才不做这好人,围观多欢喜。
“这世上傻子不多了,你逮着一个就认便宜吧。”玉璧讪讪地道。
她这干巴巴的一句话惹来萧庆之一阵笑声:“是,我占了天大的便宜。”
回到暂住的起居殿,萧庆之又拉着她进了灶房,说是要奖励她,给她做好吃的!虽然每回花的工夫不比她自己做少,可是萧庆之都这么主动了,她难道会去打击他的积极性。调好配料,看着萧庆之把手里的菜刀挥舞得一片寒光,玉璧遥想着,将来要真是落魄了,让萧庆之去开个饭馆,估计生意还是有的。
嗯,至少保准两人都饿不死了,这好!
“我写封书信去便是了,相见总是不便,更何况还有你这傻子闷头不痛快。”萧庆之还是很讲究的,这时候他们并不适合私底下单独会面,既是对玉璧的不尊重,也对薛甘霖的名节有碍。
自家小玉璧这么体谅着他,他就算不能涌泉相报,那也得投木瓜报琼琚。而且萧庆之觉得玉璧说得对,误会这东西,就是你只要做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事,那误会就会产生。
“我才没有。”玉璧死都不会承认。
萧庆之挑着眼睛看她,这一瞬间,烛光照眼,仿若狐狸一般勾人:“真没有?”
“真没有!”典型的鸭子死了嘴还要继续硬。
“果真没有?”越笑越像狐狸,还是一双有桃花眼的狐狸。
“当然没有。”
“是吗?”
……
玉璧狠狠瞪萧庆之一眼,道:“好了好了,我就是不痛快怎么了,难道看着你为别的女人操心劳神,还不许我不痛快了。”
“很好,为夫很高兴。”
看着萧庆之半晌无语,玉璧最终败下阵来,心中暗叹,她果然不是萧庆之的对手!
次日,萧庆之写了书信托人送到越王府,薛甘霖接到信后展开读完,又把手里的信递给了越王妃,越王妃读完把书信烧了,然后看着薛甘霖轻声一叹:“长姐,莫折腾了,女人这一辈子有多少华年可以虚耗,你若不珍惜自己,又怎么能寄望别人珍惜你。长姐,错过的不要再追悔,高不可攀的也莫要奢望,还是早早回京求父亲原谅才是正途。”
书信上,萧庆之遣字用句无不礼貌周到,却又透着亲和关切,但通篇下来却满是坦荡的君子情怀。整封信,可以说到最后只汇成了一句话——红尘辗转,愿你平安。多温柔的一个人,当年不珍惜,现在来后悔又有什么用呢?薛好雨轻轻摇头,为自己的姐姐感到惋惜。
“好雨,便是知道自己当初和如今都错了,我又如何能改得回来。”薛甘霖摇头轻笑,看着火苗吞没书信,只觉得连自己心底那一点希冀都被焚烧殆尽。
“长姐,回去吧,趁一切都还来得及。”薛好雨劝道。
“好,只希望父亲还能许我回家。”薛甘霖看着纸烧尽后那一丝青烟消散在半空中,原本安稳无定的心反倒静下来,求不得的便祝福他吧,既然他且能祝自己平安幸福,她又为何不能同样的祝福着他们。
只是,现在真的还来得及吗?
周氏在殿堂里听着太子温柔无比地和她“商量”,心中只觉得一阵冰冷,果然……果然是冤孽:“殿下的意思是,暂且收下,回京里再看能给个什么名分?”
“是,你且安心,她的出身品行我心里清楚,随意给个妾侍之名也就是了。”太子也清楚,薛甘霖连做庶妃都不可能,至于玉璧脑子里曾经想过的薛甘霖成为皇后,甚至做太后,就算底下的官员肯,顾弘承也没这么蠢。
无非是喜欢了那副好皮相罢了。
却听周氏冷笑一声:“殿下,您这是要家兄刎颈自绝么?”
第九十二章 咸吃萝卜淡操心
合离的妇人再入王侯公卿府邸的也不是没有,但皇子,尤其是皇太子,那是完全没有先例存在的。更何况,将来太子是要登基做皇帝的,到时候周氏长子如何自处,那还不如接到消息就赶紧抹脖子来得痛快。
做了皇帝的女人,那就是主,再小的份位也是主。将来薛甘霖要真是生下儿子,随便做点什么,周家都吃不消。何况皇帝半夜里睡着薛甘霖,胡乱一琢磨,当年有个臣子睡过自己的妃子,居然还是自己的小舅子,这样周家哪里还能立足。
太子也知道自己这想法在道理上有些说不通,在规矩礼法上也说不过去,要是他就是一王爷,留薛甘霖在后宅里反倒不是什么大事。但一来薛氏也算高门,薛氏的嫡女就算曾经嫁过,只怕到最后份位也不能太低了她的。
真到太子登基那一天,不说封妃,封嫔是少不了的。就算薛甘霖一辈子不再升份位了,一旦生下儿子,那以后就是板上订钉的太妃。只是,太子已经把薛甘霖看进眼里了,那日薛甘霖的曲线让玉璧看了都脸红心跳,何况是太子这个惯来爱美人美景的主。
见太子沉默不语,周氏倒把脸上的冷笑收了,温声道:“殿下,我是您从太和门明媒正娶的嫡妻,不仅担着妻子的责任,还担着劝谏的重任。太子府里已有那么些个,若不是为殿下着想,我又何必招你嫌地不许薛姑娘进太子府。说句不好听的,多谁不是多,我难道还怕她什么。但是殿下,我确实怕她,怕她污了你的清名。怕她落了你的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