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老太太不像话了点。”
站在拥护的人群一端,萧庆之脸上神色莫明看不出喜乐,而玉璧则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乐:“庆之,你不能过去,只会把事搅得更乱。”
“我知道,我去请族中长辈来,你……暂时先别回去,眼下回去招人眼。俭书,你去门下省李中侍那里替我告个假,只说家中有急事暂不得脱身。”萧庆之说完转身就走,脸上已经黑成一团散不开的乌云。
其实萧张氏心里,正存着把萧庆之名声弄坏的想法,当然,刚开始的时候萧张氏没想到这去,但是哭诉着哭诉着人群里的声音让她心头一喜,这是意外收获。不过萧应之一来,徐贞娘一到,她就忘了这想法,立马叫骂开。
也幸亏萧张氏没沉住气,否则萧庆之真是五湖之水共倾都洗不干净“不孝”这桶污水。
场中,萧应之正在劝萧张氏回府去,徐贞娘则挺着渐渐显怀的肚子,也一句一句劝着。周围人群里老成持重一点的也劝了两句,不过毕竟是侯府家事,众人也不敢多言。
萧张氏却就是不回去,还在那儿一把眼泪一把辛酸地哭诉着,玉璧远远看着,真心不想过去管,可她远远看到陈氏夫妇二人正在从外围往里挤,好像是接了消息才来的。陈氏夫妇二人大概是被“亲家不善”这四个字炸出来的,陈氏夫妇老实了一辈子,哪里肯把不善这两个字往自己头上顶。
见状,玉璧只能率先走过去,陈氏夫妇是这时代养育了她好些年的亲人,她不能看着二老受屈。走到里边,萧应之和徐贞娘一看,叫道:“长嫂。”
玉璧只冲他笑了笑,却并不与他们夫妇二人搭话,一径走到萧张氏面前屈膝行礼,和声细语恭敬无比地道:“母亲,虽是四月打初的天儿,到底还是有些凉的,街上风大,母亲若是累了回去歇一会儿,用过午饭吃过茶再出来与左右乡邻玩叶子牌也不迟。”
说完,玉璧就去扶萧张氏,萧张氏当然不让她碰,但是玉璧却死死拽住了萧张氏的手臂,声音压得低低的在萧张氏耳边说:“母亲,应之将来是要做官的,这点体面总要留住才是。”
闻言,萧张氏眼神闪闪,硬气了片刻才柔和下来,难得地冲玉璧露出点笑脸来,一副好婆婆模样地由着玉璧拐扶了手,说道:“还是你懂事,走,咱们回家。”
一出闹剧好不容易落下帷幕,众人渐渐散去,却无不夸赞着“侯夫人贤惠温柔,端庄有气魄”。
刚进侯府门,萧张氏就甩开了玉璧的手,黑着脸回头瞪着萧应之和徐贞娘,然后快步向里走去。玉璧却在后头笑眯眯地跟上去,一边走一边问道:“母亲,中午您想吃点什么,媳妇儿给您做。”
迎上来的姚氏冲玉璧笑,然后也不顾萧张氏那脸色,擅自作主地说道:“夫人,老夫人喜欢吃您做的菜,您要是得闲,做两拿手的便可,也不讲究是什么菜式。”
敌营里有自己的手眼果然很舒服,玉璧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来看向萧应之夫妇二人,半晌半晌的她才开口轻声说道:“应之,贞娘,你们也去歇着吧,想必折腾了一上午,也累了。身子要紧,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贞娘万不可再轻忽了。”
说完叹气摇头,往自个儿院里回。萧应之夫妇二人听着这位年轻小长嫂的叹息身,都觉得脸面没地方搁了,才十五岁的小长嫂,竟让他们一个二十,一个十八的人羞臊得恨不能钻地缝。
等到萧庆之把族中长辈们请过来时,街市口的人群已经散去,陈氏夫妇二人也满头雾水的走了。再一问,人都回去了,族中的长辈就跟着萧庆之一道进侯府。这时玉璧正让芍药端着俩菜去给萧张氏送,一抬头就看到了萧庆之和一干长辈:“玉璧见过伯公,叔公。”
“嗯,今天的事你做得很好。”萧家的长辈们对玉璧本来说不上满意不满意,眼下倒都高看了几分,明理又会办事的人本来就占便宜。
“伯公过奖,可是要去见母亲,正是午饭时分,母亲已经开了席。伯公、叔公不嫌弃,玉璧做几个小菜请伯公、叔公尝尝,别的不敢夸,我做的菜还是不错的。”玉璧觉得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就不能再大张旗鼓来处理,这样只会把事往大了闹,而且萧张氏的脾气,今天要说了她什么,明儿指不定又闹出什么来。萧庆之只请两位爷爷辈儿的过来,也是看重这二位既能说得上话,又牢稳持重。
自家小玉璧这么说了,萧庆之就殷殷相邀,萧家这两位爷爷辈的又觉得这两小辈至孝,事情解决了,就不忍看着萧张氏吃挂落,真是两个好孩子。萧通摸摸发白的胡子,点点头说:“那敢情好嘞,只听说过侄孙媳妇茶沏得好,没想到菜也做得好。”
长兄这么说了,做为萧家爷爷辈的老么,萧逊还有什么说的:“好好好,那就尝尝,侄孙媳妇可别诓我们,要是不好吃我们可不会看在子云面子上说好。”
就这样把人请回院子里做了几道小菜,萧家位长辈吃得挺舒服,饭后,玉璧沏上茶,这才派人去把萧张氏请过来。看在侄孙媳妇这一顿饭上,萧通和萧逊对萧张氏都稍稍放软了一些语气,也没说什么太重的话,到底是吃人嘴软啊!
不过,萧通最后一句话让萧张氏很不痛快,萧通话说得很漂亮,但话里的意思很不漂亮。
“这意思是说我在京城丢了萧家的面子,让我回云州去,爱怎么横行霸道都眼不见为净。什么叫做别误了子云、子和的前程,什么叫让孩子们放手去闯天地,还不是嫌我在这里碍眼吗?”萧张氏心里这么想道。
接着,萧张氏又看向萧庆之,心里想:“你们这些老泼皮,只怕这些年早被他收服了,事事向着他,我要回云州去,你们岂不是什么好的都要给他,那还有我子和的立足之地。”
“不行,我不能走,也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得替子和挣下侯府这份基业,万不能让他得了去!”萧张氏心里有了计较,便温言软语认了错,只道以后会明明白白的,再不做糊涂事。
萧通和萧逊以为萧张氏真懂了,却没想到萧张氏心里正想着怎么扯萧庆之的后腿!
这是*型性最毒妇人心……
第六十五章侯府四月新添人
侯府四月新添人,萧张氏嫡亲妹妹的女儿文若青进府,却说这文若青甫一到侯府门前下车,先是被那高屋大院和门口威风凛凛的石狮子给惊骇住了。侯府的建制在王公之下,在京城这么一处砖头砸下来不是王侯也是公卿的地方,侯府实在算不上高屋阔院。
只是文张氏没她姐姐萧张氏这么好命,萧张氏自萧梁一脉式微时就嫁给了萧梁,萧梁感她厚义不离不弃,才有了如今的荣华富贵。而文张氏却是嫁一富户,家道渐渐中落,如今也不过比普通人家好上一些。
文若青到府中时,萧梁、萧庆之都在外办公务,玉璧也在宫中给淳庆帝沏茶。一路穿过开满迤逦繁花的庭院,宫中近来新赏下的奇花异草不绝于目,一株两人高的牡丹正开着碗大的花朵,雪白地立在院子里高洁矜傲不可方物。
“呀,这花可开得真好看,京中的事物真不是陈州能比的。”文若青爱花草,颇有几分怜花惜草的情怀,加之读过些书,也能写画又吟得几句诗词,所以常以才女自居。
接待文若青的是萧张氏身边的丫头木棉,木棉听表小姐夸花好看,便应和道:“回表小姐,这是陛下赏赐的牡丹名品斗雪,前几日方才赏下,如今花开得正好。表小姐来得正是时候,此时正宜赏牡丹花。”
矜持地点点头,文若青笑得十分含蓄,她常以大家闺秀来要求自己,又自艾家道中落。更添几分柔弱娇怜姿态:“遗落一斟珠,枝头数斗雪,不去桃花下,牡丹已有约。”
……
木棉表示她不会作诗。所以只伸手示意文若青向左侧行去:“表小姐这边请。”
这时文若青远望了一下右侧,只见那边远远的青瓦之上开着些粉嫩的花朵,是月季爬满了屋顶。正开得如同下了一场雪般,真正是得她欢心:“不知道那是哪里?”
“是侯爷与夫人的居所。”
“噢,是大表兄与大表嫂,我大表嫂真是宫中宫女么?”文若青到底消息不灵通,哪知道现在玉璧如何炙手可热。
而且,文若青才不是冲萧应之来的,她冲的就是萧庆之。对文若青来说,萧应之是她自小就常见的,是个什么底细再清楚不过。才华是有,就是到底没经过历练,又受了萧张氏没底限的疼宠。实在难成大器。
相反,萧庆之在京中早有文名,那些诗赋连大儒们都夸好,文若青又怎么不会心生敬仰与仰慕。能写好诗又能上马打仗,这才是真英雄,真儿郎,萧张氏打着为萧应之选贵妾的想法把她招来,她却是冲萧庆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