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裕,你借陈尚人做什么。”淳庆帝不解地问。
“借陈尚人做烧麦,父皇,陈尚人做的烧麦可好吃可好吃了。陈尚人煮的粥也好吃,做的小菜也好吃。那天晚上在先生府上守夜,陈尚人去给晋城侯送吃的了,孩儿也跟着尝过,味道真好。”顾弘川一边说一边咂嘴,似乎在回味着那天的好滋味。
轻轻拍拍儿子的肩,淳庆帝看了眼玉璧说:“馋货,行了,丫头,你去给他做。”
“父皇最好了,父皇,等做好了,孩儿第一个端来给父皇尝。”顾弘川可机灵了,知道以后要想常吃得到,一定要托父皇下水,父皇如果也觉得好吃了,那他以后就不愁吃不着。
诶,还真拿她当厨娘用了。
不过她可不打算改行去御厨房,她更不愿意去当御厨的眼中钉,御茶房还时常得指着御厨房帮忙做茶点呢。到御厨房后,玉璧当着御厨的面做了一遍,然后跟顾弘川说:“殿下,以后想吃了,到御厨房来让人做就行。”
顾弘川非常满意,这比让长嫂一样的陈尚令给他天天做更容易得多,虽然味道多少有点区别,不过御厨功底在那儿,味道不差,只是略微有点不一样而已。
“陈尚令还会做别的吗?”小吃货顾弘川眨着大眼睛,亮晃晃地看着玉璧。
然后玉璧就举双手投降了:“给殿下做地瓜泥。”
小火用花生油和蜂蜜翻炒,成品是非常漂亮的棕红色。本来是该拿黄油炒的,黄油味道更醇厚浓郁,香气也和地瓜更相融,没想到花生油也不错。
地瓜泥翻炒好出锅,顾弘川端着碗,吃得脸都快陷进碗里去了。一旁的御厨也尝了尝眼睛大亮,然后特小声地说了句:“拿来喂鸡鸭的东西也这么好吃。”
玉璧没想到,炒个地瓜泥都能引起连锁反应。
第五十七章 夫妻一世,共担风雨
玉璧没有想到的事,在御案前批奏章的淳庆帝能想得到,地瓜和土豆这两种作物在这个时空里,和古代的中国一样,是从国外引进的泊来品。引进的时候,司农院说产量高不挑地,所以大力推广过一段时间,但是种植面积始终上不去。
其实本来也不是当主粮引进的,所以也没引起过高的重视,顾弘川送来的烧麦且不去说,味道再好,对淳庆帝来说也不过是食物。地瓜泥不同,产量高能扛饿又能味道好,那么这就是能活百姓的好东西。
当即,淳庆帝就让曲公公到御茶房把玉璧拎到御案前,淳庆帝问:“这东西你做的?”
“回陛下,是。”玉璧疑惑得很,这东西明摆着是她做的,还是她看着顾弘川送到御书房来的。
“可还有其他做法?”淳庆帝关心的就是这个,要只是能给小儿当个小点心吃,真没多大价值。而且又是豆油又是蜂蜜的,寻常人家,糖都是稀罕事物,何况是蜂蜜,从这上面来说,淳庆帝是体会过民间疾苦的。
听着淳庆帝问话,玉璧还以为淳庆帝也馋了,毕竟有个吃货儿子:“回陛下,可以蒸烤炸炒,煮粥做饼,或者混着米粉面粉做点心,还有金瓜也能这么吃,金瓜和地瓜有相同。”
好一会儿,淳庆帝都没说话,金瓜也是高产又不占良田的作物,而且金瓜和地挨冻都极耐储藏。碰上饥年,能有几窖金瓜地瓜,那肯定撑得过去:“穷人的孩子会当家啊!丫头,朕替天下百姓谢过你。”
干嘛?
玉璧愣了愣神,然后才想起,她又不是傻子。又在乡间长大的,怎么会不明白淳庆帝话里的意思。陈州那边也鲜少吃金瓜地瓜,不过那时候有陈江氏这样心灵手巧的妈在,她只要张大嘴巴吃就行:“陛下,这是婢子的荣幸。当不得一个谢字。”
午后。玉璧到文渊阁去找萧庆之,萧庆之正在那儿和几位阁老们谈着明天殿试的事。阁老们看到玉璧过来。纷纷朝萧庆之露出“我们懂的”的笑容:“子云呐,快去快去,别跟我们一群老头子在一块。去陪夫人。殿试的事下午再谈。”
“谢谢阁老。”
文渊阁和文华殿在一处,不过是一个正门朝御茶房夹道开,一个朝院场上开。两人走在御茶房夹道上,萧庆之倒稀罕。这丫头居然也会主动来找他:“怎么了,来找我又不说话。”
“我好像总给自己找麻烦……”然后玉璧就把地瓜泥的事儿给说了一遍。她不觉得这是荣誉,只觉得这是麻烦。她一个宫女,就算是一品尚令,也不需要那么大的荣誉。对于流芳百世,名垂青史这样的事,一个宫女不需要去感兴趣。
“多大点事,不过,你确实总是在找麻烦。别恼了,这事我知道了,我给你择清。”萧庆之很顺手地揉玉璧的脑袋。
玉璧却下意识地偏了偏头,但还是被揉到了:“别动手动脚,这是宫里。”
她不觉得这个偏头的动作有什么出奇,但萧庆之却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盯着她说:“玉璧,你不喜欢我碰你,你的脑子还没反应前,就已经有了抗拒的动作。玉璧,有些东西,我觉得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来,比如你心里对怀有的深深戒备,又比如我也有抹不消的曾经。但是有一点不同,我没有逃避,你却连自己的戒备心都不肯正视。”
他一直很清楚她有戒备心,但是他没有点明,那是他觉得,毕竟玉璧算是半推半就嫁给他的,有一点戒心和防备不算什么大事,日后慢慢来,她总会懂的。他娶了他,就是一心想跟她好好过日子,如果要相互提防戒备不能坦荡相待,那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我……”玉璧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确实不愿意和萧庆之深谈什么。按说就算不是她主动选择的,萧庆之已经很好了,样貌人品出身哪一样不是好的,对她也很好。但,有一种情绪她始终无法理解,这样的生活让她厌恶自己,她也不明白为什么。
她不讨厌萧庆之,说爱太遥远,但好感还是有的。但是,为什么这样的生活会让她自我厌恶。
“其实跟你没有关系,我只是……只是讨厌自己现在的样子。”她甚至说不清是什么样子。
看着她迷惘而失落的样子,萧庆之轻叹一声说:“是不是觉得自己始终戴着虚伪的面具,做每一件事都不是因为喜欢去做,亲近每一个人都带着某种目的,活在众的视线里,做着旁人以为的自己。”
点点头,她好像就是这么感觉的,比如做菜,比如沏茶,甚至和萧庆之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始终戴着面具。如果说唯一没有目的性的,那就是在萧张氏面前装孝媳贤妇,那确实完全出自于她内心的意愿,出自于她爱围观,爱热闹的本性。
“你好像很清楚嘛。”这时玉璧的脸上没有惯常的表情,没有笑,也没有木然,咬着下唇双眼迷惘地看向前方。
在萧庆之看来,玉璧的表情就从没像这刻这么真实过,粉嫩的脸颊上是一片绒绒的柔光,眼神仿佛是迷失了方向的小猫儿,显得可怜兮兮的:“是谁,或者说是什么让你不能喜欢自己的呢?”
玉璧很自然而然地抬头看向萧庆之,用眼神就说明了她的答案。
然后萧庆之气结,指着玉璧的鼻子说:“敢情你把症结归到我身上了,仔细想想清楚,可有哪一件事我跟你说要这样做,不能那样做的。我只说过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不要改变你自己。”
“比如我不喜欢给殿下们做菜,不喜欢天天进宫到陛下御案前胆颤心惊地沏茶,更不喜欢听一些关于朝堂纷争的事。但是我可以说不么,我不说这些事都是因为你,但你不能否认有你的原因在。”玉璧这会儿就纯粹是耍赖了,当然也确实有萧庆之的原因在。
“抱歉,是我给你压力了。丫头,去做你想做的事,做你喜欢的样子。殿下们那里,不想做就不做,宫里的差事你不想做了也可以辞去,至于朝堂纷争,以后也可以不听。”萧庆之轻叹一声,轻拍了拍玉璧的肩。
玉璧长叹一声,摇头说:“算了吧,其实宫里的差事我挺喜欢,就是陛下最近总是说一些我听了都觉得心虚气短的话。庆之,今天陛下说了我哥的事,还特地把哥的文章挑出来看过,最后还夸奖了哥。然后又看了子和的卷子,叹了气说了话,说什么我就不跟你说了。说到底,是从到陛下跟前后我才有开始自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