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淡淡地扫向萧庆之,顾弘承说:“父皇说,那是你珍惜过的人,是我给我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沟坎。如今或许不明显,但终有一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子云,怎么办呢,我妒忌你了,为何会是你呢?”
终于,萧庆之也被震住了,原来这世上真的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俯视天下的淳庆帝。
殿外,玉璧站在那里也是满目震惊,这件事到底还是被揭破了。太子说得对,萧庆之这样认死理的人,迟早会因为这件事和顾弘承闹起来,就算萧庆之不闹,太子心中也始终会横亘着一道鸿沟。薛甘霖不管是死是活,都会成为他们之间不可回避的重要存在。
“萧庆之啊,看你这回怎么过去。”玉璧觉得就算是圣贤,面对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傻眼。
“殿下,每个人心中都会有年少萌动的东西,臣自然也有。臣不能说这件事完全没有任何影响,但是也不至于像殿下所说的这样你死我亡。殿下,我们也曾出生入死,不至从此人心向背。”萧庆之非常诚恳地说道,他确实恼火,但他难要真为此和太子掐起来……他做不出来。
电光石火间,萧庆之忽然涌起一个念头,如果是玉璧呢!猛地甩开这个念头,因为光是想想都不能接受,如果出现,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人心向背,这四个字真好。子云,你不怪我,但是我必需责怪自己,我承诺过把她纳入羽翼之下周顾她的安危,但她还是出事了,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太子多情,淳庆帝从来没看错这一点。
至于萧庆之多情,这家伙那绝对不多情,他甚至很吝啬,小心地谨慎地一点点给予,从不会轻易把自己完全敞开:“殿下,人各有命。”
话音落下,殿门口忽然出现一只小手,带着阳光在碧绿浓荫的庭院映衬下分外白皙稚嫩。随着这只手又露出半边脸来,玉璧看着殿里的俩人说:“我觉得,你们要不打一架,真心的,打完就好了。”
没有比这更坏的主意了,萧庆之瞪她一眼说:“瞎说什么,谁让你来的。”
“我自己来的,陛下说你过来了,我也想来看看。殿下,您还好吗?”玉璧本来就是来破坏气氛的,难道真让这二位打架不成。
“陈尚令,你也来了,都别客气了,坐吧。”顾弘承经此一事,倒有股子大彻大悟的感觉。
仔细看几眼,玉璧总觉得太子有种要了却凡尘的冲动:“殿下,其实您是觉得对不住庆之是不是。”
太子和淳庆帝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搁淳庆帝身上,那绝对可能是一不做二不休的架势。所以顾弘承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愧疚,虽然很淡,但确实存在。萧庆之不好言明,但玉璧却干脆利落地说出来了。
太子脸色微变,许久后长叹一声说:“抱歉,子云。”
“不是殿下的过失,世事弄人罢了。”纵观前后,薛甘霖的事,确实是世事弄人。至于太子妃,在太子这里再得不着好脸,淳庆帝就更瞧不上。
其实,也未必是太子妃做的,但这事一出,问责就问在太子妃脑袋上,谁让她是太子子明媒正娶的正妃。
“罢了,你们走吧,接下来我的路只怕不好走,不要连累你们了。”薛家是没动静,关起门来像跟自家没关系一样,但是薛家那样锱铢必较的人家,就算是太子也会照样动上一动。更何况,争夺大位的投资中,薛家是向来不向着东宫的。
顾弘承把薛甘霖纳入门墙,未尝没有和薛家缓和一下关系的想法,但事到临头在敢这样。顾经承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大碍,拉拢不了,打压下去也行,这样还更彻底。
送两人到殿外,看着萧庆之和玉璧一切如常地行礼,顾弘承确实感受到了,这天下或许就这么俩个人可以福祸与共了。萧庆之是可以同富贵也可以共患难的人,如今看来,父皇的眼光真不错,陈玉璧也是这样的人。
玉璧和萧庆之在顾弘承略略有了些暖意的眼神里走远,临到快出墙时,萧庆之回头看了太子一眼。萧庆之眼底一片温和恬淡,冲太子轻轻点点头,道了句:“殿下,保重。”
此际,顾弘承只觉得眼睛酸涩:“子云,珍重。”
走出东六宫时已经是下午了,俩人整天都没吃饭,萧庆之揉着肚子说:“饿了,找点吃的去。”
玉璧指了指御茶房说:“到御茶房去坐吧,现在没正餐,只能吃些点心先垫垫。”
两人进了御茶房,胡乱塞了些点心便出宫,路上,萧庆之难得的形容严肃,面上一片沉沉如水。玉璧也不去打扰他,由着他去思索他心中的是是非非,她明白,薛甘霖的事只怕不这么风过水无痕。
“你脑子里又在胡思乱想吧!”萧庆之瞥一眼玉璧说道。
“你这样子我很难不胡思乱想好不好,薛姑娘的事,你真的就这么轻飘飘地让她淡去?”玉璧觉得这不像萧庆之。
萧庆之闻言淡笑:“不过去又能怎么样,玉璧啊,我不是圣贤,趋利避害是我的本性。我若能救她,自然不遗余力,但若救不了,我不会也不敢把自己搭进去……玉璧,我是不是很无情。”
玉璧凑上脸去,眯起眼,有几分危险地看着萧庆之问道:“如果有一天,是我身陷生死险境,要你拿命来救,你救是不救。”
“这……”萧庆之迟疑好一会儿,片刻后才说道:“不知道。”
“算了,放过你了,至少没骗我。”如果萧庆之信誓旦旦地说水里火里不皱眉,刀山剑海不迟疑,那她才要担心呢。
“玉璧啊,还是你最好。”萧庆之终于把玉璧常说的一句话还给她了,说完张开双手把玉璧抱进怀中,把她抱在怀里,萧庆之才觉得心中终于平稳了下来。
“当然了,永远要记得,我是这世上对你最好最无私的人。因为只有我啊,从不要求你做什么……嗯,当然,也是因为你很主动做你该做的,积极主动的孩子有糖吃!”玉璧说完埋了脸在萧庆之胸口,蹭了几下,然后就眯上眼睛打盹。
萧庆之看着她一脸疲惫之色,更加坚定了早点离去的念头,如今只是小波澜,等波澜大了,如何脱得了身。这样变幻莫测的地方,早抽身才是明智的。
一回侯府,萧庆之就把玉璧抱到榻上盖好被子,他自己则转身去了书房,想抽身,必需开始布局谋划了。
正文 第一二四章 陛下的定情信物
虽然那天在御书房里,淳庆帝曾经说过“江南你也不要再去了”的话,但是就算是淳庆帝那也不能朝令夕改,所以一任三年的吴州府知府,萧庆之还得继续当下去。经此一事,淳庆帝对萧庆之更温和,甚至可以看得出更加喜欢了,但是却似乎不再是那么器重。
就像是顾弘承,淳庆帝一直认为这是个好儿子,但不怎么看好这个儿子做皇帝的前景。萧庆之也一样,淳庆帝私心底喜欢这样重情重义的孩子,但做为一个臣子,他做的似乎就处处漏洞了
少年人要有少年人的朝气,淳庆帝觉得还是应该观望一下,如果少年时胸中一点热血没有,老成得跟那些老朽一样,那反倒应该心怀不安。
“若不奉召再归京城,朕要治你的罪。”淳庆帝看着萧庆之唇红齿白地站在自己跟前,不由得心生感叹,这孩子越长越好了 ,江南的水果然养人,把个炭头都养成了玉面郎君。
“是,陛下。陛下,殿下……”
“再说朕就留下你让你去东宫陪太子禁足。”淳庆帝满面笑意,语调却凉冰冰的。
见状,萧庆之赶紧深深一礼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和玉璧一道骑马奔远了。轻车简骑的来,轻车简骑的回,本来玉璧说走陆路。但是萧庆之却坚持走水路:“走水路轻便一些,晕船症好像也不是那么严重了。”
于是一行人又上了船,这回却在出京后转了个弯,向着另一条水域去了。问明了船家才知道。要绕吉水经琴山。玉璧得到答案后,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明明有船可以直到吴州。而且还不用绕道,为什么萧庆之却挑了这艘船绕这么大个弯子?
“你有阴谋。”站在船头,玉璧这么跟萧庆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