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若华悠然自得地端着茶盏吃了一口,却是不瞧跪在地上的秦夫人,任她在哪里作垂死挣扎,犹豫要如何说。
“王妃,杜府送了拜帖来了。”刘婆子打了帘子进来,福身道,却是一眼也不看跪在当中的秦夫人。
若华一怔,微微蹙眉让纽儿接了帖子,问道:”人呢?”
刘婆子忙道:”说是来得是府里的四小姐,马车还在内府门前候着。”
若华更是奇怪了,是若梅,她怎么会无端端过来了,却是都未使人过来说一声,若说是寻常拜访,这也过于仓促了。
她也不不再多想,只是点头道:”请了四小姐过来吧。”刘婆子应着退了出去。
若华有望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秦夫人,启唇道:”妹妹,你想了这许久也没想出来究竟是做了什么,那不如先回房去吧,再好好想一想,我也不着急问你,这两日也不必来请安了,就好好在莹心阁吧。”
秦夫人松了口气,不过来请安也无妨,反正这几日王爷还在自己那边,王妃又能有什么法子,还想着,又听若华道:”妹妹昨儿伺候了一日便已是累的起不了身,怕是身子不好,也不便再伺候王爷了,我今儿替妹妹与王爷说一说,不如让岑妹妹代为伺候就是了。”
秦夫人恍如被雷劈中一旁,身子摇晃了一下,却是愣愣地看向若华,只见她依旧是淡然如菊,全然没有半分神动,才知道自己是真正小看了这位年轻的王妃,她心头一阵苦涩,又是怨恨不甘心,终究还是强自按捺着拜倒告退。
“妹妹怎么来了?”若华笑语盈盈地瞧着下位坐着的若梅道。
若梅却是自进门便是低着头,手里紧攥着手绢,不敢多说一句,坐在位上听若华问起,才犹豫再三,低声道:”二姐姐,我,我是自个儿出来的,老太太和母亲都不知道。”
若华吓了一跳,她是自个儿跑出来的忙追问道:”出了什么事了?你怎么一声不响就出来了,丫头婆子带了没有,可有被人瞧见?”
若梅摇摇头,低声道:”我是有事要求二姐姐帮一帮,才会……”她猛地抬起头拉着若梅的手道:”二姐姐,求你帮一帮明俊吧。”
若华好半天才记起明俊就是那位顾家大少爷,只是他有什么能让自己帮得上的,只得先宽慰若梅道:”你先坐下,有什么话好好说,顾大少爷出了什么事,怎么就这样了?”
若梅滴下泪来,坐回位上低声泣道:”前儿我听老太太和母亲在寿安居内房里说话,说起了徽州顾家那边,说是朝廷命了人去查盐运贪墨一事,不知怎么地查到了顾家身上,说是顾家现在当家的二老爷与徽州知州老爷有什么牵连,还获了罪,如今连顾家祖宅都被扣住了。”若华吃了一惊,先前听说舅舅跟着萧琰一道在追查盐运贪墨的案子,万想不到居然顾家也会牵涉在其中,更是被获罪扣押,这只怕会牵连到顾明俊身上,他如今正在准备过些时日的春闱,若是因此被牵连,只怕想要在仕途上有所存进极为艰难了。若华瞧向一旁满是期盼地望着自己的若梅,心里不禁一叹,她一心想着顾明俊,只是去岁中秋之时,自己躲在园子里瞧着,顾明俊对若梅似乎并无太多情意,只怕日后……“妹妹快别哭了,这事非同一般,只怕还要从长计议才是。”若华叹口气道,却又吩咐了瑾梅:”去传个信给府里,就说四小姐在我这边,别让她们着急坏了,闹出事来。”若华这才又拉着若梅的手道:”妹妹,顾大少爷可知道你过来?”若梅窘迫地红了脸,摇摇头道:”他,他不知的,先前我曾想着要问问他,只是都见不着他,所以才一时急了……”若华不禁抚额,想不到若梅竟然是这等不顾一切的性子,她只得耐着性子道:”一会子府里来人接你,你只说是闷了,想要出门散散才来了我这,这些话可是不能提,不然怕死要惹出大事来。”若梅一一应着。“顾家的事,现在我也不知究竟,不好说怎么办,你且回去安心待着,有什么消息我再使了人去告诉你,如今看来顾家是二房里当家,有什么也不会太多牵连到顾大少爷身上,你莫要慌了手脚。”若华低低劝道,“毕竟还未成婚,若是为了他的事你让人瞧出什么来,可是要让人笑话的。”若梅含泪点头都应着了。待到杜府里二夫人过来将若梅接了回去,若华才微微松一口气,却是对顾家与盐运贪墨案动了心思,顾家二老爷怕是真的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才会被陷入这桩案子里,若想保住顾明俊,唯有拿出当初顾家分家一事来说,或许还有转圜的希望。
☆、第一百一十章 情愫暗生
晚间萧琰回了府,却是听说若华让秦夫人跪在淇园上房回话,还让她禁足在莹心阁,他微微有些惊讶,若华自打成婚以来一直淡淡的,无论是对他还是对这府里的妾室丫头们,都是一副不怎么上心的模样,虽然该做的一样都不少,规矩都不差,可是她那平淡如水的神态却是让自己有些捉摸不透。前几日排日子,她居然舍了月中,将日子排给了秦氏,似乎对子嗣也不大上心,那这会子又是为了什么,会责罚秦氏呢。
萧琰不禁对自己的妻子起了一丝好奇之心,他也没有去茗芜院,径直向着淇园而来。
“王爷来了。”纽儿满脸带笑地向着若华福身道。
若华吃了一惊,不是让人去说了,今日请他歇在茗芜苑岑氏那,怎么就过来了,来不及多想,已经看见穿着杏黄织金蟒袍束着紫金冠的萧琰迈步进来了。
“给王爷请安。”若华带着一众丫头拜倒下去。
萧琰瞧了她两眼,见她穿着家常的藕荷色缠枝莲花比甲,白色撒花棉裙,头上却是斜斜绾着个髻,乌油油的头发上却是没有半点坠饰,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正不知就里地望着自己,不由地心中一顿,似乎有所动,却是淡淡道:”起来吧。”
若华这才松了口气,上前替他解了大氅的系带,交与瑾梅,送了热茶上来,轻声笑道:”王爷怎么过来了,原本以为会去岑妹妹那边,倒是怠慢了。”
萧琰坐下道:”无妨,今日懒得走动,就在这里歇着吧。”
若华暗地里瘪瘪嘴,却仍然笑着应了,又吩咐人去准备吃食,自己在旁替萧琰小心地除了头上的冠带,一边不经意地道:”前几日我瞧着府里账簿子上有几处不大明白的,今日秦妹妹来了,正巧问着她,却是没大说明白,原本想着就此罢了,只是这府里的中馈却是马虎不得,秦妹妹也是代为掌管了有些时日的,若是此时不弄个清楚明白,只怕日后有什么还说得不好,所以……”若华温言细语地向着萧琰解释着自己的为何要处置秦氏。
萧琰微微蹙眉,他一向不大过问府里的事,自立府以来这些也都是交给太妃和夫人去打理,自然不知就里,可是听若华说了这几句,虽然已经是轻描淡写,但也知道了个大概,不禁有几分恼怒,却又不愿发作,只是冷冷道:”你瞧着处置了就是,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只管回了太妃娘娘,重责便是了。这府里容不得那些动了歪心思的人。”
若华忙应着,却是吃了个定心丸,如此自己如何处置都可以了,有他这句话,谁还能说什么。
若华见他不耐烦说秦氏的事,便旁敲侧击问起了顾家之事:”……说起来也算是门远亲,只是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倒叫人听了怪怕得。”
萧琰微微挑眉,却是淡淡道:”虽则此次查实是徽州府知府肖达贪赃枉法,但顾家却是与他结交过从甚密,从盐运一事上贪墨不了不少银两,此事已经查实,连顾浩兰都已经如实交代了,只怕是难以有回旋之地。”
若华忙道:”只是顾家早在前一年便已经分家,顾家二房占了这祖宅和大部分家业,顾家长房的儿女却被送来京城,并未与那二房里一道参与盐运之事。”
萧琰抬眼看了看她:”若真是如此,顾家长房倒也未必会被牵连,只是还需明证证实确有分家一事才可。”
若华心思飞快转动,虽然当初自己知道的只是一星半点,但是顾明俊兄妹二人被送来京中,不能再接受顾家产业却是实情,如此顾家必然是有分家一事,看来还需与顾明俊那边说一说,看看有没有什么分家的实质证据。
她忽然心思一动,又问道:”只是这抄没的顾家产业之中,照说应该是顾家三房共有,只是当日分家之时,怕是顾家长房子嗣年幼,未必能说得上话,竟然是未分到半点,也是不该的,如今既然是顾家二房里获罪了,是不是可以将原本该给长房的交还与他呢?”
萧琰眉头微微拧起,深深地瞧着若华:”那顾家长房里究竟与你是何关系?”
若华一愣,忙笑道:”顾家大少爷与我四妹乃是自小订了亲,故而多问了一句。”
萧琰淡淡地点点头,这才道:”此事只怕是按察司也做不得主,终究要问到我这里,发还也不是不可,只是还需见了当初顾家分家时的实据再做定断。”
若华却是轻松了些许,如此说来不是没有可能,若是真的能为顾明俊争回那家产,她却也是另有心思,顾家当初便是以盐运起家,若是能够让他帮着在徽州设法再得了盐运引行盐运,也是条极为不错的生财之道,她很是明白在这个时代盐对整个北朝都是极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