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忙吩咐了紫芸去请了几位小姐过来,一边笑道:“蒙东阳郡主错爱,哪里敢当,她们不过是识得几个字罢了,岂敢在夫人面前献丑。”
戴夫人微微一笑,似是有深意地压低声音道:“不怕跟妹妹说句心里话,这位荣亲王爷也算是亲王之中最年轻有为的,朝里有不少人很是信服,只是这位高也有位高的不好,终究只是皇上的兄弟,成不了大事的。何况上面对这群亲王还忌讳着呢!”
她笑容越发深,声音略略大了些:“府上的小姐们若是得了闲,不妨去我府里坐坐,我不比夫人有福,府里只得了两个儿子,倒是想着能有一群女儿们陪着说说笑笑。”
正说着,紫芸进来正堂福身道:“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六小姐到了。”
只见若华打头,领着若瑶、若梅、若芳进来,来的路上都已经听紫芸说过了,知道今日见的是一位少詹事夫人,故而个个屏息凝气,循规蹈矩地立在堂中。
大夫人忙道:“还不给戴夫人见礼。”
若华等人屈膝福身,齐声道:“见过戴夫人。”
戴夫人笑着连连点头,道:“快别多礼了,起来吧。”她起身上前拉起若华的手,细细打量了,笑着道:“果然是好模样。”又一一瞧了若瑶、若梅,这才笑着对大夫人道:“大夫人真是好福气,这府里的小姐个个容貌标致,又守规矩,叫我看了真是喜欢得紧。”
她回过头对随侍的丫头道:“还不快把见面礼送上来。”
大夫人忙婉谢道:“使不得,怎么能再要了夫人的礼去。”
戴夫人嗔道:“怎么,我见了这几位小姐初次见面,喜欢得紧送些小玩意儿也是不打紧的不是?”
大夫人不好再拦,只得让紫芸上前接过来,却见送给若华、若梅和若芳都的是一对点翠凤蝶鎏金银簪,只有若瑶独独不一样,是一对嵌宝金凤蝶步摇,上面镶嵌的翡翠绿地要滴出水来,看起来十分名贵。大夫人看了一眼,心里吃了一惊,却没有点破,只是笑着道了谢。
戴夫人又与几位小姐说了会子话,便起身告辞了:“……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府去了,躲了这半日清闲,怕是又添了许多事。”
大夫人也不多留,只是笑着送她出门:“原该留了您用了晚饭再走的,只是仓促之间,怕唐突了您,改日再去府上拜访,还望不嫌打扰才是。”戴夫人笑着应承了几句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回到正房,大夫人全然没有心思再对账了,吩咐武大娘帮瞧着,自己却瞧着填漆盘子里的那几样戴夫人送的头面怔怔出神。
晚间,杜宏昌回来了,大夫人端了那盘子与他瞧了,有些惴惴不安地道:“却不知这位戴夫人究竟是何意思,她原说是去法源寺上香,顺道过来瞧瞧,可这些怕是早就准备好的,特意过来的才是。”
杜宏昌也皱了眉,揣测道:“那位少詹事戴大人我那日在肃王爷府里倒是见过了,王爷待他果然亲厚,他的意思怕也是想要与咱们结交一番。”
大夫人忽然想起一事来,忙道:“我听那戴夫人说起,她府里有两位少爷,莫非是瞧上咱们家若瑶了,才会独独送了这对步摇?”
杜宏昌顿时脸色难看了几分,问道:“她可曾说过些什么?”
大夫人细细回想着,道:“倒是说了一句,那意思却……”她把戴夫人对她私下里说得那句话一字不差地说给杜宏昌听了。
杜宏昌沉吟许久,叹了口气道:“肃郡王这是要借了戴家的口提醒我呢!荣亲王与他在朝中隐隐已是两派之势,数次政见不合,原本我流于两派之间,如今为肃王爷所用,怕是不能再结交荣亲王了。”
“哪里就这么要紧,咱们杜家不过是个小门小户,怎么就让肃王爷如此看重?”大夫人吓了一跳,坐下道。
杜宏昌摇摇头:“他们看重的怕不是别的,是咱们在徽州以及应天府的家底才是真的。”
大夫人更是脸色灰白,嘴唇翕动低声道:“这有钱有势的大户商贾多了去了,怎么就看上了咱们顾家了。”
杜宏昌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一个妇道人家问那么多作何,这些自有我去处置。”
“那若梅的事就这么算了?荣亲王府那边真的就不再走动了?”大夫人不甘心地追问道。
杜宏昌想了一会:“先别急,若梅的婚事你还是想着点,不能就这么断了。肃王爷不过是防着我与荣亲王府有什么来往,寻常的走动还是无妨的。”
大夫人点头应了,心里掂量了半天,唤过紫芸叫她将那盘中的头面给各房小姐送去,特特交代了若华为长,那一对嵌宝金凤蝶步摇送了去吟华苑。
☆、第四十一章 喜事?
眼看就要八月节了,大夫人也越发忙开了,张罗着过节的物什,一应家宴的吃食,老太太去法源寺上香的贡品,几位小姐拜月的用物都得一一备全,连带着香福园里管事的婆子丫头们也都忙得不可开交。
“夫人,泰兴楼的桂花陈酿已经送来了。”武大娘进来回话道。
大夫人一边拟着中秋家宴的单子,头也不抬地道:“吩咐厨房里的婆子抬过去,你去账上兑了银钱跟伙计结了,打发他们回去。”武大娘领着命,接了对牌下去了。
“四少爷来了。”紫芸打了帘子进来道。
大夫人眉头微皱,放下手中的单子,不耐烦地道:“又是来要银钱的,你带他进来吧。”
文博一进门便如同扭股糖一般黏着大夫人,口中嬉笑赖皮道:“母亲,母亲,我有一事求您应承。”
大夫人慈爱地拍拍他的手,笑道:“什么事呀,让你这么想得慌。”
文博吞吞吐吐地道:“我听丁少飞说八月节他家中请了畅园的戏班,我想去瞧瞧。”
大夫人目光一闪,脸上笑得更盛:“原来文博是想去听戏了,这有什么打紧,只是你一人出门会不会太危险,毕竟年纪尚小。”
文博连连摆手,道:“无妨的,我带上几个小厮过去就是,不妨事的。”
大夫人面带难色,沉吟不语,终究拗不过文博的痴缠,勉强应了,又交代下去让贴身小厮们仔细跟着,不能出什么岔子,又吩咐了紫芸取了些银钱给文博带去打赏。
紫芸送了文博出去,回来道:“四少爷很是欢喜呢,只是老爷知道了会不会……”
大夫人冷笑一声:“老爷这阵子没空过问这些,由得他去吧,倒省了我一番功夫。”忽而想起一事来,问紫芸道:“怎么这几日不见她来请安?”
紫芸一愣,反应过来大夫人说得是曹姨娘,忙道:“昨儿打发了雪燕来说病了,怕是受了凉起不了身,就不来给夫人请安了。”
大夫人隐隐记得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她正忙得不可开交,也没多理会。
她瞧了一眼偏房的方向,很是不悦地道:“素日不见怎么娇弱,怎么就病到起不了床了,连请安都不来了,怕是想躲了才是。”转过头吩咐紫芸道:“去寻个郎中来给她瞧瞧,若真是病了,那就让她安生待在房里养着,再不好就送到庄子里去住着;若不是病,那也该好好治一治!”语气越发狠厉。紫芸心里一惊,答应着下去了。
到晚间,杜宏昌回了正房,刚坐下和大夫人说起徽州漕运之事,只听房外传来紫芸的声音:“老爷正和夫人说话呢,姨娘身子不好,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另一个却是曹姨娘的声音:“紫芸姑娘,我有事要见老爷,你帮我通禀一声吧。”
杜宏昌与大夫人二人都停住了话,大夫人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这曹氏是要做什么,赶在杜宏昌刚回房就来求见,分明有什么幺蛾子!
杜宏昌也有些不悦,开口道:“又是什么事,让她进来说话。”外边紫芸听了吩咐,不敢再拦,只得放了曹姨娘进去。
只见曹姨娘一身家常裳子,头上也只是虚虚挽着个堕髻,不施脂粉,倒显得黄黄脸儿,娇弱可怜地紧。她进了房中不敢怠慢,向着杜宏昌与大夫人福身下去,口中道:“妾身给老爷、夫人请安。”
杜宏昌原本有些怒气,只是见了曹氏这番模样倒退了不少,语气有些僵硬地道:“起来吧。”
曹姨娘起身时却是微微一晃,身后跟着来的丫头雪燕忙上前搀住这才站稳了身子。这一幕叫大夫人看在眼里,越发恼恨,冷冷开口道:“既然身子不好,就该在房里养着,这么不管不顾地闯过来要见老爷,让那些不知道地传出去只当老爷和我平日怎么亏了你了。”
曹姨娘吓得身子一抖,忙道:“不是,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要向老爷道个喜。”
大夫人心里一紧,瞪大眼瞧着曹姨娘,只见她轻轻抚着小腹,笑盈盈地向杜宏昌道:“今日郎中过来瞧了,说妾身有喜了。”
这句话一出口便惊得杜宏昌与大夫人都愣在当场,面色各异。
杜宏昌顿时笑了起来,满脸欢喜地道:“好,好,果然是喜事。”看曹姨娘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大夫人也很快反应过来了,堆满了笑道:“怎么不早说,竟然是这么大的喜事。”又转过脸对紫芸道:“还不快给姨娘搬个绣墩来坐着说话,这有了身子可不能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