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笑着点点头,让人唤了那来的丫头进来,问道:“你家奶奶怎么今日不见过来?”
那丫头瞧着年岁不大,却也是个伶俐的,笑盈盈地拜下去,再起身道:“回夫人的话,今日凑巧是我家夫人生辰,又请了戏班子进府唱台子,奶奶在府里打点着,一时脱不开身来,交代了奴婢来送了添箱礼给三小姐,还让奴婢给夫人磕头,说是待得了闲便回来拜见夫人。”
大赍原本也不在意若兰回不回府,便点头应下了,让人接下送来的礼物,放进了早就摆好的箱笼里去。
待王家的人走了,大夫人却是翘首以盼,不时瞧瞧门外,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一般,陆陆续续来了些亲眷送了添箱来,大夫人也只是不在意的应着,与她们闲话几句,只是心思全不在上面。
好半天才听丫头打了帘子道:“王妃使了人来给三小姐送添箱之礼。”
大夫人一时情急,起身问道:“王妃不曾回来么?”
锦画正捧着锦绣包袱进了房间,听这么问,忙笑着拜倒下去:“回夫人的话,王妃这两日身子不大好,原来想着过来给三小姐添箱,又怕冲了喜气,所以派了奴婢过来送添箱之礼。”
大地人很是失望地坐回位上,口中道:“既是王妃身子不好,那也不必太费心了,你放下吧。”
待锦画走了,若瑶才转过屏风从里间出来,口中却是愤愤道:“母亲这是作何呢,难不成要指着若华来送添箱,便是她来了,我也是不要的。”
大夫人瞧着她,一时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也不想想,如今你要嫁去肃王府为夫人,那府里可都是省油的灯?漫说是王妃,就是几个夫人家世也非同一般,如今咱们府里出息些的只有若华了,若是她肯看顾几分,你好歹也能面上好看些。”
且说荣亲王府这边,天色刚亮时便有一顶素面小轿停在了东边角门上,随行而来的也不过三五个人,除了两个粗布衣裳的婆子,便是轿夫了,领着轿子的年轻男子穿着青色长袍,腰间束着粗布带,虽然瞧着是身崭新的衣裳,只是袖口却是挽起的,黑黑的皮肤倒是极为显眼。
他上前向着角门上的小厮打了个千,笑着说了几句,又递了一张大红帖子上去,小厮接了与他说了几句便进去了。
“轿子已经到了门上了,何二也来了,让人送了这婚书进来呢。”瑾梅手里呈上那大红婚书。
若华接过来瞧了一眼,便放在一旁,叹口气道:“既然来了,也别叫人等着了,你去让人给纽儿换了衣裳送过去吧。”瑾梅应了退了下去。
待到看守的婆子打开下房的门时,瑾梅却吃惊地发现纽儿早就自己换好了簇新的红嫁衣,梳好了新发鬓,更是上了脂粉,一副新嫁娘的打扮回头看着自己。
瑾梅心里咯噔一下,上前道:“轿子已经来了,你跟我过去吧。”
纽儿对着镜子瞧了瞧,只见里面红艳艳的喜庆之色,她却是心思复杂难言,看着忍不住要落下泪来,低下头道:“走吧。”
出了下房,原本要顺着路出园子向东角门去,纽儿却停下了脚步,哽咽道:“让我进去给王妃磕个头吧,也算是主仆一场,尽一点心意。”
瑾梅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但是瞧着纽儿满眼泪光,心里不禁软了软,低声道:“我去通传一声,待王妃准了,再领你过去。”
若华面上没有表情,只是垂下眼帘道:“不必了,让她去吧……”
瑾梅没奈何只得出去说与纽儿听,让她随自己出园子去,谁料到纽儿却是脸上涨得通红,竟然全不管不顾地提起裙裾,向着正房快步而去,倒让瑾梅吓了一跳,忙跟上去要拦下她。
纽儿走到正房门前,却是并不打了帘子进去,只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房里磕头泣道:“王妃,奴婢来给您辞行了……”
“纵然奴婢有千般错万般不是,终究是伺候一场,还请您瞧在往日的情分上见一见奴婢吧,您若不顺,就是打两下骂两句也便是了,奴婢不也有半点心思,只求王妃肯见一见奴婢。”她一面说一面磕头,眼泪不住流着,只是不肯起身。
瑾梅一时也没了主意,瞧着纽儿的产子,又是心疼又是恼恨,却是终究不忍就这样拉了她走,只得眼睁睁看着纽儿磕头。
若华在房里听见外边纽儿的痛哭失声,心里却也是万般滋味,终究是搁下了手里的书,淡淡道:“来人,带她下去,莫要耽误了时辰。”
瑾梅得了吩咐,只得招呼了几个婆子来,一边拉着拖着纽儿扯了起来,向着园门带去。
纽儿只觉得自己最后的希望也没了,放声哭喊着:“王妃,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错了,奴婢愿意伺候您一辈子,再不敢有别的心思了。”
房里的若华手紧紧攥成拳,指甲掐进肉里,却全然不知道疼痛,只是闭上眼慢慢平息自己的心痛,许久才睁开眼,却是吩咐青梅道:“去交代瑾梅,告诉何二,人已经许给他了,若是出什么幺蛾子,便是他的事了。”青梅一惊,应下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万事不由人
寅时三刻,若瑶已经在丫头婆子的伺候下换上了银红金线连花盘领吉服,头上梳着百花髻,两边各是一对金步摇,正中却是答着金雀正钗。 因了是夫人侧室不能凤冠霞帔,按品制只能做此装扮,倒也瞧着贵气不凡。
只听远远地放了三道鞭子,武大娘打了帘子进来笑道:“怕是王府的骄子来了,小姐且安心坐着,夫人已经使了人去瞧了。…”
若瑶被这一番折腾已经是弄得筋疲力尽,早已不耐烦了,听说喜轿才到门前,一时没好气地又坐回去。
且说大夫人那边早已忙得不可开交,虽然此次不过是嫁去王府作侧室,但肃王府却是名声在外,朝中上下省不得要卖点面子,那些与肃王府想要攀此情分却又没有门路的便向杜府来了,就是自家亲眷也来了不少。一时贺喜之人络绎不绝。大夫人一边要使了人请了高朋上坐,一边还要打起精神准备送若瑶上骄。
只是王府的喜骄早该到了,却是迟迟不见。好容易听到人来通传,肃王府的骄子到了,大夫人忙一叠声地道:“快请了进来。…”此次的亲事她可是说动了戴家大奶奶做保,又有戴夫人为媒,虽然比不得若华当初的晋元长公主,但也是有几分薄面了。
只是等了半天不见人进来,却见武大娘脸色有几分惶然地领着两个婆子进来,不是别人却正是当初送了小聘来的肃王府两个管事婆子。
只见她二人满脸堆笑上前来拜倒道:“亲家夫人好。”
大夫人愣了愣,张口问道:“裁夫人呢?大奶奶怎么不见人呢?”
一个婆子却是笑着回道:“真真是不巧,原本该是裁夫人与大奶奶来迎了夫人过府去,只是今儿一早,戴夫人使了人来王府里,说是昨儿戴家二少爷贪杯多喝了几盅,谁料今儿起身竟然是又吐又泄一时支不住病了又是请大夫又是照应着,戴夫人跟大奶奶都脱不开身,只得请人来谢罪……”她说着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王妃一时也犯了难,待要再请有名望的夫人来为夫人作保,只是这急慌慌地也请不到倒是怕耽误了吉时,只得使了奴婢二人前来给亲家夫人告个罪,还请夫人莫怪。…”
大夫人听得几乎没气的晕厥过去,竟然在吉时将近了,才说是保人和媒人都不能来,却只是使了两个身份低贱的婆子过来迎亲,这分明就是轻贱这门亲事,这如何使得。
她气的当场就要发作,却又想着这两个是肃王府的管事婆子,虽然是下人却也是奉了王妃之命来的,若是自己发作了只怕会说是给肃王府没脸,若瑶终究还是要嫁过去的,她思前想后,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只得冷冷道:“且慢说这个,此事我先去回了老爷再说。…”
杜宏昌今日正是得意之时,自己虽然没有嫡子,只得三个嫡女只是三个女儿的夫家却都是大富大贵,且不说若华为荣亲王妃,若瑶也嫁到肃王府作夫人,就是若兰也是京府丞王家的当家奶奶,府里还出了一位怀有身孕的贵妃娘娘,极有可能诞下皇嗣哪一位不是举足轻重的,这让他觉得一时风头十足,不由地多陪了几杯酒在众人的恭维中飘飘然着。
大夫人却是黑了面进到花厅里,遇见上前来说话的亲眷也只得强扯出笑应付几句,走到杜宏昌身边,暗中扯了扯他衣角向他使了个眼色,又出了花厅去。杜宏昌自然知道她有事要说只是不明白为何脸色那般难看,只得告了罪出了花厅来。
“老爷,你可得为若瑶做主呀,这亲事没法结了。…”大夫人一见他出来登时就滚下泪来,泣道。
“好好地,你又是闹得什么!…”杜宏昌原本一肚子兴致看了大夫人的哭丧样子全都没了,没好气地喝道。
大夫人用手绢揩了泪,哽咽道:“原本请了裁夫人做大媒,裁家大奶奶做保人,为若瑶迎亲,就连那谢礼我都送到戴府去了,她们也都受了,这会子却打发了人来说,戴家二少爷病了,戴夫人和大奶奶都来不了了,王府却是使了两个婆子来迎亲,这,这不是分明要作践若瑶吗,这让人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死,哪有王府的夫人是下人迎了回去的,这让若瑶日后在王府怎么做人呢“。”说着又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