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刚过。
身后传来小跑的声音,只见江子奕把灶边的柴,什么的杂物都往屋里拉去。
收回看雨的心情,上前帮忙。
“你快点洗碗,里面要。”江子奕有点急切的说。
许家安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还是去洗碗了,将干净的碗拿进厅里的时候,许家安看雨的好心情,没了。
屋子的大厅,现在也正在下着跟外面差不多的雨,所有没装东西的竹筒子,碗,盘子一字排开,接着水,叮叮咚咚地响着。
以特殊的步伐避过漏水的,进了里屋,同样,雨水像断了的珍珠,一直往下掉。
江何氏挪着东西,可是没挪两下,那个原本干的地方也开始滴水了,连忙放上一个碗接着。
没星,没月的,天色的暗下来让三人开始看不清东西,在干草药堆里找了找,扯了两根最粗的灯芯草,将草里面的芯以小指慢慢地起了出来,倒了点猪油,用一个竹节子盛着,点上了火,许家安到这个世界里进行的第一个奢侈的举动——点灯。
黄黄的暗暗的,像是随时息灭的白豆大小的火光,为漆黑一片的房间事带来点点生气。
就着微光,三人忙了一通,终于稳定下来,找了个没湿的地方坐着。
许家安望着那线般的小珠,看来得尽快修葺一下屋子了,不然,连睡在地方都没有了!
夜是漫长,无聊的。屋里偶尔光亮如白昼,雷声时不时响一下。然后归于平静。
睡觉?
是不行的,得随时注意那里漏,将家里的东西挪位,不然全湿了,那就麻烦了。
挑了一下灯芯,看着手中的树枝,轻轻地敲了敲竹盘子,卟卟。
转身敲了敲装着一些水的碗,咚咚。
旁边是个将得多一些的。顺手也敲上两下,叮叮。
拿多一根,没什么节奏的,叮叮,咚咚,卟卟地敲开了。
江子奕看着,也抓起两个筷子,也来乱敲一通。
敲了一阵,许家安停了,因为她听到一个很有规律,有节奏的,——一首曲。
回头,只见江子奕不快不慢正一下下的敲击着各个碗,筒子。
或急,或缓,或重,或轻,或重复,或轻扫,碾碾转转,带着点雨打屋檐的淅淅沥沥,让人莫名的安静,宽心。
许家安挪到江何氏身边,靠着江何氏静地听着。江何氏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轻轻地,沉醉着。
雨声,雷声,敲击声交织在一起,雨夜其实也是不错的。
不知不觉间,许家安睡着了。
眉间一阵的冰冷。
睡着的人皱着眉不愿张开眼。
接着又是一阵的冰冷。
眼还是不张开,下意识地用手挡着,抹着。
手放下。又是一阵的冰冷。
睡觉的人怒了。
猛然开眼,向四周看着。
一个影子,由远到近,由透明变清澈。
屋顶落下一滴大大的水珠,正中眉心。
呼,无奈地吐了一口气。抹了抹脸,起来吧。
扶着温暖的东西,慢慢地坐起。
原来昨晚靠着江何氏睡着了。三人靠在房子的一角,瑟缩着。
拿开江何氏放身上的手,慢慢地,轻手轻脚地起来。
由于手被许家安挪动,江何氏皱起了眉,有着要醒的预备。
等了一会,江何氏没醒,看样子又回去了,不想吵醒她的许家安松了一口气。
小心,轻步,出了房门。
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带着点点清冷,吸上一口,感觉到心肺都打开。
远处的村子格外清晰,树特别的绿,路特别的泥黄,房子的轮廓特别明显,篱笆显得崭新,就是小草也是充满着生机,长高了许多。
这就是雨后的世界!每一样都跟平时不一样!
江子奕起来后,他看到许家安蹲在灶边屋檐底下发着呆,走过去,只见许家安两眼看着前方,鼓着腮邦,咬着唇,一脸的苦恼。
第57章 记忆中的那汤
(这个实为传说,请不要随便尝试,后果自负)
那一年,许家安在老家过暑假,病了,溃疡,身上起了带状疱疹,连续看了几天的医生都不见好转。疹子还越出越多。
西医打点滴,擦药膏,吞药片。中医喝苦茶,洗草药。折腾得不行,却一直不见好转。没几天,整个圆圆的苹果脸就不见了,也由于疹子痒,晚上睡不好,白天不是整天打哈欠,就是像发瘟的鸡一样,头一下一下地点着。
许妈妈整天陪着,心痛着。
上午排队看医生,下午打点滴,晚上热水敷针口去淤青(打完点滴按压不当,形成淤青),熬草药洗疹子。中间还要抽空看中医,找时间熬中药。
不要说许家安,就是许妈妈也瘦了很多。
一连几天之后,一天的晚上邻居老爷爷都上门来看望了,没了淘气鬼串门子,寂寞难奈啊!
一进门就看到许家安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小小的身子半滩半靠着椅子,小头垂着,胖脸上的小肉肉没了,粉红的脸色没了,那个讨喜的笑脸更是不见,“怎么不让她睡床上?”
“她身子痒,一睡床上她就抓,一抓破皮就出水,她喊痛。我还要煮药,看她不住,只能让她坐着。”许家安一边看着药锅子一边说。
老爷爷摇了摇头,摸了摸许家安的小头,“我明天再来看她。”说完,双手背在身后,弯着腰,慢悠悠地走了。
第二天的傍晚,老爷爷拿着一小锅乳白色的汤过来。
许家安继续坐在椅子上,弱弱地叫了声,“太公爷爷。”
太公爷爷将汤交给许妈妈说,“让安安吃吃看,有益的,对她的病好。”
这爷爷在村子里可是有名的,有名的不是医药方面,而是他的年岁和辈份,听说已经八十多了,现在村子里的都是他的后辈,年轻的都对这爷爷很是尊敬。
许妈妈不想也不敢违老人的意思,可是许家安的肚子除了吃西药,渴中药已经没有多少空间了,饭也只是吃一点点,于是说,“她都没什么胃口,这么多怕吃不完。”
“正爷爷让你给,你就给吧!”许爸爸拿着晚上的要煮的菜进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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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或是说那一顿,让许家安一辈子难忘!
那白汤没什么特别的香气,只有淡淡的肉的味道,入口的汤是咸的,淡淡的咸,带着浓浓的鲜,甜,有着一种让一饮再饮的欲望,一勺接一勺的喝着。
汤里只有一些白色的像是粉条样的东西,咬了一条,不是粉,像鲜鱿鱼一样滑滑的,很嫩,很脆,一咬即断,嚼起来很是爽口,吃完一条,就会再想吃多一条。
一锅份量不少的汤连渣,许家安一人全部吃光,吃完,许家安打着饱嗝,眼睛打着架上床睡了。是一个久违的好觉!
如果只是一锅好汤,许家安并不会太难忘,真正难忘的是许家安知道汤的材料之后,许家安将汤记住了,还记了一辈子!想忘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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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睡好了,所以第二天许家安的精神特别好,身上的疹子不但没有增加,还退了一些。晚上,吃过饭,吃过药,许家安又开始串门子了,太公爷爷家,目的想再吃一次昨天的汤。
有礼貌的叫人,讨好的小声说话,拉衣服,撒娇,晃手臂,嘟嘴,说好话,撒赖,槌骨,捏腿,软磨,最后更是硬扯,扁嘴,大嚎,流泪,磨地,能用的法子许家安都用了最后只拿到汤的名字,很威武,名叫——地龙。
许家安生气了,挥一挥衣袖,很想不带走一片云彩,但是却带着一身的红粉(乡下房子的地面不铺瓷砖,而是一种会掉粉的砖片子,一轮磨地之后,许家安的衣服已经粘满砖子的红色粉末),你不说,我不会回家找别人做吗?转身就回家。
找许爸爸,说要喝地龙汤!
许爸爸说没听过,不会。
找许妈妈,说要喝地龙汤!
许妈妈说,不会,没听过!
……
病,很快就好了,身上只留了一些疤痕,那个许家安口中的无良的医生(这一次看病,他给许家安开的针剂都是点滴,许家安的两只手和脚都像给人揍了一顿似的,青黑青黑的,在病好得差不多的时候,许家安求情,问能不能不打点滴了?医生说不行,于是许家安恨上了他,就叫他坏蛋,无良的)说,许家安现在还小,按时擦药,过一阵子疤痕就会淡的。
然后许家安时不时就会想起那汤,于是……
找爷爷,爷爷笑了笑,按许家安的说法,那笑是一个欠揍的!没说话。
找外公,外公叹了口气,带点无奈地说,想喝只能找你太公爷爷,这个我也不会做。
疑惑不满,无奈,渴望,于是许家安低头了,拿着许妈妈的家常靓汤,爱心小菜——这都是许妈妈煮给许家安补身子的。
敲着太公爷爷的家门,求汤来着。
“太公爷爷,这是妈妈让我拿来的,说是谢谢你送的汤。”许家安很乖巧地说。
“替我跟你妈妈说声谢谢她,那汤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正太公当时并没有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因为许妈妈也常常煮好吃的拿过来。